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羽兒的謀劃,無論如何去推演…他曹操均可以穩穩的控制住洛陽,把持朝廷?

可…為何羽兒又說會身敗名裂?

為何又會殞命洛陽呢?

一下子,原本喜上眉梢的曹操整個人緊張了起來。

「陸功曹,你不妨詳細說說?為何迎到天子,就會身敗名裂,又為何迎到天子,就會淪為那董賊的下場。」

聽到曹操的發問,陸羽緩緩起身,「唉」的一聲嘆出口氣,繼而朗聲道:

「曹公,如果你只以為迎天子的掣肘是袁紹、袁術、劉表?亦或者是楊奉、董承、韓暹、張楊,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最大的掣肘是洛陽城啊!」

這話,陸羽說的格外凝重。

似乎生怕曹操不能理解,陸羽又詳細的補充道:

「如今的洛陽,看似風平浪靜,可實際上暗潮洶湧,曹公能打敗楊奉、董承、韓暹、張楊?可…只要還身處洛陽,就會有無數宵小之徒覬覦天子,他們未必想劫走天子,卻一定想要分一杯羹,獲得一些好處,一些爵位,甚至是一些地盤!」

「這還是小的諸侯,若是袁紹呢?他反應是遲緩,卻並不愚蠢,再加上他手下有不少能人,萬一他想通了呢?并州與司隸相連,只要他想,隨時都可以殺來洛陽擄走天子。」

講到這兒,陸羽頓了一下。

「所以,曹公覺得…把朝廷安置在洛陽城妥當麼?安全麼?而當務之急,一件比迎天子更重要的事兒,其實是…尋找一個更合適的帝都!」

一大番話,陸羽的條理十分清晰,曹操連連點頭。

其實聽到一半兒時,他已經大概能瞭然,羽兒要表達的是,洛陽並不適合做帝都。

那裡…別說是董承、韓暹、張楊之流,便是他曹操也把握不住。

呼。

長長的一口呼氣,曹操的眼眸中閃爍出幾許疑惑。

若是洛陽不能做帝都,那…哪裡能做呢?

而且,這個新的帝都還不能離洛陽太遠,那樣會失去天子的好感,引發朝廷的猜忌!又要兼具攻守…

這…

曹操回憶起了司隸內洛陽附近的城郡。

潁川?這個中華「名」族的發源地,似乎可以,可一條潁河從中穿過,論及地理位置,防護能力差了一截…

那?潁川東側的許縣?

別說…想到許縣,曹操的眼眸豁然睜開了一分。

他有個一個想法,不過,曹操倒是想聽聽陸羽的意思。

「陸功曹既如此講,多半已經選出了這新的帝都之地了吧?」曹操抬眼望向陸羽。

看他這信誓旦旦的語氣,陸羽微微一笑,反問道:「曹公心中不也有主意了麼?」

「哈哈…」曹操笑著從桌案上取出兩支筆,遞給陸羽一支,自己則留下一支。「你、我都寫到手上如何?」

「再好不過!」

陸羽轉過身,背對著曹操,在手上寫了兩字,曹操也寫了兩字…

再度轉身,陸羽伸出手握拳。

曹操則是說道:「一起。」

一言蔽,兩人同時伸手…第一個字均是許,而第二個字則有所不同,曹操寫的是縣,而陸羽寫的是都!

許「縣」,許「都」…

曹操頓了一下,旋即爽然的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許都,好一個許都!」曹操一邊笑著,一邊拍了拍陸羽的肩膀。「你比我考慮的要更遠一些…」

果然,這就是格局呀…

曹操只看到了許縣,陸羽卻已經看到了許都,格局上差著呢。

「曹公…」陸羽的聲音接踵而出。「許縣地理位置特殊,位於潁川與陳留的交界,陳留本就是主公的大本營,潁川曹營謀士團的老家,在此設立都城,無論是潁川的人才輸送,還是陳留郡的戰略支援,均大有裨益!」

講到這兒,陸羽的腦海中浮現出後世許昌市的地形圖…

莫名其妙,陸羽竟想到了許昌市的一個名叫「胖東來」的大超市,在大河南享譽盛名,相傳每周二閉店,幾十年如一日,被許昌人民傳為佳話!

