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堂藥鋪。

蘇陽將藥箱扔在桌上,直接便把店鋪的門給關了,坐在椅子上面,倒了兩杯菊花茶一飲而盡。

「回來了。」

孫離走到前堂,連忙把藥箱收回來,說道:「飯菜已經做好了。」又察蘇陽神色,問道:「事情不順利?」

蘇陽搖搖頭,說道:「張老伯當時給他說了我太多好話,倒是讓他越發猜疑,連面都沒有見,蘭家長子又帶著我去看了他妹妹,那婦人小產在家,有所諱言,當然也開不了藥……最後也算是賣出去了點東西,給他家的女婿開了扶陽補腎的藥方。」

孫離聽到這裡,捂著嘴偷笑。

「今天倒是把張老伯給臊的滿臉通紅。」

蘇陽站起身來,說道:「回家之後,指不定怎麼罵人呢。」

走到前堂這邊的藥王畫像前面,蘇陽點了香,略一作揖,便將這香插在了香爐裡面,說道:「整個沂水只我一個人給你燒香,只有我一個人生意炸穿了。」

看看供奉孫思邈的,一個個都吃香喝辣,而他供奉一個韋善俊,生意居然如此低迷……這肯定不是自己懶的緣故,是信仰問題,是韋善俊不行。

甩鍋之後,蘇陽跟著孫離去了後院,今天晚上孫離做的是金陵鴨子,正宗的金陵風味,蘇陽聞到氣味便感覺口水上涌,洗過手之後,直接便撕了一個鴨腿,感覺這肉在口中鮮美柔嫩,越嚼越有味道。

孫離看蘇陽吃的挺香,抿嘴一笑,埋頭小口的吃起飯來。

「反正生意也不行,明天你去買幾個螃蟹,我親自下廚。」

蘇陽靜極思動,想要一展廚藝。

「男人怎麼能下廚。」

孫離聽了,只當是開玩笑。

「你只管買,明天我要一展手藝。」

蘇陽打定主意了。

孫離只能說好,兩個人吃完飯,蘇陽洗洗手當甩手掌柜,徑直就回自己房間,而孫離則在廚房收拾,將一切打掃乾淨之後,方才回到自己房間裡面。

五龍蟄法。

閉目凝神,推動五龍蟄法,蘇陽很快就沉沉睡去。

恍恍惚惚,冥冥漠漠。

蘇陽在沂水縣城之中茫然走動,此時明月在天,街道上面仍有行人來往,迎面和蘇陽衝撞而來,彼此皆不侵擾。

「啊啊啊啊啊啊……」

「嗯……嗚嗚嗚……」

在街角一處,傳來一陣陣痛哭的聲音,這聲音不覺便吸引了蘇陽,使得蘇陽立足在此人背後,眼見此人一身粗布麻衣,低著頭跪伏在河邊痛哭流涕。

「救命啊,救救我的孩子……」

正在哭泣的那個人猛然轉臉,蘇陽方才看清楚了此人面貌,這人並非是人,而是一個泥坯土偶,和人一般大小,也穿著人的衣服,但這泥坯的臉在蘇陽面前做出擬人的悲痛神情,當真是有說不出的怪異。

我這是在哪?

蘇陽猛然清醒,舉手抬足,感覺身體是個肉體,但是卻有種種不協調的地方……這是夢。

意識到了這一點,躺在床上的蘇陽猛然睜眼,從床上坐了起來。

自從進入修行之道,蘇陽已經收攝心神,縱然有時候會腦洞大開,神思飛馳,但終究是守心歸靜,何況又修行了五龍蟄法,除非是自我放縱,否則不會像今天這般,平白無故的做了一個詭異的夢。

救救我的孩子……

蘇陽回憶到了泥偶的話,凝神閉目,主動進入睡眠。

泥偶仍然在蘇陽面前放聲大哭,不住叩拜,蘇陽蹲下身來仔細審視,看這泥偶面貌,不過是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子,看到蘇陽在他面前之後,放聲哭泣,懇求蘇陽出手,救他孩子。

「你有什麼冤屈儘管說吧。」

蘇陽凝視泥偶,說道:「若我有這本事,自然不吝相助,若我無這本事,那我也沒辦法。」

泥偶聽到蘇陽已經應允,立刻說道:「您定然是有本事的,您自然是有本事的,否則我也不會在此等您……」

停住哭泣,抹乾眼淚,泥偶對蘇陽說起了他的過往。

他是沂水縣人,姓馬,單字一個六,在這沂水縣中和王氏成親,夫妻和睦,但他無奈早逝,留下妻子一人,而妻子願為他守節,寧死不嫁,為他立了一個泥偶,待他如同生前,冥司有感,使得他以泥偶返陽。

