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零二章泡溫泉

西夏的冬天裡,柴火是一個大問題,為了解決大軍的燃料急需,蘇油直接在蘭州、宥州、銀城、韋州開採煤鐵,搞起了煤鐵工業。

夏人沒法利用這些資源,並不意味著宋人如今做不到。

蘭州的銀、鉑、鉛、鋅、煤,儲量豐富,石勇在蘭州的夏人倉庫中,發現了不少被夏人當做銀錠的鉑錠。

而且還盛產矽鐵,矽鐵是提高鋼材品質的重要礦藏,威名遐邇的青鋒鋼,便是來自品質優良的煤和它的加成。

宥州盛產煤、鹽、還有皮革加工製造業裡邊至關重要的芒硝。

銀城就更加誇張了,那裡就是後世中國煤炭第一大縣神木。礦藏除了煤,還有鐵礦,含鐵量最高可達百分之六十!

此外還有品位很高的石英砂,可以製作耐火磚,瓷器與玻璃。

韋州同樣如此,除了煤,還有一處讓蘇油倍感舒適的地方——暖骨泉。

曾孝寬看著這些巨大的儲煤坑,不由得感慨不已:「這得是多少煤啊……那邊那個是什麼?」

王中正說道:「那是蒸汽鍋爐,可以以煤和水為原料,產生什麼動力,將煤碎成粉,然後與黏土、秸稈等配料攪拌,做成……」

曾孝寬已經明白了:「蜂窩煤球,汴京城裡用過的。」

「呃……差不多,不過沒那麼複雜,更像是京中小孩兒們吃的那種……泡筒。」

「看看去。」

其實這個地方只是煤炭最粗加工的地方,但是已經讓曾孝寬嘆為觀止。

蒸汽動力的粉碎機、攪拌機、以極快的速度生產出大量的配方煤粉,工人們給煤粉洒水,然後送入煤棒機的料斗,從另一端出來的,就是已經加工成型的空心煤棒。

工頭那那身藍布工裝一看就是四通背景,過來迎接兩位官人,本來還想施禮,結果兩手一亮,全是黑油,只好訕訕地敷衍了一下。

曾孝寬倒是不以為意,只看著煤棒機往外呼呼往外吐的煤筒:「一日能產多少這個?」

工頭回到:「一日能產一萬七千斤煤筒。將煤加工成煤筒之後,爐中過氣性能更加良好,省煤不說,熱值還更高。」

曾孝寬不由得感慨:「理工之能,一竟於斯啊……」

工頭說道:「國公爺說要讓軍士們能吃上炒菜,要縮短做飯的時間,需要具備大火力,還方便使用的燃料……」

曾孝寬眉頭頓時一皺:「又是為了口吃的?」

這工頭算是機靈,一聽口風不對,趕緊說道:「不過後來我們發現,這東西用於煉焦,一樣更加節省,而且焦煤筒用於鐵冶,效能比直接用焦煤塊厲害很多……」

這種搪塞瞞不過曾孝寬那樣的能臣:「那你這個廠子就該建在鐵冶邊上。」

「這個……」工頭臉一紅,靈機一動說道:「呃……其實建在這裡更好,我大宋如今的鐵冶,用水量極大。禿尾河可以行船,將鐵礦拉到這裡來生產,選礦、洗礦都更加便利,產品更是可以直接順流發到風陵渡。」

曾孝寬呵呵冷笑:「我就當真的來聽,告訴蘇明潤,既然他害老夫來做這九原路的轉運使,這樣的東西還得給我多來幾套。」

說完掉頭對王中正說道:「看來都管還是做了不少民事的。」

曾孝寬的吏治風格就是「公正」,當年趙頊命章惇調查曾布市易務案,曾布就曾經提出異議,說與章惇有隙,肯定得不到公正。

趙頊當時給曾布的答覆是:「有曾孝寬在,事既付獄,未必不直。」

王中正聽曾孝寬這樣說,心底下剛偷偷鬆了一口氣,卻又聽曾孝寬說道:「聽說你新得了七萬多匹馬,九萬多頭牛?」

「沒沒沒……」王中正連連擺手:「沒……這麼多,五萬多馬,七萬多牛。」

「嗯。」曾孝寬點頭:「那就不勞都管了,都轉到轉運司來吧。」

王中正都傻了,這是……這是特麼明搶?

