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章鎮壓氣數(上)

明文十八年十一月二十,帝都,皇宮,御書房

這時,正在下雨,初冬之風,裹著細雨,雖然才是下午,但是外面天黑黑的,看不清字跡,因此關著門,上了蠟燭,蠟燭搖拽不定,忽明忽暗。

正在批閱奏章的皇帝,若有所思,停筆說著:「來人啊,傳翰林劉無庸,叫他進來見朕!」

「奴才遵旨!」就有侍從的太監,在外面答應一聲,然後退了出去。

皇帝又想批閱,但是拿起筆,突覺得一陣頭暈,頓時臉色蒼白,他連忙咬著牙,撐住,片刻之後,才緩了過來。

稍休息了會,定了定心,又從案頭翻開一本奏章,這已經作好了記號,卻是奏報晏陽省旱水二災並行的大事。

「……臣晏陽省布政使譚凡申惶恐謝罪,去年全省大旱,秋糧斷收,今年春天青黃不接之時,已有大量災民,而今年,又發大水,省內主幹河流決潰十一處,六郡十九縣受災,如今已經亂民四起,大量流入外省,災民遍地,露宿荒郊,如今已經入冬,嚴霜之下,時有凍餓之殍拋之荒野,再過數日,更是嚴酷,近已有小股流賊搶劫,若是成了氣候,就有攻城掠郡之逆,為防不虞之大變,臣斗膽請皇上下旨,開倉放糧,以度過艱難!」

看到這裡,皇帝的目光,就霍然一跳,正想批示,卻又是臉一慘白,一時坐不住,竟然撲到了桌子上。

「皇上?皇上?」外面伺候的太監總管關維立刻發覺,連忙進來。

「別,朕只是一時頭暈,你等喚內閣大臣尹理過來。」皇帝勉強撐著身體,心中卻已經是一片悲涼,說著:「還有,太子現在怎麼樣?」

「回皇上的話,太子很好,中午一頓,還進了二兩肉,吃的很香。」太監總管關維露出一絲笑意,說著:「太子天授英明,年才五歲,竟然已經能識字,在讀三字經呢!」

「是,已經能背誦數十句,前天才背給朕聽,真是朕的好兒子!」皇帝似喜似悲的說著,他也不繼續看奏章,而喝了點參湯,又不敢多喝,就在床上躺下,被臥雖然溫暖,但是皇帝還是打了個哆嗦。

內閣大臣尹理被召,卻又被擋在御書房外,沒有獲得立刻接見,心裡頓時就躊躇不安,他站在門外,躲著雨,就回想著政事,才度了一步,又想起了皇帝的身體,頓時臉色蒼白。

這時,就聽見傳叫,內閣大臣尹理趕忙進去,到了裡面,看見皇帝躺在床上,頓時心就一沉,跪下說著:「臣,內閣大臣尹理拜見!」

「尹理,你原本是戶部尚書,現在也管著戶部,這份奏章,你且看看!」皇帝在暖床上,就如此說著:「不必多禮,這事大著呢,你坐著細細看。」

「是!」尹理伏身叩頭,又起來,接過這份奏章,仔細看著,其實這份奏章,他已經看過了幾次了,這時要奏對皇帝,更是要細細看著,但是在皇帝身邊,見皇帝躺在那裡,身弱體虛,竟然心中一酸,幾要落下淚來。

皇帝登基十六年,素來溫和雅致,對待臣子也很寬厚,政壇上,也少有殺戮,素得群臣之心,稍稍看了,就斟酌著字句說著:「皇上,譚凡申辦事還算勤謹,上任才二年,這災也算是他遇到了。」

「朕知道,朕不加罪,但是要治這災,怎麼作?你且說個章程來。」

「皇上,這災,其實是四件事,第一,就是蠲免晏陽省錢糧,不征賦稅,那百姓只是流亡,但是如果這時還征賦稅,就立刻是官逼民反了。」

「果是老誠謀國之理。」皇帝說著:「你且說下去!」

其實,痛苦積累多了,就必須有一個因子來爆發,這時,誰撞上去,誰就倒霉,皇帝當然知道這個道理。

「既是水旱,那修治河防,也是必須,但是這是大政。」

「第三,就是運入糧食,以救災民,這是最大的工夫,但是又有二點,第一就是糧從何來,第二就是解決沿途官吏盤剝。」

「你是內閣大臣,素來知之,這要多少銀子,多少錢米?」

「皇上,各省原有備用的糧食,但是這次賑災,自然遠不敷用,現在情況,就算下令放倉,能支撐一月就已經了不起了,還不計侵吞賑災銀兩不法墨官吏,預臣的計算,還必有一百二十萬石糧食,才能濟得災民,又以備春荒,等夏麥得以開鐮收割,度過災情。」

「糧是一百二十萬石,銀子呢?」

「也要一百二十萬。」

皇帝默然不作聲,一百二十萬石糧食,一百二十萬銀子啊!

