一夜飲酒,夏王依舊神采奕奕,或者說他已經很久沒感覺到累了,因為他的精力幾乎是無限的,無限的體能,高深的智能,才造就他如今的強大。

夏王擺駕離開大殿,背後的宮女、宦官離他很遠,夏王穿過花園,抵達一片玉湖所在,波光如鏡,瓊田萬頃。

這片湖是王城最大的湖,引天上水,地下水,聚集靈機,方成此湖,一共建造了三十年,死了二十萬奴隸。

湖水雖然乾淨,但是背後有多少血淚,早已不可計數。

湖心處有一處亭台,在這浩渺湖波中,僅有這一處亭台,如斯美景,也只有在湖心亭中方可盡攬。

背後的宦官宮女只能候在湖邊,夏王一步踏出就到了湖波上,再一步已經出現在湖心亭中,亭台里早已立著一個消瘦的背影,全身籠罩在玄色的長袍里,頭髮漆黑如墨,堪堪及腰,如瀑布從肩頭傾灑,露出長袖的手白~皙如玉,十指秀美修長,互相握著,負在背後,而他注目著同樣白~皙如玉的湖波。

夏王目光窮極天際,口中漫不經心道:「從小到大我都沒有讓過人,這一次你得給我一個理由。」

那人緩緩轉身,背後萬頃波光皆成了畫卷,而他就是畫中之人,為這卷畫的主角。他戴著青銅面具,面具上還似有一層霧氣,朦朦朧朧,露出的一雙動人眼眸,能給人清晰看見,眼角流露出無盡幽邃,似黑暗的虛空。

他沉靜地目光落在夏王身上,面對這當世最強國家的最強之人,意態閒適。夏王亦緊緊盯著他,目光寸毫不讓。

「大臣們不都說你不能容人麼,這次展現下你的寬宏大量有什麼不好。」

「不好,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

「說不在乎,說明還是在乎的。」

「別以為你有病在身,就可以這樣對寡人放肆。」

穿著玄色長袍的青銅面具人正是夏國的大祭司,他活了多久,沒人知道,有多厲害,更很少有人清楚。

夏王是大夏最強的人,大祭司是大夏最神秘的人。

大祭司咳嗽起來,用一塊絹布擦拭嘴邊,上面有零星的黑色血跡。

夏王眼中流露出一絲關切,很是真誠。

「放心,我要活下去很難,一時半會要我死也很難。」大祭司慢條斯理掏出一顆鮮紅的藥丸吞服入口中。

夏王道:「好,你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繼續活著,總有一天寡人會有辦法治好你的頑疾。」

大祭司凝目於夏王,幽幽道:「治不好也沒關係,我已經活了很久。」

夏王冷笑道:「沒人會嫌活的久,難道你是厭惡寡人不成。」

他往前一步,淡聲道:「不錯,寡人就是讓人厭惡,但我要你活著。」

大祭司輕輕地說道:「可我不關心自己的生死,只在乎大夏的存亡,夏族的延續,你知道麼,你出生時我就明白了,你會是他最強大的子孫,也會是大夏最後一位君王。」

「你不用說,我都知道,父王也知道,所以他要殺我,只是為了大夏繼續存在下去,也許沒有寡人,大夏就可以繼續存在很久了。」夏王淡聲道。

「所以當寡人知道後,就殺了他。」夏王繼續道。

這個禁忌的話題終於從他口中渾不在乎地說出來,弒父又是何等滅絕人性。

大祭司嘴角微顫,嘆息道:「你本不必親口承認這件事。」

「做了便是做了,有什麼不能承認的,只是你既然在我出生時就明白,為什麼不殺了我,還要教我那麼多東西,讓寡人變得誰也殺不了。」夏王冷冷地瞧著大祭司。

「我以為只要你足夠強,就可以改變命運,而且你也沒讓我失望過,夏後氏有那麼多天才,可只有你超越了他們所有人,更有望抵達和他一樣的境界。」大祭司緩緩道。

「這不是你的理由,但你不想說,我不會逼你,既然寡人告訴了你真心話,現在你總可以告訴我關於那個道號『青玄』的少年的事了。」夏王又將話題轉到最初。

「你總該知道我們身處的這個世界本就不是活人的世界,如果沒有天上那些星辰,還有太陽,生下的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活太久,更不可能繁衍出如今這麼大數目的人族了。」大祭司幽幽地說道。

「寡人當然清楚,這個世界本就是死人的世界,或者說本該是一切亡靈的歸宿。」夏王淡淡道。

「不錯,而且這個世界本就跟你們夏族頗有淵源,因為它的誕生跟你們的先祖以及修羅血海最早誕生的生靈關係極大。所以這世界如果有正統,夏族算一半,修羅血海算另外一半。」大祭司輕描淡寫,卻說著連關龍子這等大學者都不能清晰明了的秘密。

「所以我早想踏平血海,成為這世界真正的正統,如果不是血海里突然有人修煉成殺戮之劍,成就大阿修羅,我幾乎成功了。」夏王依舊有些耿耿於懷,在血海中那個大阿修羅占據主場優勢,即使他也沒有辦法奈何對方。

大祭司繼續道:「不錯,攻伐修羅血海,遠比踏平東夷、殷商這些更重要,我也相信你總有一天能完成這件事,只是直到十三年前,我才明白命運的不可抵抗,那一年修羅血海里的彼岸花開花了。

彼岸花開,就意味著這個世界的真正主人終於降臨了,天上不能有兩個太陽,這個世界也不會有兩個主人,他的到來,自然意味著夏的消亡,因為夏族有這個世界一半的正統,這是任何一個新主人都無法容忍的,除非你向他臣服,可你不會臣服。

而那個少年,應該就是彼岸花為其開放的人,亦是這個世界最終的主人。」

夏王冷聲道:「那就更不該留下他。」

「你殺不死天乙,更殺不了他,所以我想能不能在此之前跟他結下一段因果,如果將來夏消亡了,至少夏族還能存在。」大祭司悠悠說道,這件事他很多年前就開始準備了。

命運的大勢是沒法抵抗的,但是小的細節依舊有許多可以轉圜之處。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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