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的兩側,樹叢之中。

「張將軍,徐州兵變身劫匪,曹嵩車隊遇襲,唯獨曹嵩與一名武人跑來這邊…共計一騎,兩人!」

一名甲士提醒道,話語中,充斥著極濃重的并州口音。

這位被稱作是張將軍的,乃是呂布麾下并州兵的將領張遼張文遠。

此番,接到軍令,他帶二十餘并州狼騎秘密趕至琅琊郡,目的只有一個截殺曹嵩。

張遼心思縝密,埋伏的位置是琅琊郡往兗州的必經之處,他心頭原本也犯著嘀咕,畢竟手下只有二十餘騎,畢竟這是徐州牧陶謙的地盤!

可現在…局勢的發展儼然超過了他的預期,曹嵩的車隊竟被沿途護送的徐州將軍劫掠,逃出來的唯獨曹嵩與一名武人!

這…好事呀!

張遼眼眸微眯,似乎任務一下子變得輕鬆了不少。

「不用廢話,直接截殺即可!記住,要快!」

月色下,張遼手中的月牙戟帶著陣陣寒芒,眼眸間凶光畢露…

「喏…」甲士們答應一聲就準備殺出。

卻在這時…連續不斷的「沙沙」聲傳入張遼的耳畔,敏銳的他當即就察覺到,除了他們之外,附近的草叢中還有人埋伏!

「等等…都回來!」張遼急忙喊回眾人。

果然,就在這時,同樣的黑衣,同樣的利刃,同樣的草叢…只見二十餘黑衣刺客猛然殺出,這些人,張遼能篤定絕不是自己人,但…他們的目的很明顯…也是為了「曹嵩」!

「看來…想要曹嵩性命的人不少啊!」張遼口中喃喃…

與此同時。

嗖嗖嗖…

寒芒陣陣,儼然,這二十餘黑衣刺客訓練有素,他們手中的武器與長槍類似,只是在槍頭部位加裝了一把鋒利的鐮刀,取名鉤鐮槍…數十柄鐮刀鉤住曹仁戰馬的馬腳,頃刻間…戰馬、曹仁、曹嵩盡皆墜馬倒地。

「特奶奶的,這裡竟也有埋伏。」曹仁長嘆一聲…

曹嵩的臉色也不好看,望著四周的鉤鐮槍,他知道,今日…怕是難逃這一劫。

「吾兒孟德,父親…怕是回不去了!」

此時,曹嵩的眼眸中泛著淚花。

誰能想到,有人會見財起意;

誰又能想到,見財起意者就是陶謙派來護送車隊的徐州將軍;

誰又…又…又…又能想到,有人敢劫掠他這個曾經太尉的車隊,並且還在沿途設下沖沖埋伏!

懷璧其罪?現在想想那少年提到的懷璧其罪盡數應驗…可,放在半個時辰前,誰信哪?

…此時此刻,曹嵩只剩下不住的搖頭。

世間就是沒有賣後悔藥的,若然知道如今的境況,那說什麼…方才也該棄掉金銀細軟,與曹德一道隨子孝小路逃竄,保不齊,車隊當誘餌,他們還能逃過這一劫呢!

唉…唉…

「老太爺,你到我身後來…」曹仁將曹嵩護住,他從腰間撕扯下一塊粗布,捂住了鼻子與嘴巴…

有戰鬥經驗的人都知道,如此近身搏鬥,難免會有血濺到臉上,若然影響到視線可就大大的不妙。

只是,曹仁的舉動,敵人完全不以為意。

「哈哈,想不到曹阿瞞的族弟,曹仁將軍也要為曹老太爺陪葬,哈哈哈!」

曹仁…對方認得我?

曹仁微微一怔,他想去回想,眼前黑衣人的聲音到底是誰?不過…對手並沒有給他這個時間。

「殺,一個不留!」

「瑪的,來呀!」曹仁怒目圓瞪,不需要過多的廢話,雙方已是死敵!

頃刻間,曹仁一己之力力敵二十餘人的攻勢!

