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君臨,褪去了白日裡的喧囂,呈現出一種靜謐的美。

「今夜九點,神木林。」

霍柏·雷德溫掏出那條粉色絲帶又看了一遍。

雖然有些不敢置信娜塔莉小姐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是願意約自己出來,但很快,霍柏就給自己找到了理由——

他怎麼說也是青亭島的次子,身份家世可比那個連家族領地都丟了的自由騎士傑洛·戴恩強多了啊。

娜塔莉小姐果然還是有眼光。

男人在遇見心動的女人時,總會高估自己的魅力。

霍柏當然也不例外。

清冷的月色下,他滿懷著激動的心情,踏上了赴約之路。

神木林位於紅堡東南角,是城堡中難得的一個僻靜之處,林中種滿了榆樹、柏樹和三葉楊,這裡畢竟不是北境,所以沒有代表舊神信仰的魚梁木。

但即便如此,信奉七神的霍柏走進這裡時,也覺得有種說不出的不自在。

像是真的有古老的諸神在透過樹上無形的眼睛,注視著自己。

霍柏拉了拉身上的斗篷,右手在胸前虛畫了一個七芒星,暗自祈禱——

仁慈的聖母啊,請賜予我一個美麗的妻子吧。

如果她還帶著一座城堡,那就更完美了。

他又偷偷在心底加了一句。

林中靜謐安寧,只有霍柏踩在樹葉上發出的沙沙聲。

「娜塔莉小姐?娜塔莉小姐?」

霍柏輕聲呼喊了幾下,卻沒有得到回應。

應該還沒到,我來早了。

他強行按耐住焦躁的心情,耐心等待,同時思索著待會兒該怎麼表達愛情而又不顯得唐突。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霍柏聽到遙遠的鐘聲從神木林外傳來。

時間到了。

但娜塔莉小姐呢?

霍柏正準備再去尋找一番,忽然聽到細微的聲音。

他心中一喜,連忙往神木林深處走了過去

終於,在一棵爬滿煙莓藤蔓的大橡樹下,他隱約看到半個人影。

「娜塔莉小姐?」

霍柏快走幾步,但隨即又放慢了腳步,以免讓自己顯得太急躁。

不過,當他走到橡樹下時,卻發現那人的身形不對勁。

「你不是娜……」霍柏看到那人轉過身,「山姆威爾!你在搞什麼鬼?」

山姆威爾淡淡一笑:「別緊張,是娜塔莉小姐讓我約你出來的。」

霍柏一臉狐疑地看著山姆威爾,警惕道:

「真的嗎?她為什麼這麼做?」

「她想問伱一個問題。」山姆威爾風輕雲淡地說道。

「什麼問題?」

「那日在海上,你故意將海盜引過來,是想幹什麼?」

聽到這話,霍柏瞳孔猛地一縮,隨即立刻否認道:

「山姆威爾·凱撒,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山姆威爾逼近一步:「你是想讓海盜『殺死』我吧?」

霍柏意識到不對,猛地轉身就準備往外跑。

但下一秒,他的脖子就被一隻鐵鉗般的大手緊緊攥住。

力量之大,幾乎讓霍柏無法呼吸。

不等他求饒,就聽到山姆威爾在自己耳邊輕聲道:

「既然這樣,那我也只能讓別人來『殺死』你了。」

沒等霍柏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他就覺得自己的咽喉部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他竭力發出一聲細小而無力的喘息,然後噴涌的鮮血就阻塞了喉管。

遲來的恐懼如潮水般淹沒了霍柏的理智,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山姆威爾居然真的敢殺自己!

他掙扎著想要開口呼救,但喉嚨早就被鮮血梗住。

極度痛苦中,霍柏只能用仇恨的眼神盯著山姆威爾,像是在說——

父親會為我報仇的!

不知道山姆威爾是不是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這個意思,輕笑著道:

「派克斯特伯爵會為你報仇的,只不過,不是找我。」

一絲疑惑划過霍柏的腦海,但很快,徹底的黑暗就籠罩了他。

山姆威爾小心翼翼地將霍柏的屍體靠在橡樹背面的陰影里,取走他身上的絲帶,隨後悄然離去。

……

「今夜十點,神木林。」

傑洛·戴恩撫摸著這條絲帶,輕聲念出上面的字跡,心中早已迫不及待。

所以才剛過九點半,他就獨自來到了神木林中。

林中幽暗寂靜,看不到一個人影。

不該來這麼早的。

傑洛突然後悔起來。

百無聊賴間,他乾脆在林中隨意地漫步。

可走著走著,傑洛忽然聞到一股血腥味。

他停住了腳步。

或許是受傷的野獸。

傑洛安慰自己太多心,但還是謹慎地順著味道的方向走了過去。

很快,他就來到神木林深處的那顆巨大橡樹前,見到了陰影里的身影。

竟然是一個人!

不,是一具屍體!

怎麼回事?

傑洛連忙拔出隨身接待的匕首,小心地靠了過去。

借著樹葉間灑下的淡淡月光,他終於看清了那具屍體的面容——

霍柏·雷德溫!

他竟然死了!

白天裡,剛剛跟自己比斗過一場的青亭島騎士,竟然成了一具屍體!

傑洛猛然看向手中的絲帶,頓時意識到不妙。

這是個陷阱!