咳咳…

想歪了,陸羽收回心神,繼續道:

「除此之外,許縣的地理位置可堪稱完美,西北有嵩山山脈,西部有石人山、白雲山、浮游山等等山脈相連,南部還有大別山,只有東部是開拓的平原!恰恰許縣的東部便是兗州!」

「而我軍北面有袁紹,東南有袁術,南面是劉表,東面則是呂布與劉備,可以說,許縣周圍的山脈完全隔絕了他們的幻想,攻守之勢均在我手!」

「唯一要注意的是豫州的汝南郡,這裡離許都城很近,可以說是朝發夕至,最好能在迎天子,定都許都的同時,派一支奇兵去攻下汝南郡,絕了這個後患。」

陸羽是一口氣吟出了這麼許多…

曹操也是不假思索的反問。「誰能去攻下汝南郡,絕此後患?」

他的意思其實是,現在西進洛陽在即,實在是騰不出手去攻汝南郡了…

「龍驍營!」

陸羽的話卻是讓曹操有些意外…

淡淡的三個字,可似乎其中承載的能量無比龐大

陸羽的語氣也格外自信。「我龍驍營就可以做到,曹公只管去西進洛陽,汝南城必定大捷!」

霍…好大的口氣呀。

在曹操印象中,汝南的局勢也十分複雜,這裡有不知敵我的「義軍」,也有數量龐大的山賊,聽說此間,還有一個譙沛許氏的族人,名叫許褚,這名字在江淮一線頗為響徹,可謂威震江淮!

聽說,有一次在與賊兵談判後的交換中,賊兵要用糧食換取義兵的牛,可賊兵把牛遷走後,牛又跑了回來,許褚便去陣前,拉著牛的尾巴愣是行走了百餘步。

賊兵大驚,不敢再來取牛,從此,整個淮、汝、陳、梁之地,聽到許褚之名都感到畏懼!

可以說,要取汝南最難的,便是俘獲這義士許褚之心,許褚之心牽連著整個汝南百姓之心,他若是歸附,那汝南郡也就順理成章的歸附了。

呼…

曹操輕呼口氣,試著問道:「陸功曹,這汝南是塊兒難啃的骨頭!你與龍驍營能啃下來麼?」

「能!」陸羽露出自信滿滿的笑容。「我願立下軍令狀,兩月之內必破汝南,只是…」

「只是什麼?」曹操接著問。

「只是我想請求曹公,若是攻克汝南,可否將汝南的所有耕地賞給龍驍營!」

「可以!」曹操不假思索,當即回道。

「曹公就不問,我為何要這麼做?」陸羽有點兒疑惑,這還是曹操麼?一點兒猜忌都不帶有的麼?

他不問,陸羽不是白準備答案了麼?

「哈哈,你要做的事兒,對曹營,對我只有好處!我信得過你!」

曹操再度拍了拍陸羽的肩膀,一番話意味深長。「汝南郡就交給你們龍驍營了,哈哈,西進洛陽我會親率大軍,咱們可以比比,是你的龍驍營先攻下汝南郡?還是我曹操先迎奉到天子?」

呃…

比一比?

陸羽的眼珠子一轉,這有的比麼?他方才說攻破汝南兩個月,其實…那是保守的說法。

估摸著…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最多一個月汝南城就主動來請降了,到時候,老曹估計都還沒趕到洛陽呢!

這不是穩操勝券嘛?

當然了,汝南城主動請降還有一個大前提,那就是…張仲景!

這位神醫…他得早點兒來呀!

他不來,謀下個汝南郡都費勁,他要來,便是豫州…也都順理成章的收復了。

想到這兒,陸羽的眼眸連連的眨動著,算下來,曹休這也走了將近二十天了吧?現在…也該回來了吧?

陳留郡,城外十五里處的一家餐館。

這裡是十日前新開設的一家酒肆。

它的名字與普通酒肆截然不同——衛家羊莊餃子館!

這正是陸羽與衛弘一道開設的餃子館兒,其餘的股東還是那三位——夏侯惇、荀彧、曹純!

在這個時代,羊湯餃子館兒,這算是很別致的名字了。

不過,十日以來,整個兗州每個城縣均開始了十數家之多…

當然了,最開始,生意並不好。

除陳留郡外,其餘郡縣只有寥寥幾個百姓來捧場,可是…隨著一個個有關「餃子」的傳說傳遍大街小巷,隨著一則這餃子館兒是陸羽開的消息傳來…

捧場的百姓們越來越多…

甚至出現了萬人空巷搶吃餃子的盛況。

餃子館兒的生意也幾乎每日爆滿,甚至,餃子的供應量已經跟不上了。

陸羽與衛弘一商量決定限量供應,每個人的祛寒嬌耳湯里只能放兩個餃子!

哪怕是這樣…這餃子,這湯也起到了極其重要的影響。

百姓們吃了餃子,喝了湯,渾身發暖,兩耳發熱,直呼神奇!