得虧眼前的這二十多人武力並不強,放在平時曹仁打十個或許不在話下。

可現在的他…剛剛經歷了晝夜兼程,七百里加急趕來,又從方才的戰火中突圍,早已是疲憊不堪,僅僅幾個回合就落入了下風。

而曹嵩根本幫不上手,似乎他的命運一早就註定,唯有——等死。

終於,曹嵩心一橫。

「子孝,你別管我了,你先走…」

「老太爺,你…」曹仁心中生起不詳的預感。

「子孝!都這時候了,你留下也無濟於事,咱們都得死,可你殺出重圍,至少…至少孟德還多了一個兄弟,以後遇事也能多一個兄弟商量!」曹嵩連連苦勸…

在曹嵩看來,他的時代已經落幕了,現在是他兒子曹操的時代。

天下可以沒有他曹嵩,可只要有機會,他曹嵩就要為兒子保全每一個能幫得上忙的兄弟!

「老太爺…你…」

「誒。」曹嵩應了一聲,他的眼眸中有驚慌,有錯亂,可更多的卻是慈祥,是依依不捨…

他望向曹仁,透過曹仁,就好像看到了他的兒子曹操一樣…這個曾經總是闖禍的愣頭青,現在…他長大了,也該開創屬於他的豐功偉績。

作為父親,不應該成為他的累贅呀!

「我這身子骨是逃不出去了,不過…我…」

剎那間,曹嵩那渾濁的老眼中划過一道凌厲的光芒,他冷然面向一眾黑衣人。「至少,我還能為你拖延下時間!」

就在這說話的檔口,一個黑衣殺手一刀劈向曹仁的後脊樑,一邊揮砍一邊叫囂著。「受死!」

「快走!」

曹嵩從地上拾起一柄木棍,自己則是就地打了個滾兒,揮舞木棍朝著黑衣殺手砸了過去。

終究是因為太過年邁的緣故,砸中對方的同時,自己的身體受力也跌倒在地。

「老太爺…」曹仁大喊。

但很快,曹嵩又爬了起來,衣衫凌亂、雙目赤紅、長嘯著與賊人再度廝殺起來。

蓬頭散發,狀似瘋魔。

「想截殺我曹嵩,先掂量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還不過來受死!」

頗有些滄桑的聲音在天地間迴蕩,讓曹仁,也讓每一個黑衣刺客,讓圍觀的并州精銳心頭一震。

這一刻,曹嵩一如回到了那個往昔崢嶸歲月!

二十年來,世人只知他曹嵩圓滑,做過司隸校尉,做過大鴻臚,做過大司農,做過當朝太尉,權傾朝野!

世人也知道他博覽群書,乃是太學中最優秀的學生,還曾做過經學院博士!

可鮮有人知道的是,早在他為養父曹騰守孝時,就曾書寫過《防務論》等軍事著作,年輕時的曹嵩論及武藝也是一把好手!

這很符合大漢文官的特性,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

通俗點兒說,那就是上馬能打仗,下馬能理政,上炕認識娘們,下炕認識鞋,渾然一個茅坑拉屎臉朝外的鐵血真漢子!

讓曹嵩年輕個二十歲,一個打二十個不敢說,打三、五個雜魚,還是搓搓有餘的!

「子孝,你快走!」

「老夫能做的,就是多給孟德留下一些希望啊!」

「子孝,告訴孟德,讓他以大局為重,不用慌著為爹報仇,還有…還有…」

「那少年能提出『懷璧其罪』,足可見其睿智異常,讓孟德一定要委以重任,凡事與他多商量!」

一句句的囑託,猶如最後的話別,使人不禁潸然。

月色下,很難想像,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悍勇、無畏的朝著二十餘名精壯刺客殺去,哪怕…手中的木棍早已折斷!

這是在用血肉之軀,為曹仁爭取出一條血路,也為兒子曹操多留下一枚火種!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若非親眼所見,斷然難以想像,風燭殘年的老人會做出這般瘋狂的事兒!

但是這…

卻正鑄造了曹氏、夏侯氏一族,一代代傳承下來的傲骨與脊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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