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禪師

張商英說道:「禪師妙論,聽你口音,也是蜀中人士?」

老和尚回了禮,摸出一串七彩玻璃念珠:「善哉,和尚法號叫克勤,在昭覺寺進修了三十年。」

張商英聞言大驚,改成了蜀音:「原來是佛果禪師當面!商英有禮了。」

老和尚笑道:「原來卻是我小老鄉,走吧,和尚請二位喝茶。」

來到禪房,老和尚請張商英夫婦二人坐了,表演起了茶道,給夫婦倆斟上。

張商英捧起杯子,心潮翻湧:「峨眉雪芽,十年不得見矣。」

老和尚說道:「想要,就去求尋,心動而不求,翻為掛礙,難以解脫。」

張商英將茶杯放下,笑道:「一杯茶而已,放得下。」

老和尚微笑道:「剛剛施主問,世人眼中,如何是佛。《華嚴》現量境界,理事全真,初無假法。得者心佛眾生,無一二差別。到此與祖師西來意,為同為別?」

張商英想了一下:「同矣。」

克勤搖頭:「且沒得交涉。」

張商英面上微微露出慍色。

老和尚不以為意,繼續說道:「不見雲門遭山河大地否?而無絲毫過患,猶是轉勾而已。」

「直得不見一色,始是半提。更須知有向上全提時節。」

「彼德山、臨濟,豈非全提乎?」

這是說得如今佛教的五門七宗中的大門,張商英默默點頭,表示首肯,說道:「商英多年研修佛典,認為佛理境界,乃事法界、理法界、至理事無礙法界。」

克勤問道:「居士以為,到了至理事無礙法界,可說禪乎?」

張商英撫掌:「正好說禪也。」

克勤笑道:「不然。居士所言,卻還正是在法界量里。蓋法界量未滅,是為有法。」

「終是到事事無礙法界,法界量滅,始好說禪也。」

「到彼境界,如何是佛?乾屎橛,麻三斤。」

這說法讓張商英大開眼界:「美哉之論,豈易得聞乎?」

克勤合什:「有一道真凈偈,唱與居士――事事無礙,如意自在。手把豬頭,口誦凈戒。趁出淫坊,未還酒債。十字街頭,解開布袋。」

張商英哈哈大笑:「卻原來是同道中人!這道偈語,怕不是那人的風格!寫給燒豬院惠明的!」

……

中京道,京西獵苑。

耶律洪基鞍前帶著四歲的皇孫,在馬上疾馳。

遼主的這匹駿馬,乃蘇油引進的海外馬種培養出來的,屬於天下第一等,遠遠將侍衛們甩在了後面。

小延禧興奮地指著一處灌木林邊上:「皇翁翁,鹿!大鹿!」

耶律洪基舉起寶弓,搭上金箭:「延禧,看我取它的眼睛。」

小延禧鼓著小巴掌:「翁翁快射!」

耶律洪基笑道:「那你自己抓穩鞍橋。」

小延禧雙手抓住鞍橋上的銅環,耶律洪基一夾馬腹,白馬立即朝著林邊野鹿衝去。

野鹿受驚正要奔逃,白馬就已經衝到了據野鹿十步之內,耶律洪基手起箭落,金箭從巨鹿左眼直貫入腦,大鹿頓時倒地,蹬踢了幾下就斃命。

小延禧鼓起掌來:「翁翁真厲害!哎喲……」

卻是忘記了還在奔馳當中,朝馬下跌去。

耶律洪基右臂一撈,將自己的寶貝孫子夾在了腋下:「你這小子,不想活了?!」

小延禧在空中蹬腿:「爺爺放我下去,我要看大鹿!」

耶律洪基哈哈大笑:「好!倒是天生的膽色!」

彎腰將他放下:「去吧!」

小延禧腳一落地,就抽出腰間的小佩刀,朝大鹿的鹿角砍去:「殺!殺!」

耶律洪基將寶弓放入弓囊,翻身從馬上下來:「小傻瓜,來,翁翁教你!」

走到大鹿跟前,耶律洪基取出小折刀按開刀刃,讓延禧握住刀柄,然後抓著他的手,領著他用小刀切開大鹿的肚腹,將鹿心從取了出來。

