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三十九章 不習慣

第一千七百三十九章不習慣

漏勺將布偶從簸箕里拿出來,兩手抓著兔子娃娃的胳膊,讓它腳尖落在桌面上,就見兔子娃娃手臂開始做動作:「大家好,我叫齊齊,今天給大家講個我自己的故事……」

然後兔子娃娃一低頭,趕緊用手擋住自己褲子上的破口子:「哎呀,衣服破了,可真糟糕……」

接著跳到孟皇后身前,還歪了歪腦袋:「姐姐你的手好巧啊,可以幫齊齊補好褲子嗎?」

「哎喲!」孟端儀不禁一聲驚笑,伸手指點了兔子娃娃額頭一下,嗔道:「可不還真是成精了!」

漏勺隨手將兔子娃娃丟回簸籮里,吐槽道:「這才是我爹的德性!」

趙煦在一邊憋笑憋得很苦:「你就偷著樂吧,聽仙卿說,扁罐哥小時候連布偶都沒有,司徒都是拿自己襪子套手上,代替講故事的小人兒!」

「哈哈哈哈……」這下就連漏勺都憋不住了,不禁大笑出來。

孟端儀知道自己夫君為何喜歡這裡了,只有在這裡,以前的他,才是一個正常的孩子,現在的他,才是一個正常的年輕人。

從進門到現在,整個人身上的氣質都不一樣了,眼神中也多了更多的鮮活,還有……快樂。

不多久,石薇和程岳回來了,一起回來的還有老李。

程岳如今身上一顆紐扣都沒有,武人的護腕皮袖也已經去除,穿的都是綿軟柔和的布袍,就是怕膈著孩子。

這保姆,可是越做越專業了。

杵兒已經走得很好了,快兩歲的小孩,正是可愛的時候。

進入院子,石薇就讓程岳將杵兒放下來,然後將趙茂交給他抱著,自己走前幾步鼓勵杵兒前進。

趙煦倒是沒有看杵兒,目光更多地落到程岳的身上,側頭對漏勺低聲說道:「司徒說得對,人是可以改造的,你看程二俠,桀驁氣質都褪盡了。」

漏勺也低聲說道:「程二俠武功高絕,一日回心向善,今後郡公在宮外的時候,由他看護,可保萬無一失。」

趙煦可也是做過中二少年武俠夢,平生最仰慕蜀國夫人為人:「堂堂沂河二俠,終究沒能逃出司徒魔掌,甘心淪為朝廷鷹犬了啊……」

「……」漏勺不禁啼笑皆非:「官家,這話無論如何,都輪不到你來說吧……」

程岳抱著趙茂,見到趙煦表情有些古怪:「官……官家……」

程岳到現在都經常開口閉口他趙宋官家如何他趙宋官家如何,和普通老百姓我們大宋官家如何如何,中間還是有細微區別的。

現在省略了前綴,不習慣的微笑里,還透露著一丟丟的尷尬。

趙煦將趙茂接過來抱在懷裡:「辛苦程二俠了。」

「不……不辛苦。」程岳手足無措:「茂兒……杵兒……都挺喜人的。」

趙煦臉上露出微笑:「等孩子長大,程二俠還要教授武學,如今侍讀學士每月有三十貫的津貼,我用這個數聘你為蜀郡公府槍棒教頭,二俠覺得高了還是低了?」

漏勺就在心裡冷笑,官家這話里有陷阱,只要正面回答,這程教頭都當定了。

果然,就見程岳漲得滿臉通紅:「用不了這麼多,我……我有供奉的收成。」

趙煦點頭:「那就這樣吧,我也比照蘇家,每月二十貫,茂兒也需要玩伴,就和杵兒一起有勞二俠了。」

程岳這才知道自己上了官船,只好嚅囁道:「我……臣……謝官……陛下……看重……」

「呵呵呵……」趙煦將茂兒抱著轉身朝堂屋座位走去,順便跟漏勺擠了擠眼。

漏勺也促狹,跟程岳躬身一禮:「程二叔,今後就為人師表,還和我與父親同殿為臣了,當真可喜可賀啊。」

程岳僵在了那裡:「我……我……」

一個小人兒撞到他的腿上,小手抓住了褲腿,頓時讓程岳心裡充滿了感恩。

杵兒太貼心了,讓二爺我找到化解尷尬的法子。

將杵兒抱起來:「我帶杵兒看看鴿子去……」

跑的時候連輕功都用上了。