「小人能夠返陽,其實全是馬神婆在城隍廟中一手造作。」

馬六痛哭說道:「我妻子王氏生下一子,這孩子便被馬神婆給奪走了,她和一個蛇人將我孩子封入到了木娃娃里……」

蘇陽看著馬六,驟然想到了聊齋篇目【土偶】,講述的便是馬生和妻子留下一個孩子的故事,這孩子屬於人鬼之間,影子薄如蟬翼……

「那個蛇人在哪裡?」

蘇陽問道。

在城隍廟會的時候,蘇陽一晃眼看到了有蛇瞳的人,而後便在茫茫人海中失去了他的蹤跡,是以不曾確認他的身份。

「他就在戲班裡面,偽一飼蛇人。」

馬六對蘇陽說道。

睡夢中的蘇陽自然而醒。

戲班自然是演白蛇傳的那個戲班,只有那個戲班裡面養了蛇,憑藉那條蛇給他們這個戲班賺了不少錢,李老爺給蘇陽說過,那個戲班裡面有一個養蛇的人。

蘇陽本該無夢,但是夜間卻做了此夢,又有泥偶呼喊救命,如此不妖而妖,想來該是上天警醒……馬神婆已經被蘇陽殺了,那麼便將她丈夫也扭了,算是全他們夫妻恩義。

御五龍法!

蘇陽神魂出竅,向著戲班方向破空飛去。

沂水縣的戲班雖然是河南來的,但在此多年,已經在沂水縣中紮根,除去演出時間,平日裡戲班便在沂水縣中居住休養,洪班頭這些年來也積蓄了不少銀子,在這裡買下了一宅院,整個戲班的人都居住在此。

「諸位,諸位。」

洪班頭在院中大叫,喊道:「近來大家不能喝酒,保護嗓子,我們在七天之後,要到東安的羊員外家唱戲,唱的戲碼都已經定下來了,是拜月亭,琵琶記,殺狗記,大家私下都多練練,這一次羊員外可是拿了大價錢。」

聽到洪班頭如此說,在院中戲班的人紛紛叫好,這洪班頭戲文造詣深,為人也慷慨,每一次演出之後將所得錢款分的清楚,誰多誰少,也沒有人不服氣,他們也都樂意在洪班頭的手下討飯吃。

「小田,你給我出來。」

在院中的洪班頭叫道。

院內正西的房門打開,出來了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過分乾癟的身體,使得他腦袋顯得格外大,而小腹倒是往外鼓起,聽到洪班頭叫他,便一路來到了洪班頭面前。

「班頭,您叫我。」

一開口就一股腥臭味道,讓洪班頭連連擺手,方才將這味道驅散一點。

「小田啊。」

洪班頭年紀較長,稱這乾瘦的人為小田,說道:「近來你是越來越不好了,之前你唱戲,那是字正腔圓,能提的起來,也能沉得住,你看看最近你唱戲,長不長短不短,都成什麼樣子了。」

「我……」

小田撓撓頭,說道:「我心思都在養蛇上……」

洪班頭看著小田,長嘆口氣,很是可惜,說道:「這幾場戲你不用上了,先把身體調養好才是,現在你這開口腥臭,跟你搭戲都不成……你這口中腥臭,全身乾癟,腹部鼓起,多半就是穢氣鬱結腹部,應該清熱瀉火,旁人勸你喝藥你不停,今天我已經將藥買回來,熬好了,今天你先將這藥喝了再回去睡。」

說話的功夫,洪班頭已經讓人將藥給端了上來。

小田看到這端上來的藥,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喝了!」

洪班頭命令道。

小田猶豫一下,終究是將這湯藥端了起來,勉為其難的喝了兩口,臉色一下子就難堪了起來。

「一口氣給我喝完。」

洪班頭看小田慢吞吞的樣子,伸手推著碗,讓小田一口氣將這湯藥給喝了下去,這一碗湯藥入口,小田腹中咕嚕嚕的便動了起來,伸手掐著喉嚨,想要將這湯藥吐出。

「這又不是毒藥,只是清熱瀉下的藥。」

洪班頭扶著小田,讓他抬起頭來,說道:「這肚疼一陣兒,去幾趟茅坑,將這火瀉下來……」

洪班頭話未說完,突然止住,他將小田的頭抬起來之後,清清楚楚的看到在小田的喉嚨深處,有著一個白色的蛇頭,一雙蛇眼幽幽放著綠光,這一人一蛇的目光彼此對住。

「嘶……」

白蛇的蛇頭向外竄出,嚇的洪班頭連忙後退,用手阻礙,而這白蛇也瞬間咬在了洪班頭的手臂上面,只一瞬間,洪班頭便感覺這手臂麻木,整個人一抽搐便直接躺在了地上。

「有蛇……」

一聲尖叫,讓這戲班裡面的人全部活絡起來,拿棍的拿棍,拿火的拿火,一時間明明艷艷,將這一條白蛇圍成一團。

白蛇長不過三尺,粗不過一寸,此時在地上盤旋,蛇口一張,一股腥風吹起,周圍登時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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