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時候宋北雲不是很懂那首《送別》,他只覺得長亭外古道邊的芳草映襯著夕陽很漂亮。

隨著年齡逐漸增大,他也漸漸明白這首歌曲中的意味。人啊,過了那個俱歡顏的年齡,剩下的便是紛至沓來的道別。

就在他將要動身去歐洲的前夕,忽聞噩耗。丁相因在院子中不慎摔倒,與世長辭。

他走的很突然,甚至沒有一聲體面的告別,宋北雲抽空去了靈堂,看著棺槨之中的老丁,他腦子裡浮現出的畫面仍是那個四十來歲不苟言笑的法家宗師。

那時候的老丁,頭髮黑黝黝,面容嚴肅,偶爾有些笑容卻也讓人覺得那不是在笑。

宋北雲給他上了三炷香,應了孝子賢孫的禮便轉身走出了房門。

自己終究也到了直面死亡的年紀了,但……人嘛,只要自己沒有咽下最後一口氣,就必須要往前走。因為他們遲早都會在另外一個世界相見,到時候宋北雲辛苦一點,給他們講講他們走後那些年的變化好了。

登上了前往歐洲的飛艇,宋北雲坐在裡頭感覺到身體逐漸騰空,他半閉著眼睛靠在墊子上,望著外頭白雲浮動卻是一言不發。

「宋大人,請喝茶。」

飛艇緩慢而平穩,因為宋北雲的關係,高度也就維持在離地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即便是出現了什麼意外也有足夠的反應時間來保障他的安全。

這次隨行人員只有七人,大多是一些中樞上來的新人,換句話來說就是當接班人培養的人,而如果這艘飛艇爆了,那……後果不堪設想。

雖然不知道具體會發生什麼,但不堪設想肯定沒錯。

「這次路途大概要多久?」

「宋大人,這次路途上的時間,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大概會在兩個月左右,中途會有幾次停駐休整。」

「嗯。」宋北雲點頭道:「還是慢。」

「是啊,因為飛艇的結構強度不足夠支撐高速飛行,而且發動機也沒辦法持續長時間運行。但這已經比第一批飛艇速度快多了。」

宋北雲點了點頭,不管怎麼樣,至少要比馬車快就對了,畢竟前線戰士用雙腳跑了四年才跑到維也納,他只需要兩個月就能抵達,這已經是非常可觀的速度了。

而此刻的前線其實是保持停戰狀態了,雙方都很自覺的讓出了維也納並且兩軍的後勤都進駐其中開始了清理和日常的排查。

至於為什麼,那還用問?兩個月之後,交戰雙方的最高領袖就要在這裡進行會晤了,但凡是哪一邊出了事情,那都是要掉一大堆腦袋的大事,這還不得小心謹慎?

雙方的後勤人員也許是這次戰爭中第一批也是唯一一批達成諒解和平的人,因為真的責任巨大。

停戰?不,當然不是停戰。這次宋北雲前往維也納的目的,就是看看那邊的穿越者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除非他能自願放棄鐵十字惡魔,否則停戰是絕對不可能停戰的,而如果他一旦放棄的話,他的生命也就走到了盡頭,所以戰爭仍然會繼續,和平只是短暫的假象。

真的,哪怕這孫子換個星條旗都有的談,但他非要選那個陣營。對於宋北雲來說,任何FXS都是天然的敵人,沒有任何道理可講的敵人。

他雖然在原來的世界沒有經歷過戰爭,但所有中國人都是FXS的受害者,任何對法X斯罪行的否定和洗白都是對全世界為了反抗它而犧牲的英雄的侮辱,也是對曾經慘遭迫害的普通人的羞辱。

所以當歐洲再次舉起這面旗幟的時候,這場戰爭就沒有停止的餘地了。打,打到完全勝利為止,打到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遊蕩的FXS幽靈為止。