這時,外面正燒著茶,傳來一些翻花沸滾的聲音,以及一些水氣,皇帝才問著:「戶部,還有多少銀子?」

「回皇上,三百六十八萬四千二百兩。」

又是一陣沉默,西南用兵,一年就要消耗上百萬兩銀子,這還算節省了,如果要加大鎮壓規模,那又是翻倍,偏偏這時,又出了旱災和水災,這一來,朝廷的銀錢都要空掉了,沉默了一會,皇上就說著:「還有呢?」

「這第四點,自然是殺,現在這情況,端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又不可公共化,如是有著叛亂的種子,就要殺一儆百,萬萬遲疑不得。」尹理坐著,眼神專注。

皇帝聽著,點頭說著:「不錯,你先回去,把辦法立個章程,和內閣商量過,再來和朕來商議……不要管別人說你什麼,朕是深知你的,把國事辦好吧!」

尹理應著:「是!」

見皇上沒有再說話,他頓了頓,就行個禮,退了出去。

這時,太監已經帶著侍讀學士劉無庸進來了。

侍讀學士,正四品官員,配置於內閣和翰林院,任務為文史修撰,編修與檢討,其上為掌院學士,而且,也有著陪侍帝王讀書論學或為皇子等授書講學,論官位還不算太高,但是地位卻不可小看。

劉無庸進來,跪了禮,賜了座,就說著:「皇上保重龍體要緊,不可太操勞於政事了。」

「朕知道,朕知道。」皇帝苦笑的說著,他何嘗不知道,這種看似平淡的問候,實際上是有用意的,太子才五歲,皇帝必須撐下去。

如果不是因為西南叛亂,又有水旱起亂民,他何嘗不想修養,可是現在大事漸起,他不得不勉強為之,不然的話,一旦西南糜爛到底,甚至蠻司建國,對朝廷的威脅更大,如果內部再有亂事的話……皇帝打了個寒戰。

皇帝平息了心情,問著:「你是翰林侍讀學士,熟讀經典,你對李睿的仁禮本意論,有什麼看法,是不是符合聖人教誨?」

這本書,劉無庸已經讀過,略一思忖,就微笑的說著:「皇上,聖人之道,就如無邊無際的天地,包容之廣,奧妙之深,豈是我輩所能盡知,李睿當然也不能盡之,不過,這本書,亦有其過人之處,仁禮之說,也符合聖人教誨,只是一個綱常的問題,還沒有得以闡明,但是李睿今年才二十歲,學術有些不純,也是理所當然,如能再養一些年,必可大成。」

劉無庸的意思,卻已經是包容李睿了,暗中有些讚許之色。

皇帝聽了,先不出聲,略覺得不對,正要細細思量,分辨個明白,卻又是一陣暈旋,打斷了思考,等緩過來,就疲倦的說著:「也罷,你說的有道理,這人,還是有才華的,文武都算上佳,既然他要在家讀書立說,朕也就由他,你下去,潤色個旨意,賞個文房四寶,以資鼓勵,也就是了。」

劉無庸躬身回說:「臣遵旨!」

皇帝累極,再也無法思考,揮揮手,劉無庸就退了出去,這時,風雨點點,初冬寒氣重,黑色的天穹,劉無庸走著,突然之間有一些恍惚和茫然,覺得莫名的有些淒冷和不祥,他是讀了聖賢書,又知道一些氣數的人。

一代江山觀氣數,官氣和民氣合成一股氣數,官氣現在自然不用說,朝廷百年,貪污腐敗都已經成了規則,民氣上,失地人越來越多,這怨氣也在凝聚,開國百年,也差不多到了極盛時了,那無論再怎麼樣走,都是走下坡道,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劉無庸並不算是愚忠的人,但是他認為現在不過是緩緩走下坡路,只要度過現在這個門檻,至少還有一百多年,想著,他的眼神就堅定了起來。

