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塔波城東的糧倉外擠滿了無數根火把。
昏黃的火焰在夜風中搖晃，照得人們的臉忽明忽暗。
空氣中瀰漫著躁動的情緒和聲音，人們大聲呼喊，相互推搡，似乎下一秒就要衝上去強行搶糧。
可面對一群全副武裝冷若冰雕的無垢者，人們終究是沒敢真的衝上去。
局面就這樣僵在了這裡。
「必須有人帶頭沖！」烏爾霍夫人道，同時用鼓動的眼神看著克萊昂。
克萊昂當然明白她的意思，這是要他帶頭衝上去搶糧。
「要不再等等……等人再多一點。」
烏爾霍夫人顯然不滿意這個答案，她冷冷地盯著男人的眼睛：
「你是想做一輩子的屠夫？還是想成為善主大人？」
「我……」克萊昂一咬牙，終於點頭，「好！我這就去！」
說完，他拉過女人，給了她一個粗暴的吻，然後大步擠進了人群。
越往前，克萊昂便越能看清那些守衛糧倉的無垢者。
這些冰冷的殺戮機器，哪怕面對沸騰的人潮，眼神也沒有一絲波動。
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帶頭往前沖，一定會遭遇無垢者的冰冷長矛。
就在克萊昂思索著該怎麼避免成為犧牲品時，卻見守衛糧倉的無垢者們居然開始列隊。
然後，便放棄了倉庫大門，開始撤離！
無垢者撤了！
克萊昂咧開大嘴，越發興奮地往前擠。
這下帶頭衝擊糧倉沒有危險了。
當然，這也意味著不需要他帶頭了。
果然，人群立刻像是躁動的怪獸，伸展著臃腫的身軀向糧倉涌去。
克萊昂還沒高興多久，就發現事情變得不對勁了。
無垢者的離開，也意味著秩序在這片區域消失。本就躁動的人群在糧食的誘惑面前，和從眾心理的暗示下漸漸陷入瘋狂。
人們爭搶推擠，一股腦地湧向倉門，生怕慢了一步裡面的糧食就被別人搶光了。
而最先幾個扛著糧食出來的人，也別想安然離開，出了門就被圍住哄搶。糧倉大門前立刻陷入了一團亂戰。
無數人倒下，又有更多的人擠進去。但擠進去容易，想帶著糧食平安離開就難如登天了。
歇斯底里的情緒徹底淹沒了人們的理智，甚至到後來，人們已經忘了自己的初衷，殺紅了眼睛，沒頭沒腦地打了起來。
珍貴的糧食，卻散落在地上，被踐踏，被鮮血染紅，卻無人能顧及。
這樣的混亂很快就蔓延開來，並逐步擴散到整個阿斯塔波。
一些惡徒正好趁此機會在城中遊蕩，燒殺搶掠，發泄著心中的邪惡和慾望。
到這個時候，阿斯塔波的局勢已經徹底失去了控制。
除了有無垢者守衛的南門，其餘三個城門都被打開，人們開始逃離。
剛剛收兵回營的貓之團和長槍團在得知城中爆發內亂後，沒有猶豫，再次起兵對阿斯塔波發起進攻。
而此時，煽動起這場暴亂的烏爾霍夫人和克萊昂卻有些心中惶然。
因為這場亂事已經超出了他們的預料，沿途街道上，人影亂竄，一眼望去，到處都是殺戮和火光。
各種各樣的嘶吼聲，哭喊聲此起彼伏。
「無垢者呢？」烏爾霍夫人被十幾名僕人保護在中間，卻仍然無法掩蓋語氣中的緊張。
「沒看到啊……」克萊昂也是滿頭大汗，以他的能力，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平息這場禍亂。
他們本以為無垢者會出來維持秩序，與民眾發生衝突，這會在一定程度上讓內亂維持在一個不那麼激烈的水平，卻也能牽制無垢者的力量，給城外的傭兵團殺進來的機會。
可誰知，無垢者直接玩起了消失。
那麼，誰來平息這場暴亂？
傭兵團嗎？
那無垢者在哪裡？在幹什麼？
烏爾霍夫人忽然發現，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發現事情不對的，還有長槍團的團長吉洛·雷哈。
城門打開後，他就率領手下的騎兵率先衝進了城。
本以為會見到無垢者與亂民的廝殺，可誰知，卻只見到亂民，瘋狂的亂民。
而且有些人居然瘋狂到向長槍團發起攻擊。
度過初期的錯愕之後，吉洛團長果斷下達了鎮壓暴亂的命令。
畢竟長槍團簽訂的契約要求他們幫助舊貴族控制阿斯塔波，自然不能讓這些亂民毀了這座城市，毀了長槍團的聲譽。
於是，一隊隊騎兵沿著街道開始奔馳，雪亮的長槍不斷刺出，毫不留情地屠戮著這些瘋狂的亂民。
貓之團這時也在團長血鬍子的帶領下衝進了城，看到這一片亂象也是有些傻眼。
不過，既然進來了，總不能再退出去吧。
血鬍子痛罵了一頓阿斯塔波的舊貴族，卻也只能下達了平亂的命令。
可暴亂這東西煽動起來容易，要想鎮壓下去可就難了。
如果傭兵團有壓倒性的實力還好辦，但問題就在於，他們並沒有。
兩支傭兵團加起來的人數不過兩千人，傭兵的素質又層次不齊。面對數萬陷入癲狂的暴民，實在是難以招架。
亂民們死傷慘重，但傭兵的傷亡也越來越多。
很快，城中的戰鬥就成了一場爛仗。
最混亂的，當然要數城東糧倉附近。
烏爾霍夫人現在無比後悔，倒不是後悔煽動這場暴亂，而是後悔沒有儘早離開這個最混亂的風暴眼。
她終究還是低估了暴亂的嚴重性。
現在一些殺紅了眼的亂民已經看上了她的馬車，認為貴族老爺那裡肯定有好東西，便開始衝擊她的侍衛隊。
侍衛們拔刀劈砍，好幾個的亂民慘叫著倒下去，卻又有更多的亂民湧上來。
他們將烏爾霍夫人的車架團團圍住，不住攻打。
而這時，克萊昂沖了過來，對亂民們怒吼道：
「你們這些賤民幹什麼！馬車裡的是格拉茲旦善主大人的妻子——烏爾霍夫人！你們怎敢對她無禮！」
本來見到膀大腰粗的克萊昂返回，烏爾霍夫人還心中微微一喜，可在聽到他這番喊話後，她立刻臉色大變。
蠢貨！
烏爾霍夫人恨不得立刻掐死這個愚蠢的屠夫。
果然，外面的亂民們聽到是善主大人的遺孀後，頓時更加亢奮起來。一個個紅著眼睛，瘋了一樣地沖向馬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