曾孝寬看著他:「怎麼,都管還想留著?」

「不,不留著!」別看王中正,童貫之流在普通文官武臣面前囂張跋扈,但是在蘇油,曾孝寬,范純粹這等大佬面前,那是乖得跟孫子一樣。

北宋的太監,說白了就是皇帝的狗子,雖然皇帝們一再為自己的狗子們爭取權力,但是文官們卻也不是吃素的。

王中正之流看似大權在握,其實皇帝要治他們,只是一道詔書的事兒,保證文官們都會樂見其成。

因此太監們最害怕的,就是手裡握著密奏之權的大臣。

好死不死,現在新任的三路大佬,包括蘇油,都有。

曾孝寬是王安石《保馬法》和《戶馬法》的倡議者和推行者,對馬政有一套獨到的見解:「河北相州搞的那種養馬之法,非常得便。有了這五萬匹馬,有了配種之法,有了優良的牧草,再加上九原得天獨厚的優良牧場,我要再推《戶馬法》,讓大宋從今往後,永無缺馬之患!」

說完看向知趣的王姥姥:「恭喜都管,這功勞裡邊,跑不了你的一份。」

……

韋州,暖骨泉,蘇油,范純仁,范純粹三人,正在坦誠相對。

真的是坦誠相對,因為三人正泡在溫泉池子裡。

韋州號稱「旱海明珠」,城西邊大羅山,位於賀蘭山與六盤山的中心位置。

因為底部厚實,然後突然拔起為山峰,形如大螺,因此而得名。

這一帶不光水草豐美,風景秀麗,而且氣候也非常宜人,唐代曾經將涼州的吐谷渾部落安置在這裡。

諒祚曾經想要效法李元昊,將這裡打造成自己的行宮,在韋州修城牆,寺廟,浮圖,不過還沒有來得及修建暖骨泉行宮,國勢就不行了。

到今天,連韋州都落入了大宋手中。

范純仁是范家學問最精深的人,又是兄長,又是母親李氏夢見有小孩從月亮中墜下來,以裙子接著生下來的。正牌子進士,在家中地位最高。

當年范純仁考中之後卻不去赴任,堅持留在父親身邊照顧。

范仲淹對兒子這樣做有意見,但是也拗不過他。

直到范仲淹去世之後,范純仁才真正出仕。

從出仕開始,就成為司馬光以外,反對王安石的急先鋒。

范純仁和曾孝寬不同,他的施政風格,是「寬仁忠篤」。

除了在慶州開倉救災,老百姓日夜負糧還庫免得自己父母官被調查的事跡外,前幾年范純仁在齊州釋放「盜匪」,又成了新的「軼事」。

齊州的民風凶暴強悍,百姓偷盜劫掠乃是常事兒。

有人曾勸范純仁:「齊州這種情況,哪怕是嚴刑峻法尚且不能止息,而府君還想要寬以待之,恐怕齊州亂法的事情,更加不能窮盡了。」

范純仁回答:「寬容乃是出於人性,殘酷勢必不能持久。用嚴酷而又不能持久的方法,來管理凶暴彪悍的百姓,這本身就是造成百姓刁頑的原因,哪裡是治理的方法啊?」

到了齊州,發現牢獄裡關滿了犯人,范純仁便問通判:「這些都是什麼人?」

通判說:「都是犯了盜竊罪行的屠夫商販,關押在這兒督促他們賠償的。」

范純仁問:「為什麼不讓他們保釋後再繳納賠償呢?」

通判說:「這些人要是放出去,又會作亂,官府關他們在這裡,是讓他們因疾病死在牢里,這是為民除害啊。」

范純仁很生氣:「依照法律本就罪不至死,現在卻用這種方式殺死他們,這難道不是枉法不仁嗎?」

於是將這些「罪犯」叫到官府庭前,訓誡讓他們改正錯誤,重新做人,然後全部釋放。

一年後,齊州的社會治安條件大改,盜竊案件減少了大半。

雖然范純仁是家老二,范純粹是家老四,但是哥倆相差了小二十歲,一輩子幾乎沒有赤身相見過,這一刻兩人心中都充滿了一種感覺——尷尬。

不過蘇油卻自在得很,額頭上頂著一張帕子:「我就喜歡泡澡,軍中別的都好說,洗澡實在是太奢侈了,你們都不知道這倆月我是怎麼過來的,半夜裡做夢都在干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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