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的哭啼聲路過,像是對醫院的恐懼,人人都說孩子的眼睛最乾淨,那醫院裡的亡魂,可不比戰場上少。

帶著鄉下口音的一伙人,聽起來知道,是特意來大城市看病的,通常都會全家陪同,表示重視,俗稱一人生病,全家遭罪。

急促卻聲音很小的腳步聲,通常都是護士,她們忙碌,走的很快,但穿著標準的護士白鞋,不會發出太多聲響。

最讓雲千嵐驚訝的是,走廊里好像還有人在搞直播?

這就是人間吧。

醫院裡的故事,有編劇們最喜歡的人間真善美,也有媒體們最熱衷的匪夷所思。就這麼一小會,她發現自己聽見了很多故事。

直到門開了,林寶抖了抖鈴鐺,提示她該走了。

「這麼快?」

「還要謝謝你幫忙呢。」

幫林寶換藥的,是雲千嵐一個師弟,提前預約,給行個方便,而她自己扮成盲人,竟然沒被熟人認出來,又滿足了她一次換裝體驗。

「那我們回去了?」

「回去太早了吧,去超市。」

「超市?」

「你說了,體驗要充滿隨機性,那我就臨時想去超市買點東西,而且你不聽我的也不行啊,你自己回不去。」

雲千嵐笑了笑,「你對那兩個女孩,都這麼無賴嗎?」

「比這無恥多了。」

於是,從醫院到馬路上,多了一道奇特的風景,一個做輪椅的牽著一個盲人走。

坐輪椅的,是個年輕人,讓人心疼他殘疾的太早,而盲人更招人憐惜了,雖然戴著墨鏡,不難看出她是個美女,一雙大長腿格外突出,長腿御姐成了盲人,誰不惋惜呢。

林寶收穫了一路的同情目光,他突然能體會謝安琪的心情了,人群中的異類,永遠要遭來各種眼神,比閃光燈還頻繁,自然就不喜歡去人多的地方了。

「是不是很多人在看我們?」馬路上,雲千嵐謹慎的走著。

「你又看不見,怕什麼。」

「怕你被誤會成導盲犬。」

「我這樣和導盲犬沒什麼區別了,到超市門口了,有個台階,你用手杖探一下。」

「導盲犬可不會說話。」她笑著調侃道,手杖碰到了台階,試探的抬腿,開始熟悉這種黑暗的狀態。

結果因為落腳不穩,不小心推了輪椅一下,林寶嗖的一下衝進超市裡了。

「我靠啊!剎車呢!」

「什麼?」雲千嵐根本沒聽清這句話,林寶就滑遠了。

昨天用到現在,全程都是手剎車的,超市門口光滑的地面,完全是加速度的效果,林寶哪敢上手了,眼看著自己要撞到前台了,保安大哥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林寶,算是有驚無險。