這才是真正鐫刻在DNA的信息,是不容辯駁的憎惡。

飛艇緩緩從長安出發,沿途經過蘭州、西寧,繞行張掖、酒泉,最後抵達和田進入哈密,再從哈密行至喀什,經瓦罕走廊前往阿富汗,再進入波斯境內。

在波斯境內會停留七天休整,然後便要經巴格達上行前往君士坦丁堡並在君士坦丁堡休整三天後,直接進入現在亞洲軍所駐紮的布達佩斯。

在布達佩斯停駐休整後,這才會前往維也納進行第一輪亞歐跨大陸談判。

飛行進入第二十七天,宋北雲在非常疲勞的情況下終於抵達了巴格達。

波斯當地舉行了盛大的慶典歡迎東方的真神來到這裡,並且駐紮在此地的大宋海軍也列隊歡迎宋北雲的到來。

波斯的哈里發專門設宴款待了這位傳奇一般的人物,並陪同他參觀了巴格達的地標性建築「智慧館」和「尼采米亞大學」。

這裡的文明非常燦爛,甚至可以說如果沒有宋北雲和妙言的出現,他們在此時此刻的文明程度絕對不亞於東亞的任何國家,而他們在教育、學術和科技等方面投入也是非常驚人的。

深處在文明國度里的感覺都是不一樣的,他們的規則和法律是健全的,他們也有著自己的信仰和習俗,沒有那些蠻荒文明所帶來的讓人不適的生活習慣也沒有那些嗜血文明特有的不確定性。

穩定、安定是所有文明國度的共性。

宋北雲跟這裡的哈里發進行了非常深入的探討,親自敲定了未來五十年雙邊合作與發展的總體綱要並首次提出了《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即互相尊重主權和領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內政、平等互惠、和平共處。

之後,哈里發在大朝會上進全國言,廣稱宋北云為大先知。

這他其實配得上,完全沒問題。

因為就從宋北雲本身來說,他現在就是虧了沒死,只要他一死,基本上國內也是要給他封聖的。

有人肯定問了,他宋北云何德何能就能封聖啊?其實道理很簡單,按照標準來說,封聖需要三立,立言立德立功三不朽。立德,謂創製垂法,博施濟眾;立功,謂拯厄除難,功濟於時;立言,謂言得其要,理足可傳。

他哪一樣不符合?所以他基本就差一個原地去世,立地成聖了。

所以他在這邊掛個大先知的名,不是他沾了波斯的光,而是波斯沾了他的光。

明白了麼?

而在這幾天的訪問中,那個波斯貓又找到了宋北雲,她本身就跟宋北雲熟悉,再加上她現在沾了大宋的光在這裡的地位平步青雲,所以想要見宋北雲根本不需要哈里發的同意只需要宋北雲的同意就可以。

「宋大人呀,一別好幾年咯,你有沒有想我?」

「你不要在我面前賣騷。」宋北雲這時正在午休,因為明天他就要結束對這裡的訪問前往君士坦丁堡了,所以休息是必須要保障的。

「宋大人宋大人。」波斯貓坐在他的象牙榻旁,一身被腌入味的香氣立刻撲鼻而來,加上天氣也比較炎熱,她穿了一身輕薄的衣裳,露了個肚臍眼,一眼看過去就很騷:「等你返程的時候帶我回去吧。」

