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第一場雪，帶來了一次降溫。
溫暖的室內，桃可兒悄悄從被窩裡爬出來，見身邊的林寶睡著了，她小心的走出臥室。
不夠明亮的下午，辦公室里，她叫來了佐藤。
「小姐，找我有事嗎。」
「快坐吧，你的病還沒恢復好。」桃可兒客氣過後，問道：「為什麼。」
一句話便說的明白。
佐藤是十分聰明的人，所以才能擔任她的管家，「您多慮了。」
「林寶剛剛問起我了，我不得不多慮，這到底是你的私事，還是為了我。」
「兩樣都有。」
「都有？」
少女露出意外的表情。
「姚嘉年不算林寶真正的手下，至多是朋友關係，我和他在一起了，算是間接的拉近了溫泉館和林寶的關係，也是為了我們好，而且不會引起反感。」
手下與手下的結合，可以說是另類的結盟，就如同古時候大家族之間的姻親關係，結為一家人了，就會避免利益上翻臉的可能。
桃可兒當然明白其中的道理，「為了溫泉館的話，就不該這麼做。」
佐藤搖搖頭，並不同意，「太白茶樓握在了許霏霏手裡，就是懸在我們頭上的一把刀，我們沒有更牢靠的後路了，一旦引起許霏霏的不滿，以她的雄厚勢力，可以輕易的把我們驅逐，小姐，事情變得很快，我已經沒有太好的獨立出路了，必須做出改變。」
「可現在我已經加入了林寶，得到了許霏霏的信任。」
「就憑陳家大火的那一晚嗎。」
「還不夠嗎。」
那一晚，桃可兒算是出力最拼的一個，從一開始妖刀朱顏的入侵，溫泉館就全力保護了眾人，先聲奪人的讓大家感受到了她的付出，隨後又在陳家盡心盡力，差點死在陽炎手裡。
這些冒險的付出，可不是做戲能做出來了，她用實際行動去證明，自己也願意擔當「家族一員」的風險和責任。
之後至今半年，大家對她的態度也越來越好，不似之前的陌生，都表明桃可兒得到了認可。
她不覺得還要提防什麼。
「那將來呢？三年五年，你青春尚在，但每個人都有人老珠黃的那一天，李曉婉是許霏霏手下第一人，她們兩人是商場上搭檔，李媛媛是許霏霏的搖錢樹，謝安琪自己有家大業大的謝家，祝小涼和她們搭不上關係，但她生了林寶的孩子，白奴和小蝶是林寶的私人秘書和保鏢，都是自己人，身份背景最差的何婷婷，但她和林寶也有十幾年的情誼，還管著林寶的財務。」
所有人都分析過後，佐藤反問道：「你呢，小姐你和林寶有什麼牢靠的紐帶嗎，她們每個人，就算因為人老珠黃離開了林寶，也各有退路，甚至還在許霏霏和林寶的利益範圍之內，但你不是，我們也沒有退路。」
這些話很有道理，從利益角度考慮，未來的確有潛在的危機。
但不是所有人事情都必須理性，逐漸和林寶關係升溫，桃可兒不願意把這些防範提上日程。
剛剛還在和林寶打得火熱，現在卻要直面理性，她嘆了口氣，「自從太白茶樓被許霏霏掌握之後，我們就輸了，失去獨立的可能了，也沒法離開林寶。」
一旦離開，就變成了競爭對手，會遭到許霏霏的打壓。
「既然不能離開，就要前進一步。」
「我難道還沒有前進嗎。」
獲得了許霏霏足夠的信任，和林寶的相處也越來越暖，這男人值得她付出好感。
「那還不夠。」
「所以你就做出行動了。」
佐藤點點頭，「順理成章而已，林先生和陳子河不一樣，沒有野心，心思也不壞，不會貪圖溫泉館什麼，正是因為這樣，也許我們還有機會。」
「什麼機會。」
「獨立的機會。」
「可能嗎？」桃可兒不相信，她覺得以現在的局面，花山溫泉早晚會被手段高明的許霏霏悄然合併。