「先生,坐輪椅出來,怎麼不叫個家屬陪同。」

「有家屬啊,在後面。」

就看見雲千嵐用手杖敲著地面,急匆匆的邁著小碎步,保安和前台都驚呆了……家屬是盲人。

長腿御姐的氣質,讓保安憐香惜玉了,想幫一把,她卻立刻拒絕,「我自己來,林寶,你在呢。」

「我沒事。」

「我是不是把你推出去了。」她有些尷尬。

「幸好上午超市沒什麼人,要不然……我就碰瓷成功了。」

雲千嵐被逗笑了,「什麼時候你都能嬉皮笑臉。」

「天生的。」

「你想買什麼?」

「要不這樣吧,待會就去超市裡,你憑藉自己的感官去買你需要的,不管對錯,都買回家,是不是很好玩。」

這主意,挑起了她的興趣,「帶路,走吧。」

一輪椅一個盲人,連著一根線,一起進了超市裡。

先進的是零食區,兩人都沒太大興趣,而且雲千嵐完全沒有分辨的可能,這東西就不是給盲人消費的,他們很快繞過,去了生鮮區域。

「這是蘋果,我不要。」

「香蕉?買一串。」她放進車裡,又摸到了一個圓圓,聞不出味道,摸不出感覺,大小又適中,想了一會,「哈密瓜?」

「我不告訴你答案,隨你選。」

「要一個。」

然後林寶悄悄遞過一個榴槤……

「臭死了,你故意的是吧!」

「哈哈哈。」

約法三章里,說了不能惡作劇,結果林寶還是沒忍住,雲千嵐拿起手杖,抽了他一下。

隨後,水果蔬菜逛了遍,蔥姜蒜都聞了一次,雲千嵐突然覺得鼻子很靈敏,也很累,她順著氣味轉過頭,「那邊是魚?」

「魚和肉都有,味道不太好。」

「去看看。」

於是,雲千嵐體驗到了一次汗毛顫慄的觸摸,有沒有試過閉著眼睛摸一塊生肉?那感覺,會起雞皮疙瘩。

「醫生的心理素質就是好,來,你摸摸這個吧。」

林寶拉著她的手,伸到了一個小水池裡,一陣滑溜溜的活物,嚇的她叫了出來,「什麼東西!」

「我不能說啊。」

「林寶,說了不准惡作劇,你犯規了還不說。」

「好,是黃鱔。」

「神經病啊!」她又氣又笑,還以為摸到了蛇。

「你怕這東西?」

「恐懼來源於未知,我不知道摸的東西是什麼,所以總是小心翼翼。」

做一次盲人,就是打破她認知的現有世界,從而形成新的盲人世界觀,她是醫生,了解過相關的資料,後天成為盲人,在經歷了長時間的黑暗之後,也是徹底遺忘視覺系統,變成和先天盲人一樣。

這不就是她想體驗的一次調換人生嗎,可惜這次體驗,時間太短了。

林寶也發現,雲千嵐的獵奇需求,不是謝安琪那樣的找樂子,是很認真的心態,到底為什麼,他不知道,雲醫生的性格是異類,他摸不清。

「你會做魚燙嗎?」

「會一點。」

「那晚上給我做。」她抓著一條活生生的魚,一寸寸的摸著鱗片,這次不再害怕了,因為這是她認識的東西。

隨後,老闆殺魚,破腹處理,讓她清晰的聽見,好像也聽見了一條生命的死亡。

中午,兩人回到了別墅里,嗅覺比之前更靈敏的雲千嵐,覺得全身都是超市的生鮮味,自己去洗個澡。

才發現,這是一件更不方便的事,只能硬著頭皮,憑記憶和感覺去做,期間還在浴室里栽了一跟頭,這兩天摔了四五次了。

幾分之後,她摸索著走出來,卻發現自己好像迷路了,別墅的每一處,都需要她用盲人的思維去判斷方向,可這才兩天,根本沒有形成呢,一片黑的感覺,讓她很無奈,好像走到了一處完全沒牆壁的空地,她被迫搖著鈴鐺,求助林寶。

此時的林寶,早已目瞪口呆……

雲醫生竟然……就這麼走到客廳了?

林寶坐在沙發上懵逼了,呼吸都不敢用力,實在不知道怎麼回應,突然覺得自己這雙眼睛,此時是多餘的。

他對雲醫生,確實是打心底的敬重,畢竟是老媽的再生父母了,真要沾親論輩的,磕頭叫聲奶奶都行。

我不能看啊……

「林寶……你在哪?」

催促之下,林寶慌了,怕尷尬,雲千嵐似乎察覺了什麼,「你看見就看見吧,這不是約法三章之內的,不怪你,快給我指路。」

「哦……回頭走十步左右,右轉,就回你房間了。」

「你真看見了。」

「我……」

她玩味的笑了一下,「和你那兩個紅顏知己相比,不差什麼吧。」

「我不知道,我也是盲人了。」

「呵。」

她順著指引,轉回了房間裡,林寶才鬆了口氣。

而另一邊,袁家公子收到了一張照片,一個坐輪椅的人,牽著一個盲女。

「這是什麼意思?」

「他的腿好像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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