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鬼的眼中,恩娜看到了自己驚恐的臉。

那張臉被鮮血覆蓋,出現了猙獰的傷口。好像預示著,恩娜將要被女鬼給徹底撕碎。

巨大的恐慌籠罩了恩娜。

她的大腦已經停止了工作,一片空白。

她的能力因此被刺激,在身體里洶湧起伏。

我感覺到了恩娜強勁的脈搏,血管中跳動的不僅僅是血液,更是力量。

女鬼的身後,出現了一個身影。

老太太好似一陣龍捲風,突然出現,突然襲向了女鬼。

女鬼的身體被拽開,手指在恩娜的脖子上留下了傷痕。

換成女鬼發出尖叫。

她可能都沒看清楚襲擊自己的是誰。

狂風中,恩娜的衣擺、頭髮亂飛,她還睜著眼睛,保持著剛才定格著的動作。

那灰色的風中,熟悉的、溫柔的、慈祥的臉龐一閃而逝,老太太對著恩娜露出了笑容。

狂風帶著女鬼,消失在屋內。

恩娜在地上躺了好半天,眼角才有淚水流下。

她的直覺很靈敏。

可能,這不是單純的直覺和天賦。

她的心裡突然就空了一塊。

我能猜想到,那是失去守護靈後的感受。

她的那位伊莉莎白祖母其實一直守護著她。對這個有特殊天賦的小孩,老太太無法放心下。

恩娜哭泣起來,眼淚不停湧出來,臉上卻是沒有任何表情。

脖子上火辣辣的疼痛被遺忘,她只是反覆想著老太太消失時候的模樣。

天色暗下來,屋子外有不少人高聲喊著恩娜的名字。

恩娜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往外走。

下了樓梯,拉開了緊閉的房門。

屋外的馬路上,好多人拿著手電筒,尋找著什麼。

「在這裡!她在這裡!」

「恩娜!」

人群沸騰起來。

恩娜的母親沖了過來,直接跪在了恩娜面前,將她緊緊抱在了懷中。

恩娜感覺到了溫暖,聽到了母親在耳畔的哭泣,母親的眼淚落在了她的臉上。

她看著周圍,都是熟悉的面孔。父親、兄姐、鄰居家的阿姨叔叔、警察先生、她的老師、同學的父母……他們都是一副鬆了口氣的表情。

「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真是……菲歐娜已經搬走了。我們說好的,下個月去拜訪她的。」恩娜的父親摸了摸恩娜的腦袋。

他們並不知道恩娜經歷了什麼。

一轉頭,她的父親就向其他人道謝。

恩娜的母親擦掉眼淚,仔細打量恩娜。她發現了恩娜脖子上的傷痕,立刻變了臉色。

孩子的胡鬧變成了案件。

恩娜的父母帶她回家,警察也跟了過去。在熟悉的環境,恩娜並沒有放鬆下來,對父母和警察的詢問,都保持了沉默。

恩娜看到了母親的眼淚,跟著哭泣,卻是一言不發。

她不能告訴其他人。

看到鬼是不正常的。

她已經害死了同學的父親,害死了祖母。

那種悲傷,在場的人都無法體會到。

恩娜被母親抱在懷中,閉上了眼睛,卻是一夜未睡。

黑夜過去,我看到了坐在小書桌前的恩娜。她的脖子上戴著那種有蕾絲邊的漂亮項圈,遮住了整個脖子。

那下面是女鬼留下的傷痕。

啪!

窗戶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

恩娜探頭看向了窗外。

窗外是一個笑容燦爛的女孩。

恩娜的眼睛瞪大了。

那是已經搬走的好朋友。

恩娜跳了起來,撲在窗戶上,可是,她馬上就變得遲疑。

她害死了好朋友的父親。

恩娜縮到了窗戶下。

啪!