切了一片鹿心給延禧:「來,趁熱吃,最是鮮脆!」

延禧接過吃了一口,又往耶律洪基嘴裡塞:「翁翁你也吃。」

耶律洪基張嘴接住延禧遞上的鹿心片:「哈哈哈我孫兒真懂事!」

爺孫倆在那裡吃得挺開心,延禧看著耶律洪基手上那柄折刀,對刀刃上的花紋感到好奇。

耶律洪基說道:「這是獐子島上宋人獻上來的東西,其實鋼質和我們大遼的鑌鐵劍差不多的,就是勝在花里胡哨,你喜歡?」

小延禧點頭。

耶律洪基笑道:「喜歡就拿去!翁翁送你了!」

延禧開心地接過:「我去給翁翁割鹿肝!」

耶律洪基也不阻止,只是叮囑道:「小心點手,鋒利著呢!」

一隊衛士焦急地奔來,領頭一名武士滾鞍下馬,奔到耶律延禧跟前:「小主上沒事兒吧?」

隊伍中一名漢人老儒模樣的官員也下得馬來,走到耶律洪基身前:「參見陛下。」

說完又扭頭對那名衛士喝道:「陛下在此,蕭兀納你失禮了!」

「誒――」耶律洪基擺著手,笑眯眯地看著拿鹿肝往蕭兀納嘴裡塞的皇孫:「蕭兀納忠心耿耿,眼裡只有他的小主子,這點很好,不許責怪他。」

王師儒躬身道:「是。」

說完又勸道:「陛下,皇孫尚在聰幼,騎馬奔馳,恐有傷損。如果陛下心愛他,以後同騎之時,便請緩步而行,不要再如今日這般狂奔了。」

耶律洪基想到剛剛延禧差點落馬,點頭道:「嗯,侍讀諫議得是,下次不如此了便是。對了,你怎麼過來了,是朝中有事嗎?」

王師儒看著周圍茂盛的林木,潺潺的溪流,心中暗嘆一聲:「陛下,西京道,南京道,飛蝗嚴重,百姓日子難熬。」

「南京道都總管耶律慎思,留守蕭惟信上奏,說蒙大宋涪國公斡旋,宋國皇帝不但同意了我們的求援,還答應派遣人員入東朝相助。」

耶律洪基皺了下眉頭:「卻又何必如此多事?」

王師儒說道:「聽說宋人救災有一套成法,他們那一套我們也搞不太明白。」

遲疑了一下:「宋朝河北一路,這十年來幾乎年年受災,不過這幾年竟然還是重啟興旺之相。前年和去年,連我沿河州郡都遭了大災,而河北竟似乎沒有受到影響……好像,很有成效。」

「按照耶律慎思的說法,大宋如今可以讓平年如豐年,災年如平年,這一套……體系,要是我們遼國學到手,南京西京兩道,將更加鞏固。」

耶律洪基嘆氣:「兩道的天象……以前每年都是大豐稔,若非如此,大遼也沒有南下澶州的糧草,怎麼最近幾年也開始鬧災了呢?」

王師儒說道:「根據工部尚書室純奏報,大遼立國之初,兩道的河渠還頗為得用,不過到現在已經近百年未得修整,洪澇之餘,不見恢復,良工大匠,俱已凋零,水利人才極為匱乏。」

「河渠年久失修,土地就得不到澆灌;堤防不得整固,就容易招致水患。室純請求朝廷張榜重金招聘水利人才,撥款修整河渠,恢復兩道國初的耕作之利。」

耶律洪基不以為然:「他從來就知道要錢,文殊奴出使回來,獻上了鶴脛弩圖紙,我賜金千兩要他複製,到現在一事無成!」

王師儒趕緊說道:「據老尚書說,宋人鶴脛弩,如果文殊奴的圖紙沒有問題,那其關竅就在於軟鋼彈簧和弓弦的材料與造作工藝,以我大遼如今的工技水平,實在是難以做到。」

「這點小事都做不到?那改造整修堤壩河渠他就能夠做到了?到時候再給我一句做不到,是不是就又可以搪塞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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