似乎,整個兗州境內,便是患上傷寒的患者都變少了。

對此,老百姓們不知道有多高興,身體暖和,心裡也暖和,渾身都暖和…

甚至…因為傷寒症的醫治,以及餃子防止傷寒的功效,兗州的百姓又贈給陸羽一個新的稱號——醫仙!

似乎,如今…只要一提到當世第一神醫。

在兗州百姓們心目中,第一個想到的不是神醫華佗,也不是醫聖張仲景,反倒是——醫仙陸羽。

對此,陸羽多少有那麼點兒受之有愧!

可一想到,歷史上凡是稱號中帶「仙」的人物,逼格往往都很高!

比如詩仙李白,比如兵仙韓信,比如酒仙劉伶…對了,李白好像還有個劍仙的稱號——青蓮劍仙。

一想到能與這幾位並駕齊驅,陸羽還是隱隱有些小激動的。

現在…

這陳留郡外十五里處的衛家羊湯餃子館裡,人聲鼎沸,不少人紛紛在議論著什麼。

而其中,有三個特殊的客人。

「不過一個月…兗州是大變樣了呀?」

其中一人乃是曹休,看著小二端來的那熱騰騰的祛寒嬌耳湯,曹休不住的感慨。「一月不在兗州,我曹休竟不知這餃子、這祛寒嬌耳湯是何物?」

搖了搖頭…

曹休咬上了一口,唔…好奇妙的味道。

與他同桌而坐的乃是張仲景與黃敘…

他們倆也剛剛去品嘗了下這餃子,這湯。

黃敘倒還好,只覺得這餃子、這湯味道極其鮮美,是荊南那邊吃不到的美味,不僅感慨…中原地大物博,就連美食也更豐富、更美味呀。

可張仲景就不一樣了…

同樣是吃了這餃子,喝了這湯,張仲景的眼眸一下子就凝起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張仲景口中不斷的喃喃吟道著:「麻黃、桂枝、羌活、生薑、白芷!均是祛寒藥物…藥性溫和!」

「羊骨,大量的羊骨,如此反覆熬制…性味肝溫,亦有祛寒奇效!」

「將這藥物先行熬湯,再砸成粉末狀包入麵皮內,可起到抵禦霜寒的奇效!能想出如此配方之人,大才,大才呀!」

別人喝一口羊湯,吃一口餃子,往往會說,這頓飯多麼的美味!

當然了,這都是不懂行的人。

誠如張仲景,一口餃子,一碗湯下肚,已經品出了這「藥療藥膳」中的藥譜。

餃子中,為何用羊肉?

湯中為何用羊骨與草藥熬制?

又為何要把草藥再切碎填入羊肉內,被麵皮包裹…

不懂行的人絕不會想到這些。

可…張仲景不同,他太熟悉這些藥物的功效,越是看,越是品,越覺得心中駭然。

甚至,他還從餃子與祛寒嬌耳湯中尋覓到了某些極其熟悉的東西。

可具體是什麼,卻無論如何也說不上來,就好像…這餃子,這湯中有他幾十年學醫沉澱總結出醫理的影子,卻又比他的總結更加的精湛百倍。

這…這不就是他夢寐以求的抵禦傷寒症的「食療藥膳」之方麼?

張仲景被譽為「醫聖」,他對每一味草藥都有深刻的認知與敏感的嗅覺。

正因為此,他才幾十年如一日的去鑽研,去總結治癒傷寒症,或者說是防止傷寒症的方法。

可這條路是開拓,是走前人從未走過的路,故而…一路上披荊斬棘,從這個層面上說,他始終是孤獨的!

可…兗州送來的那半卷《傷寒雜病論》,讓張仲景看到了希望。

他意識到,在這條抵禦傷寒絕症的道路上,他不是孤獨的,有人也在嘗試,也在探索,甚至總結出了行之有效的篇章!

再加上…這餃子的食療藥膳之法,讓張仲景的心底深處露出了悲戚!

這《傷寒雜病論》,這餃子,就像是專門為他寫的一樣…

也像是專門為這極寒天氣下,數以百萬計的黎民、蒼生所寫。

莫名的,張仲景的眼眶竟紅了起來。

「找到了,我…我幾十年尋找到的東西,這一刻…終於,終於找到了!」

「有此《傷寒雜病論》的醫理,有此餃子與祛寒嬌耳湯的食療、藥膳之法,大漢數以千萬計的黎民、百姓有救了,而今…而今他們終於有救了…有救了,我…我張仲景,咳咳…咳咳…」

因為太過亢奮,張仲景連續的咳出聲來。

曹休與黃敘看著張仲景…

心裡嘀咕著,不就是一碗餃子,不至於哭吧?這…有啥好哭的呀?實在想吃,再多給你買幾碗就是了!