窗戶又被砸了一下。

恩娜捂住了耳朵,眼睛有些發熱。

轉瞬,恩娜坐在了窗戶邊,和家人一起用餐。

她的父母欲言又止,為難地看著恩娜。

吃完飯,恩娜正準備回房間,被父母叫住了。

恩娜的兄姐也被叫住,一家人坐在餐桌邊,父母的表情十分嚴肅。

「恩娜,那件事情,你現在一定要說出來了。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恩娜的父親說道,視線落在恩娜的脖子上。

恩娜的身體微微後仰,側過頭,避開了父親的視線。

恩娜的母親啜泣起來。

她的姐姐抱住了母親的肩膀,哥哥一言不發,只是看看父母,又看看恩娜,十分為難。

男人嘆了口氣,「恩娜,現在不是逃避的時候。你的好朋友……菲歐娜……在她祖父母的家鄉……遇害了……」

這句話,恩娜的父親說得十分艱難。

恩娜傻傻看向了自己的父親。

男人的臉上是一種灰暗的神色,他身邊的女人哭得更大聲了一些。他們的一雙兒女都有些回不過神,愣愣看著父母。

「你知道的,恩娜,菲歐娜的父親是在抓捕犯人的過程中被殺的。那些犯人並沒有被全部抓到。他們開始報復了。你那天,是不是遇到了某個犯人?這是很重要的線索。警察先生之後就會過來。他讓我們先和你談談。恩娜,你不能再逃避了。這件事……不僅關係到菲歐娜,還關係到我們,關係到社區里的……」

恩娜站了起來,繞過了餐桌,衝出了家門。

「恩娜!」

身後的呼喊聲,她根本聽不進去。

她用力地拉開了房門。

「恩娜,你為什麼躲著我呢?」蹲在房門口的小女孩委屈地說道,「我等了好久了呢……」

「菲歐娜……菲歐娜!哇啊――」恩娜抱住了女孩,放聲大哭。

趕來的一家人吃驚地看著這一幕。

他們看不到鬼,卻能見到恩娜懷中空出來的小小空間。

兩個女孩抱在一起流淚。

夢境的場景又發生了變化。

警局內,恩娜直視警察,「我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一共五個人。他們要去新路易斯市的一家酒吧街。他們在那裡有房子。那條街上有一個叫夢女郎的酒吧。五個人,三個白人,兩個黑人,名字是喬治亞……」

警察吃驚地坐著記錄。他們看不到恩娜身邊的小女孩,也聽不到那個女孩的聲音。

恩娜被父母牽著離開了警局。

她回頭看去,小女孩在警局內對她揮手。她要跟著警察,去看看那些兇手的下場。

恩娜將自己的手從父母的手中抽出來,對著女孩用力揮舞。

她的父母並未阻止,只是擔憂地看著她。

我感覺到了恩娜體內的變化。

她的心境影響著她的能力。

到這一刻,這個小姑娘才有了一種堅定的決心,有了對未來的模糊的認識。

春暖花開,我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老婆婆。春風吹在她皺巴巴的臉頰上,花瓣落在她的銀髮上。

恩娜婆婆看向了天空,庭院內變得遙遠,天空變得很近。

她聽到了聲音。

那是死者靈魂的聲音。嘈雜又瘋狂。拚命地訴說著自己的心愿,希望能被人聽見。

他們想要自由。

死亡證明、墳墓、墓碑、遺照……甚至是活人的思念,都禁錮住了他們。

他們想要自由。

「求求你!我想要和我的孩子說說話!」

「幫幫我吧!我還有工作沒有完成!我想要完成那項研究!」

「我還沒結婚,沒有女人!我不能就那樣死去!」

「為什麼死的是我?他們都在車上!他們明明都在車上!」

那些瘋狂的聲音讓恩娜婆婆閉上了眼睛。

「恩娜婆婆……」她的護工走了過來。

「沒有死者,再需要我的幫助了。」恩娜婆婆輕聲說道。

「婆婆,你在說……」護工走到近前。

我錯愕地看著這個老太太。

在說完那句話後,她的生命體徵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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