恐懼和憤怒瞬間湧上心頭,還沒等傑洛想好該怎麼應對,樹梢上突然撲下一個黑影。

傑洛心中大駭,連忙就地一個翻滾,但還是感覺手上傳來一陣劇痛。

等他重新站定,才發現剛才攻擊自己的,竟然是一隻獵鷹。

此刻,它正用一種極為人性化的目光看著自己。

「唳——」

一聲清亮的鷹鳴如刀劍一般刺破寂靜的夜空。

也將傑洛嚇得半死。

因為他知道,若是這番動靜引來守衛,他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

根本不敢多想,傑洛撒腿就往神木林外跑。

可那隻該死獵鷹居然緊追不捨,一邊攻擊他,一邊不斷發出鳴叫,竟像是故意要弄出一番動靜。

該死的鳥!

傑洛根本不敢跟獵鷹糾纏,只能護著腦袋,奪路狂奔。

直到快要跑出神木林時,那隻獵鷹才放過了傑洛。

「什麼人?」

這番動靜肯定驚動了金袍侍衛。

傑洛再次暗罵一聲,連忙停住了腳步,調整好呼吸,道:

「是我,戴恩家族的傑洛。」

「晚上好,傑洛爵士。」一位金袍衛士問道,「您這是怎麼了?」

這個瞬間,傑洛腦中翻滾過無數的念頭。

但最終,他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畢竟守衛已經見到他了,如果不說清楚,那他更加洗脫不了嫌疑。

只不過,當傑洛去找那條寫有會面信息的絲帶時,卻再也找不到了!

難道是跟老鷹纏鬥的時候弄丟了?

該死的!

傑洛鬱悶得發狂。

「傑洛爵士?您還好吧?」金袍衛士見對方一直低著頭不說話,便又問了一句。

「我沒事。」傑洛勉強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就是在林中不小心摔了一跤。」

說完,他便大步離開。

這時,傑洛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跑!

最重要的證據丟了,他現在是真的沒法解釋了,他必須跑。

趁著金袍衛士還沒反應過來,逃離君臨,逃離維斯特洛,逃到狹海對岸!

看著匆匆遠去的傑洛,幾個金袍衛士對視一眼,似乎覺察到一絲不對勁。

於是,他們向神木林中走去。

……

聽著身後傳來的隱隱約約的呼喊聲,傑洛·戴恩跑得更快了。

微涼的夜風在他耳邊呼嘯,一棟棟古老的建築向他身後退去。

傑洛知道,這時候的紅堡城門肯定是關閉的,他也沒資格命令守衛為他一個人開門。

於是,他順著幽暗的小徑來到紅堡東北角。

高聳在城牆上的白劍塔映入眼帘。

御林鐵衛都跟隨國王去了臨冬城,所以現在這座高塔中應該沒有人。

傑洛推開木門,然後就愣住了。

門內居然還有個打著瞌睡的守衛!

「誰啊?」

「是我,戴恩家族的傑洛。晚上睡不著,所以來瞻仰一下歷代白騎士的風采。」

「好的,傑洛爵士,請進吧。」

傑洛竭力裝成一副平靜的模樣,沿著螺旋階梯盤旋而上。

幸好塔內沒有其他人了。

傑洛快步來到塔頂,從窗戶往外看——

劍塔高出城牆一截,所以只要從這裡出去,就能逃出紅堡!

當然,這個高度傑洛是不敢直接往下跳的,會摔死人。

他找來一根繩索,一端扔出窗外,一端在窗內固定住。

聽著外面傳來越來越大的喧鬧聲,傑洛不敢有絲毫的停留,連忙順著繩索就往下攀爬。

「唳——」

爬到一半的時候,傑洛忽然聽到一聲熟悉的鷹鳴。

一轉頭,就見一團黑影猶如死神的鐮刀,向自己撲來。

「不!」

……

「發生什麼事了?」

山姆威爾穿著睡衣走出房間,朝外面聚集的七八個貴族問道。

「不知道,好像金袍子在找什麼人。」霍拉斯吊著胳膊,隨口回道。

山姆威爾上前與這位青亭島長子並肩而立,關心地問道:

「手上的傷怎麼樣了?」

「沒事,小傷。」

「那就好。」山姆威爾又看了一陣,忽然道,「對了,霍柏呢?他下午的時候傷的重嗎?」

「他也沒什麼大礙。」霍拉斯回頭看了看弟弟黑沉沉的房間,「估計已經睡著了。」

「那就好。」山姆威爾嘴角微微上揚,「睡一覺就好。」

幾人又看了一陣,終於有一位金袍侍衛跑了過來,道:

「請問哪位是霍拉斯爵士?」

「我就是。」霍拉斯不明所以地上前,「怎麼了?」

金袍侍衛嘆息一聲:

「很抱歉,您的弟弟,霍柏爵士,不幸遇難了。」

「我弟弟……你說什麼!」霍拉斯猛地伸手抓住金袍衛士的衣領,由於動作太大,扯得傷口一陣撕裂劇痛。

「你再說一遍!」

「爵士,請冷靜。我們在神木林中,發現了您弟弟霍柏爵士的屍體。」

霍拉斯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耳邊的所有聲音都仿佛變得極其遙遠。

好半晌,他才回過神來,嘶聲問道:

「誰幹的?誰幹的!」

「我們懷疑是……戴恩家族的傑洛爵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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