石薇白了漏勺和趙煦一眼:「又胡鬧。」

大家重新坐下,漏勺說道:「兄長和嫂嫂該到汴京了吧?不知道中午趕不趕得及。」

趙煦抱著茂兒:「要你嫂嫂不在,怕是都該進莊子了,現在要護送你嫂嫂,怕是慢些。」

漏勺對石薇說道:「父親來信抱怨我們將他一個人丟在大名府,大家卻在中牟團聚。」

石薇不以為意:「這不還有茂兒需要照顧嗎,皇后也是第一次來中牟。何況適兒遜兒也才從嵩陽書院遊學回來。」

「你們路過大名的時候又不是沒去看他,越老越酸,不用理會。」

漏勺平生就佩服自家母親這份豪氣,父親和母親兩人,父親心細如髮,溫煦慈祥,更像慈母;母親豪邁果決,敢做敢當,更像嚴父。

趙煦說道:「遼國有變,就連蘇侍郎也要在汴京當值,不然他也該來的。」

蘇轍其實是怕麻煩,中牟莊子諸多古怪,同僚們不敢問陛下,如果他在,只怕會被糾纏著問這問那,乾脆藉口當值不來。

果不其然,沒多久群臣掐著點兒回來了,范純仁進門就贊道:「原來種桑還有這麼多的門道,秋日裡刪去老枝,不但沒有壞處,還能積蓄營養。」

「來年會遍發新枝,桑葉會變得又多又密,還方便採摘,實良法也。」

說完又道:「陛下,此法可下令各州縣遵照執行,如此一來,我大宋絲織品又會增加啊。」

趙煦搖頭笑道:「這事情之前與司徒商議過,如今各路流行栽種油料,糖料,棉花。這幾樣作物的收益,比蠶桑還要高。」

「如果朝廷強令推廣此法,只怕不少州縣農戶便會以修桑之名,行挖桑之實,故意』修『死桑樹,朝廷總不可能禁止農戶挖掉死樹吧?」

「因而可能不但不會增產,反而會導致絲綢減產。」

「所以此法只能刊登於學報,時報,讓願意擴大桑蠶養殖的農戶都知曉,但是絕不能由官府出面滿大宋的強推。」

「修桑之法固然巧妙,但是也只是理學『格天理』之一方面,要作為政務推廣,卻又不得不考慮『順人情』這一方面了。」

「也請相公放心,此法如今在松江、兩淮、太湖,已然由官府施加引導,讓農戶們自發推廣開去,不過絲綢增產可能還是指望不上,最多是給靠北的土地,騰出些種油、種糖、種棉花的餘地罷了。」

原來還有這麼些彎彎繞在裡邊,范純仁頓時恍然大悟。

這也讓范純仁對趙煦頓生佩服之意,此等洞察世情的君主,歷朝歷代,又有幾個?

這也更加堅定了他料理完高滔滔後事就退位的決心,此等聖主,更需賢相輔佐,自己似乎……不是那塊料了……

接下來開宴,還是蘇家傳統的斗碗農家菜。

這樣的宴席,卻是范純仁、顧臨、范祖禹這些人第一次和皇帝坐在圓桌上從一個盤子裡夾菜,不免有些戰戰兢兢。

蘇家菜明明很好吃,有其那道青筍泡椒燒鱔魚,可群臣卻不怎麼敢動筷,還不如過來敬酒道歉的老李放得開。

趙煦這才知道,自己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拉近君臣關係,表現出自己的「和氣」,實在是自己想多了。

以後不帶他們來了,沒意思。趙煦在殷殷勸群臣飲酒的時候,心底里這樣想到。

起碼司徒和蘇家莊的鄉親們就從來不會有這樣的顧忌和尷尬,知道蘇油帶來的那個小孩是未來的皇帝的時候,大家也只是剛開始驚詫了一番,之後卻也沒啥出格的忌憚。

畢竟這孩子每年都會來幾次,基本上都是大家看著長大的,蘇家莊子常年來的貴人也不少,大家都相當習慣了。

何況……呃,這孩子也從來沒有把自己當蘇家莊的外人,小時候沒少被倆少爺帶著偷摸自家雞窩裡的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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