轉到了內閣下面,準備擬旨,不過,這對他來說,其實是小事。

從江府,歷古為名城大郡,是極其膏腴之地,全郡有地五百萬畝,每畝可產稻米三石,而棉花、茶葉、油菜,都有。

大河綿延貫境通抵長江,水旱兩路碼頭百什貨物集散,佳秀景色宜人。登高而看,但見河平如鏡,畫航游戈漁舟往來,數不盡的河道港道,縱橫於街衢巷肆之間。

全郡一百三十一處名園,二十一塔,四十六寺,三十一觀,錯落有致,樓台亭榭星羅棋布,端是上好之地。

明文十八年十二月八日,聖旨到,賞了數物,賞的東西雖然不多,但是卻是一個信號,頓時,《仁禮本意論》,就立刻開始熱銷。

《仁禮本意論》初版刊行了一萬一千冊,其實當時魯候早已經有了虧本的打算,開始時,也的確如此,三個月發賣出了一千五百冊。

但是聖旨一下,整時整個南方士林立刻轟動,好評如潮,餘下的九千五百冊,竟然在一個月之內銷售一空,一冊以薄利而銷售,竟然也得了三千兩銀子,方信自己買下的李氏印書坊,頓時連連印刷,以求供應需求。

稍過一陣,就有學子,以學生之名,慕名來李府拜訪,當然,李府現在是爵府,方信又官居正六品,因此前來的學士,起碼必須是秀才,更多的是舉子。

春寒十二月,一方面朝政全力處理政事,籌集鎮壓西南,一方面,方信在寫第二本《教化本意論》

核心就是這句:教者仁也,化者禮也,教而不化,失禮而罪,化而不教,失仁而虐(前面有些筆誤)

而就在這時,西南趕來的隊伍終於來了。

冬濕寒入骨,一連幾天,都是陰天,下著霏霏細雨,細雨中,又帶著一些雪花,雨夾雪,細細的雪絲混合著雨霧。

中午時分,冬雲在天上滾動,一片又一片,雪雨下著,就見一輛馬車奔馳而來,穿過了西迎橋,徑至到了李府前面,車夫抹了一把雪水,正要下來,門口一個門衛,正和同伴說笑閒話,一眼看見了,就說斥著:「喂,這是李府,你停在了門口乾什麼?」

這青年一怔,望著門說著:「我們就是要進李府,這是李睿的家嗎?」

「李睿也是你能說的?」這個門衛立刻呵斥的說著。

就在這時,門外面已經迎接上了一個人,兩個門衛見了,立刻就矮了半截,說著:「戴小姐,您怎麼出來了?」

正是艾貝爾,艾貝爾這時,衣著華麗,一年來,竟然生出幾分貴氣來,她說著:「這是我的客人,也是獲得大人允許的,讓他們進來吧!」

「是!」兩個門衛就立刻讓出了側門。

東頭有一道門,這就是側門,當下,這個年輕人就引著馬車進來,就到一個大院,東面就是廄棚,馬嘶騾踢有些嘈雜,艾貝爾就上前吩咐幾下,立刻有人接了過來。

馬車上下來的,果然就是戴維西、丹卡尼、伊迪卡倫、巴斯特,艾貝爾許了一聲,就帶著他們進得院來,才到了裡面,就見得一些房子,裡面就是一些穿著青衫的人,都在喝著茶,說著笑話,並且煮茶,茶爐瀰漫的香氣,充滿了庭院。

