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坐在雲霄城最高的石猴雕像上。
他兩條腿垂在雕像肩膀的邊緣，迎著海風，俯看地面的一幕。
一名婦人拿著針線為她的孩子縫補布鞋。
「好了，去玩吧。」
縫好之後，婦人就讓孩子穿上去玩了。
男孩穿著新鞋高興的在周圍的廣場上和其他孩子嬉戲。
這似乎是一對剛來雲霄城的母子，穿著都很破爛，但從她們的眼神中，可以看到安心和喜悅。
坐在雕像上面的孫悟空有些高興。
「為什麼一個人坐在這裡？」
一根冰糖葫蘆出現在孫悟空面前。
孫悟空轉過頭，看到張玉那張熟悉的臉。
「謝謝。」
孫悟空接過糖葫蘆，感謝了一聲。
他對糖葫蘆不感興趣，拿在手上看了看，也沒急著吃。
「我待會要去逛花市，你不一起去嗎？」
張玉接著問道。
「不了。」
孫悟空搖頭：「我不想打擾你們。」
張玉臉色微紅，然後說道：「那我先走了。」
他從雕像上一躍而起，飛落地面，與那邊等候已久的女子牽起手，一起慢步離開了。
用了多年時間，女子終究還是打動了他。
「等他想起自己是誰，還會是這樣嗎？」
孫悟空看著兩個人的背影，忍不住想著。
玉帝不是會局限於男女之情的人，他或許喜歡王母，然而等到他想起自己的身份，就不可能像現在這麼純粹了。
五年之後，十洲三島的仙人們似乎也放棄了拐賣玉帝。
但真的是這樣嗎？
孫悟空想著。
他最近想的很多，不過不要緊了，一切都快到最後了。
「這是最後的一程了。」
孫悟空低聲說道。
「一切都會順利嗎？」
有個聲音在心底問道。
「大概吧。」
孫悟空點頭。
「你沒有把握嗎？」
那個聲音又問：「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對即將逝去之物的緬懷，還有對即將到來之物的恐懼。」
那是小鳳凰，她問道：「你是不是正在期待自己的失敗？」
「為何這麼問？」
孫悟空淡然的問道。
「我在你體內看了許久，你害怕完全的失敗，但也許某種程度的失敗對你來說是最好的，你的道路能夠持續下去，而你也不用承擔對未來的責任。」
小鳳凰說道：「你在畏懼，畏懼未來，不知道自己做的對還是錯。」
「那你覺得我是對還是錯的？」
孫悟空問道。
「我認為你是對的。」
小鳳凰回答：「你會勝利，而且你必須勝利，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而是很多人的期待。」
孫悟空露出笑容。
「我並不畏懼，只是……」
他把目光看向西方，看著那即將隕落的夕陽：「比起天帝，或許我也可以做一個引路人，將來走錯的時候，也會有人阻止我。」
「你別無選擇。」
小鳳凰說道：「你應該明白，只有勝利者才能把將來都掌握在自己手裡。」
「你說的對。」
孫悟空看見一艘浮空船從天空駛過。
在那揚起的巨大的船帆上有一個影像，影像中的妲己正在唱歌，比起兩百年後，她唱的更好了。
從孫悟空認識她開始，妲己就永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永遠開心的過著每一天。
孫悟空明白。
這是他必須要守護的東西。
他要守護自己的子民，要守護他一手建立的樂園。
這樂園不止是他的，還是無數人奮鬥出來的樂園。
「啊，必須贏才行。」
孫悟空說道：「我會贏的。」
「你只差最後一個棋子了。」
小鳳凰的聲音帶著笑意：「他馬上就會來了，你不會失敗的。」
「我知道。」
孫悟空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雲霄城，然後化作煙霧消散了。
他回到了水簾洞。
最終的時刻很快就會來了，他要好好休息一陣，養精蓄銳。
睡眠中，孫悟空又看到了那個夢。
三界的天空一片緋紅，人影不時從雲層之中落下，墜入地面。
這已經是他好幾次做到這個夢了，大地上，熊熊之火正在燃燒，人們夜以繼日的滅火，但火焰依然在燃燒。
孫悟空浮在空中，一片耀眼的紅光從天外襲來，他便失去了一切的意識。
睜開眼，水簾洞裡，一個身影站在孫悟空的床邊。
「這是最後一個棋子。」
小鳳凰的聲音從體內提醒他。
孫悟空緩緩直起上身，精神還沉浸在那個夢裡。
「有些東西，不知道可能比知道更好。」
他捂著頭晃了幾下，然後問道：「你說對嗎，六耳獼猴。」
床邊的身影嘆息一聲：「我不知道你看見了什麼，但我明白……」
他在床邊彎下腰，露出六耳獼猴的臉龐。
「天帝，你一無所懼。」
最後的戰鬥，六耳獼猴已經無法逃避。
無論如何，他都得站在一邊。
六耳獼猴雖然很不情願，但他還是理性的選擇了孫悟空。
「我等你幾年了。」
孫悟空下了床，來到石桌邊。
「我也有自尊。」
六耳獼猴跟著他走了過去。
不到這最後的時刻，他絕對不會站在這裡。
「你知道了什麼？」
孫悟空讓六耳獼猴坐下，然後給他倒了杯茶。
「那位世尊已經醒來了。」
六耳獼猴看著手中的茶，回答道：「佛祖很快就會邀請你去靈山參加法會，當然――這是陷阱。」
「我猜得到。」
孫悟空回答：「佛祖也猜到我能猜到。」
六耳獼猴搖頭：「我看不透你們要做什麼？」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孫悟空回答：「這是最後的戰鬥，但不會是我和他兩個人的戰鬥。」
六耳獼猴似乎有點明白了。
「為何如此？」
他問道。
「自然是為了三界。」
孫悟空回答：「我和他都很清楚，最好的方法只有一個。」
六耳獼猴喝了一口茶：「我只有一個要求。」
「我明白。」
孫悟空點頭：「我會保護你中意的那個女人，絕不會波及到她。」
他帶著笑容看向六耳獼猴：「你變了。」
「你也變了。」
六耳獼猴放下茶杯，轉身離開：「以前你絕對不會為我倒茶。」
「不，只是你不來而已。」
孫悟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