黃敘連忙去扶起自己的這位叔父,可實際上,他幾乎是將張仲景給攙起來的…

張仲景是真的動情了。

畢竟…畢生所追求的事物就在眼前,觸手可得…這種心頭的悸動,他如何能不感動?不垂淚哭泣呢?

「仲景叔父,莫哭呀,不過是一碗餃子而已,仲景叔父怎麼哭了呢?」

「我…我…」張仲景還想開口說點兒什麼。

可店小二卻是搶先一步。

「誒呀,公子,讓他哭吧…咱們這羊湯餃子館兒,每天不哭上十個、八個的都過不了這一天。」

唔…

這話,讓曹休一下子好奇了。

「小二?這是何故啊?為何…總是有人在此間哭泣呢?」

提到這個話題,小二的話就密了起來。

「說起來,這是好事兒呀,一些百姓哭,是因為他們感謝陸公子的救命之恩,只要一想到,這餃子與祛寒嬌耳湯是陸公子創造出來的,就忍不住一邊哭一邊吃餃子,因為眼淚,餃子是鹹的,可心裡卻是熱的。」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人,他們察覺到這餃子與祛寒嬌耳湯能夠幫他們抵禦寒冷、遏制傷寒病的侵襲,於是…又聯想到了咱陸公子,覺得他是菩薩心腸,處處為百姓們著想,自然就哭的稀里嘩啦!對了,對了,現在,咱們可不稱呼他為陸公子了,百姓們均尊稱他為陸醫仙!」

霍…陸公子?陸醫仙?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一路上,曹休已經向張仲景與黃敘講明,書寫那半卷《傷寒雜病論》,救下黃敘公子的並不是曹操,而是曹操的幕府功曹陸羽…

如今,聽到這小二又一次提及陸公子,曹休、張仲景、黃敘三人均是心頭均是猛地觸動了一下,曹休還好…

張仲景與黃敘大驚。

「這…這餃子與湯,真的是…是陸公子所創麼?」

張仲景還在抽搐哽咽,帶著淚眼。

得到肯定的答案,張仲景口中喃喃:「陸公子…陸公子到底…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我家公子,自然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出奇謀能攻城拔寨,動動手則傷寒無虞,在咱們兗州,那可是人人讚許的人物!」

曹休下意識的脫口,在他的心目中陸羽就是這麼一個人,一個奇人!

甚至,在曹休眼裡,近五年來,整個大漢天下若要論玄奇人物,陸羽公子若是居於第二名,那第一名,只剩下那位一語泄露天機,被月旦評稱為『得之可安天下』的「隱麟少年」。

一下子,張仲景肅然起敬,儘管此前已經對這位陸公子足夠敬重。

可…他發現,他敬重的還不夠,這位陸公子的才學、品質,屬實讓他望塵莫及,望其項背。

其實,一路上,張仲景都有個大膽的想法,陸公子…啊不,是陸醫仙既能編纂出《傷寒雜病論》,那他的醫書必定深不可測。

若然…若然有幸能拜入他的門下,時時聽其教誨,那無論是於醫術的造詣,還是於拯救黎民的夢想,均是更進一步!

「其實依我看…陸醫仙不只是醫術高明,他最可貴的是品德貴重!」

黃敘開口了。「行至兗州後,咱們也遇到過不少恩公的弟子,與他們攀談…他們均牢記著恩公的一句囑託——『做一個高尚的人、純粹的人、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

「我時常在想,能說出這般話語的人,必定如美玉一般無暇,若是世上有人能稱得上是謙謙君子,想來,除了陸恩公外,也沒有其它人了。」

此言一出,曹休點了點頭,這黃敘知恩圖報,孺子可教啊!

俗話說,有虎父無犬子…黃敘尚且如此,他那位威震荊南的老爹黃忠,必定也是如此這般…

剛想開口,再附和兩句,順道稱讚下公子…卻在這時。

「得得得…」

一匹馬兒的嘶鳴聲響徹此間。

「小二隨便來點兒乾糧,一壺燙酒,我趕路!」

說話間,一個一身屌袍的中年男人步入此間餃子館,他的腳步格外的沉穩,他的聲音異常的厚重,他身後背負著一張大弓,腰間還別跨著佩劍,手中則是提著一柄看似極其沉重的大刀。

啊…啊…

看到此人,曹休還沒覺得怎麼樣。

可張仲景與黃敘均是張大了嘴巴,至於緣由,無他…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張仲景的結義兄弟,黃敘的親爹——黃忠,黃漢升!

他一路疾行,跑死了三匹快馬,總算是追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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