「這裡不好麼?為什麼非要回去?」

「不習慣了,我在長安十多年,早就習慣了那裡的氣候那裡的飲食,這個破地方哪裡比得上長安,而且長安還有宋大人呢。」

「哎!你這人不要什麼都往我這裡扯好吧。」宋北雲翻了個身打算繼續睡:「你要沒事就自己玩去,要回去就打個報告上去,飛艇你肯定沒得坐,到時候讓你跟著補給隊回去。」

波斯貓一聽,哪裡能肯,拽過宋北雲的手就放在了自己光溜溜的大腿上:「好不好嘛……」

宋北雲抽回手,眉頭輕皺了起來:「你別跟我來這一套啊,飛艇不能讓外國人上的。」

「我要入籍!」

「波斯聖女入籍?你想都別想啊。」宋北雲冷笑一聲道:「你再胡攪蠻纏我就要驅你出去了。」

說實話,騷歸騷,但波斯貓是真的不敢亂來,宋北雲這個人心黑的很,真的是把他惹急眼了,他說不準真的會挖個坑把自己埋在這個院子裡,然後在自己的屍體上還得種一盆花。

所以她坐在那委屈的很,就像個小貓一樣哼哼唧唧的。

「哎呀,你別煩我。去去去,讓你跟補給隊回去就行了,你非要坐飛艇。」

「我給你當侍女啊,當侍女總可以吧?你年紀也大了,身邊總歸是要有個人伺候的,我當侍女總可以上飛艇吧?」

宋北雲都被這廝給逗樂了:「你就真的那麼想上飛艇?」

這都白問這麼一句的,波斯貓現在已經不能滿足於大宋的無敵艦隊了,她心心念念的就像上飛艇看看,但她的身份再高,沒用宋北雲的點頭她這個念頭也絕對不可能完成。

至於給他當侍女什麼的,那真的是有一天宋北雲說自己缺個侍女,排隊的人能從長安輪到巴格達,別說什麼波斯聖女了,就是波斯皇女都不委屈,天底下可沒幾個人比波斯貓還要了解這位大爺的身份和地位。

神啊,他是在民間快被封神的人,就連這裡的哈里發見到宋北雲都得跟三孫子一樣,給他當侍女那真的是做夢都要笑醒的。

「到時候再說,你先別煩我睡覺。」

「那我去給宋大人煮茶,這裡的花茶極好的。」波斯貓很快就已經帶入了角色,歡快的去到了廚房門口準備給宋北雲煮茶。

但在門口時她卻被護衛給攔了下來,任憑她好說歹說,這裡的護衛都堅決不肯讓她觸碰餐具。

「我是他的侍女!」

「哈里發有命令,不論是誰都不允許觸碰大先知的餐具,請聖女自重。」

哦……她這才反應過來,這要是宋北雲在這個地方因為吃喝出了問題,幾十萬遠征軍當場就不打了,轉頭就得過來把波斯給滅個乾淨。

能理解能理解,畢竟都到了這個級別的人了,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在街頭吃餛飩的宋北雲了。

不過總體來說宋北雲其實還是默許了這件事,大家老相識了,波斯貓也就是想蹭個飛艇炫耀炫耀,問題也不大。

而且她真的好煩的,而且她還極聰明,原則性問題她從來不會開口,而非原則性問題,她能煩上十年。

沒錯,十年……

就在所有人都圍繞宋北雲這次談判進行討論的時候,遠在福建沿海的小角落裡,二爺正在夜觀天象。

自從前些日子老三給兩個哥哥送了一台天文望遠鏡來之後,他們兩個就沉迷在了浩瀚的星海之中。

從望遠鏡中他們可以清晰看到月亮、甚至木星的真容。

原來月亮上沒有廣寒宮,而三十三天外也沒有南天門。

但這並不影響他們兩個沉迷在這廣闊無垠的星空之中,兩人一般吃過晚飯就會湊到這裡來,然後就在這山頂喝喝茶、吃吃點心、看看星空、聊聊天。

茶是本地周圍產的茶葉,是幫助周圍百姓脫貧致富的主要農產品之一,點心大多數時候是烤紅薯有時候會是土筍凍,要是遇到有集市那就會買些綠豆糕之類的東西,都算不上奢侈,多少帶著點清心寡欲的味道。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唉,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才能跟父親一樣喲。」二爺讓出瞭望遠鏡坐到了一邊:「哥,你說你從太子變成個村官,有沒有不甘心?」

「什麼不甘心?有什麼不甘心?你的意思是讓我跟舅舅奪權唄?鋼蛋,你胡說八道不要緊,別連累了我,行麼?」

「不是那個意思。」二爺笑著擺手:「我的意思是,你本來現在應該是皇帝的。」

「皇帝有什麼好呢?落得個不自由,權力也沒有那麼好掌握的。我其實也想過說如果我是皇帝會怎麼樣,但你也看到了,咱們的能耐就這樣了,有了權力反而也不一定是好事。德不配位,禍害無窮。如果你真的夠優秀,你覺得你會沒機會?」

雖然趙桓這個人有時候比較莽,但他畢竟是正統皇家出身的,有時候看待事物的角度還是很犀利的,他明白自己和狗蛋現在被發配到了這裡,其實就是讓他們一點點的磨練。

因為時代的關係,他們沒有上一代人那樣的鐵與火,但不代表他們就會從此被埋沒,慢慢來吧。畢竟真正有能耐的人,只要自己肯干,終究是會被發現的。他那個逃跑的爹就跟他說過,所有的懷才不遇都是才德不匹,只要自己在自己擅長的領域裡很強,那麼終究有一天是會弄出名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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