「這些,都是來訪問的客人,就算是最差的,也是個秀才,一般都是舉人,他們就來拜訪,問友,論文。」艾貝爾就笑的說著。

「李府就這樣養著他們?」

「不,他們當然有禮物來的,其實還是府里稍微賺了一些。」五人沿著一條湖西岸徐徐向裡面走著,艾貝爾看了看巴斯特:「你的傷還要不要緊?」

「不要緊,已經恢復了,這個世界的強者真多。」巴斯特有點懊惱的說著,以前一點傲氣,已經全部被打掉了。

戴維西望著碧波寒意的湖水,一邊走著,問著:「看樣子你過的還是不錯,這裡的情況怎麼樣呢?」

艾貝爾說著:「不是身臨其境,有的時候,真的難以想像,這個帝國到處充滿了神秘的力量,而且如此龐大。」

戴維西聽了點頭,說著:「說的是,這次我們還真是吃了這個虧!」

一陣寒風掠湖而過,遠處樓閣、垂台、迴廊的倒影在湖面上,一些還存在的老葉,隨風漂浮著,湖水清澈。

轉過一片竹林,就到了一個獨立的院子,艾貝爾就說著:「這是我現在住的地方,不錯吧,有兩片房子,我們住上綽綽有餘。」

「那這個李睿,現在情況怎麼樣?」伊迪卡倫就很關心的問著。

「我想說的,就是這個,但是我們到裡面去說。」這時,一個漂亮的丫頭迎接了過來,見了後面四人,一絲詫異就浮現,她彎腰行禮:「小姐。」

「去,和廚房說,今天來個正宴,我這個月的配製還沒有用完吧!」

「是的,沒有用。」

「那好,你下去通知吧!」

「是,小姐!」這丫頭就又行了禮,看了四人一眼,就出去了――現在誰都知道,戴貝小姐在府內特殊。

「她似乎很遲疑?」戴維西看了她出去,說著。

「當然,這裡府里規矩比較嚴,我這個女子帶人來,自然就有些遲疑了。」艾貝爾不以為然的說著:「你們的情況嗎?」

「我的黑暗原力已經基本上恢復,但是還是無法達到顛峰。」戴維西苦笑的說著:「這裡有一種力量隔絕了我們原本聯繫。」

「我們也是!」其它人都紛紛說著。

相互通氣,就發覺,平均實力控制在八九成之間。

閒話聊天之間,外間的雪雨,下得就越發大了,落到了門前樓上檐下,滴水而下。

沒有多少時間,就看見外面一個老者,帶領著四個奴僕,帶著食盒,又挑著酒,踹著步子前來。

「黃執事,你來了?」艾貝爾迎接上去。

「恩,三夫人知道了,特命我送上酒菜,還有一些新衣服。」來的是一位清癯老者,年紀五十歲上下,雖然瘦骨嶙峋,但是眼神很是有神,卻正是府中三個執事之一,說著,就掃了一眼在場的人。

「那就多謝你了,他們以後就住在這裡,開支我開。」艾貝爾說著。

「不必了,爵爺已經吩咐過來,以後多撥二十兩銀子每月,錢米按例對待。」黃執事又看了這幾人一眼,說著,然後命後面的奴僕把酒和菜都端了上來,上了火鍋,點了火,然後就告辭了出去。

丫頭燒了水,於是四人就洗了,然後又換上了新衣服,溫暖舒服,四人都嘆息,上了桌子吃東西,雖然菜冷了,但是火鍋還是熱的,吃的也很爽快。

等吃完,艾貝爾沒有等待四人問她,就說著:「跟我到房間裡來吧!」

四人跟著進去,這時,艾貝爾身上綠光一樣,然後房間四處,就也同樣亮起一些綠光來,然後她就舒一口氣,說著:「你們看!」

房間之中,一個方信的虛影就出現了,他閉著眼睛,身體一片白色的光。

「這是我記錄的外形,裡面的奧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你看,隨著時間的推移,特別是這大半年來的變化。」

這個方信的光輝,在緩慢而穩定的變大變亮,但是到了某個時間,突然之間,光輝猛的亮起,發出燦爛的強光,在場的人都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

片刻之後,就可以看見方信這光,已經沖天而起,比以前,強大了近十倍左右,並且還在緩慢的增加著!

「好強大的力量,我可以感覺到,這光相當純粹,竟然不受黑暗排斥,這就是方信強大的秘密嗎?或者說,東方帝國強大的秘密?」

「恩,我建議,我們不必四處奔走,只要研究和記錄方信的變化,就已經足夠了。」艾貝爾深思熟慮的說著:「我感覺到,他的力量在越來越強大,並且獲得了當地世界的配合和響應。」

「大家應該明白,我們到任何一個地點,最大的難題就是受到了當地世界的排斥,力量越強,越是如此,可是方信卻沒有受到排斥,並且還會獲得當地世界的認可和支持,這就是我們所需要的,也應該是帝國最強大的秘密,所以,我們最好就跟著方信。」

「恩,你說的不錯,我們應該研究這個,說到底,一切世界都有排斥力,而非一個文明的不同世界,排斥力更加強大一些。」戴維西點頭說著:「那我們,怎麼樣跟著方信呢?」

「配合他,靠近他,觀察他,他曾經對我們很感興趣,我想,我們可以正式加入他的家,加入他的組織,大家覺得怎麼樣?」艾貝爾問著。

「可以,我本來也有這個意思,這個世界太大了,我們不能就這樣泛泛而看,我們具體再作個計劃,以更好的達到目的。」戴維西說著。

五人於是在一起,開始密切的討論起來,不知不覺,外面的雨雪就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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