佐藤看了看四周，靠到桃可兒身邊，小聲道：「小姐，博得了最大的信任，成為真正的一家人，那溫泉館就可以放心的獨立出去了，就算你這一代不可以，下一代……」
「什麼？」少女瞪大眼睛，終於明白了佐藤的意思。
「祝小涼的身份，最不會得到信任，她曾經針對過許霏霏，偷了她的帳本，身份上也是遊走在善惡邊緣的賊，這不幹凈，怎麼可能得到許霏霏的認可，她比我們還危險，可為什麼得到信任了。」
「孩子……」
「是啊。」
「不行不行。」桃可兒立刻搖搖頭，「我不能打破媽媽的規矩。」
不生孩子的規矩，才是她作為職業情人的底線，因為這麼做很可能反噬自己。
佐藤冷靜道：「環境和局勢不同，你母親面對的一切，還能自己掌控，我們現在完全是受制於人，沒有太多空間，曾經的規矩就未必有用了，你面臨的，可能是一輩子都要跟著林寶，這和老婆有什麼區別，那生孩子也不是什麼過分的事，還有祝小涼提前探路了。」
大膽的想法，讓少女一時間沉默了，溫泉館的未來，依然在自己手中，她的每個決定，都是關乎生存，以及母親一生的事業。
她看向窗外的雪，自己出生的季節也是冬天的雪中。
「佐藤，我最後問你一次，和姚嘉年的關係，只是為了利益嗎。」
「我說過了，兩樣都有。」
「另一個是什麼。」
佐藤笑了笑，「他是個很可愛的男生，很單純，也很容易相處。」
「林寶也是……」
「恩？」
少女回頭笑著，「林寶在感情上也很單純，其他事情上他很有心機，但這方面，他錯過了青春期，沒什麼經驗，很樸實。」
「那……我說的事情。」
「我不能回答你，如果我一輩子不能離開林寶的話，我覺得就不該考慮太多的利益，那只會徒增麻煩，單純一點，沒什麼不好。」
佐藤愣了一下，低下頭，「是啊……是我多心了，小姐你……也的確太辛苦了，是該好好享受自己的生活。」
「你身體還沒好，回去休息吧。」
「我知道了。」
下午，小雪始終無法堆積，南方的冬天也只能有這樣淺淺的雪花。桃可兒靜靜的看了許久。
窗外，只穿著浴袍的林寶，身經百戰的健壯身軀，似乎完全無懼冬季嚴寒，默默的點上了一支煙，笑了笑。
十幾分鐘後，桃可兒悄悄的回到了臥室里，拉開門，看見林寶趴在被窩裡，正看著她那本《朱子語類》，嘴裡還嘟囔著：「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
「看那個幹嘛。」
「了解一下你平時的愛好啊，免得相處的時候，總是你附和我說話，我就是一個粗人，想的東西膚淺又乏味。」
「那能看得懂嗎。」她鑽進被窩裡。
「看不懂也要看，你霏霏姐喜歡電影喜歡藝術，當初我也是為了跟上她的興趣，看了不少書，還真發現了點有意思的東西。」
「那你在我的書里，發現了什麼有意思的。」
林寶挑眉一笑，「我發現……這書它又大又圓。」
「流氓。」
她笑著嗔怪，軟軟的躺在林寶肩膀上，「剛剛的話，你是不是偷聽到了。」
「你怎麼知道。」
「你身上有寒氣，明顯出去過了。」
「就是透透氣，沒聽到什麼。」
「聽到了也沒關係，你知道我的處境，手下這麼多人，總要想很多事情。」
「我理解。」林寶安撫的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聲道：「你年紀還小，這事別急。」
她愣了一下，「謝謝你。」
「把你職業生涯毀了，該我道歉的。」
她噗的笑了，「什麼職業生涯，我才不想做那職業，如果能安安穩穩的跟你一輩子，也沒什麼不好。」
「一輩子很長的。」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