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龍驍營連同陸氏,榮俱榮辱俱辱

沐浴在華夏有著悠久的歷史。

而且,古時候的人沐浴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兒,古代的繁文縟節決定了其洗澡時的種種禮儀。

在古代,浴室稱為「湢」,浴盆則名「杅」。

《禮記·玉藻》中就提到——「浴用二巾,上締下綌。出杅,履蒯席,連用湯;履蒲蓆,衣巾晞身,乃屨,進飲。」

說人話,就是準備兩條毛巾,細的擦上身,比較粗的擦拭下身。

浴盆後,要站在草蓆上,再用熱水沖洗一遍,然後穿上衣服和鞋子,最後喝點東西以暖胃口。

這就是古人洗澡時的規矩,從王公貴族到小老百姓,誰都要依照這個規矩、步驟沐浴!

而在前世,似乎在北方的大澡堂里,也是這麼個流程!

此刻…

陸羽與陸遜分別坐在一個木桶里,準確的說,是坐在「杅」里,泡澡!

這個畫面,倒是讓陸羽想到。

曾幾何時…

他與老曹也是這般,那時老曹還替他搓背來著。

別說,如今回想起來,隱隱還有些後怕。

哪有一個大男人盯著他大腿內側看的,有夠奇葩的!

現在嘛,還好,畢竟陸羽和陸遜是同齡人,大家一起洗個澡,還是分開木桶洗的,這似乎也沒什麼。

只是…

陸遜的眼眸總是時不時的也望向陸羽的大腿處,就跟曹操當初一樣!

似乎…

他們都好像格外在意,陸羽內側那條酷似長槍的胎記。

按理說,這個胎記知道的人不多,除了陸羽外,就是昭姬姐姐知道了。

而這胎記…

算是唯一能證明陸羽與母親或者父親有所聯繫的地方!

只是,曹操與陸遜這是看啥呀?

這胎記與他們能有什麼關係嘛?

總不至於是…這胎記太霸氣了,長槍如龍?威懾住他們了?

「伯言,你一直盯著我看幹嘛?」

本來陸羽就對陸遜有一種別樣的熟悉感,如今,又同室沐浴,這種感覺自然更勝一籌。

「沒什麼…」

陸遜把眼眸移開,這下…他心中的猜想總算是得以驗證,一如…他曾經料想的那般!

陸羽,準確的說…

是「得之可安天下」的——隱麟!

真的!

他真的與陸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陸家族人遠赴濮陽頓丘縣探查得到的情報,如今,也總算是得以驗證。

陸遜父親的妹妹,也就是陸遜的姨娘陸玲,她生有一子,而這一子正是…正是大漢的司農,坊間傳言中的隱麟,眾士子心目中的太學總長,他陸遜眼前的——陸羽!

「咕咚…」

一口口水咽下。

似乎…因為心頭的大石頭落地,陸遜整個人頗為亢奮,頗為激動!

此時此刻,他的心頭隱隱又浮現起那四個字——陸家當興!

可…哪怕是心頭悸動連連。

陸遜還是強行鎮定,強行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一些。

他得試著引導陸羽,引導他也探尋到這個真相!

「陸司農,你不是很好奇,我帶來的第二個和第三個寶物是什麼?」陸遜主動開口道。

「看來伯言那所謂的『事關家族』的驗證,已經完成了?」

陸羽反問道。

他倒是不慌著去詢問這第二個、第三個寶物,反正陸遜已經在這兒了,這些寶物,早晚能逃得掉麼?

比起這個,陸羽更好奇,陸遜特地邀請他來這浴堂沐浴,所為的驗證到底是什麼?

卻見陸遜點了點頭,「誠如陸司農所言,已經驗證過了。」

「結果呢?」陸羽接著問。

「讓人欣喜!」陸遜面頰上的喜悅溢於言表。

這表情倒是把陸羽的好奇心給勾了起來。

「伯言不妨說說?我還真有些興趣!什麼東西必須要在浴堂里驗證的?」

「陸司農,要說這個,就不得不提及江東陸家的族譜…」陸遜眼眸微眯,「憑著陸司農洞悉時局、窺探人心的本事,多半知曉,我陸家的父輩、祖輩吧?」

這個難不倒陸羽。

別說是陸家的祖輩、父輩,就是下一輩,下下一輩,甚至…你陸遜未來會成為孫家的駙馬,娶了孫策的女兒,陸羽都能說出來,如數家珍。

還有…陸抗,陸遜的這個兒子很能打的呀!

——繼父之志,護吳周全。

——破晉軍分進合擊之勢,牽晉軍主力之實。

當然了,這些都是幾十年以後的事兒了…甚至,能不能發生都是一個巨大的問號!

陸羽自然無需向陸遜講述…

他略微思索,旋即開口道:

「你的高祖陸閎,曾任尚書令;你祖父陸紆,出身華亭陸氏,曾任守城門校尉;你祖父的弟弟陸康,官至廬江太守,被孫策打敗,殞命廬江!你父親陸駿官至九江都尉!」

「可以說…陸家自打你高祖起就是名門望族,到你祖父那一帶,更是成為了江東四大家族,只不過,隨著你祖父陸康被孫策打敗,殞命廬江,陸家…這江東四大家族之一的地位,也算是名存實亡了!」

這一番話,越是講到最後,陸羽刻意的壓低了一分語氣,以此表達些許惋惜遺憾之情。

陸遜卻是頷首點頭,絲毫不避諱陸家沒落的事實。

「不愧是陸司農,對江東陸氏一族了解的如此詳細,只不過,有一點,陸司農必然不知曉,就是我陸家的女眷!「

女眷?

聞言,陸羽微微一頓。

史書上很少記載女眷的,除非是像昭姬姐這般名滿天下的才女,才有有那麼寥寥幾筆!

故而,陸羽對陸家的女眷必定是一概不知。

而陸遜的聲音還在繼續。

「在族譜中,祖父陸紆除了生下父親這一支外,還生下一女,也就是我的姨娘名喚陸玲,想必…這個名字,陸司農並不陌生吧?」

陸玲?

這名字陸羽當然不陌生了,昔日昭姬姐與父親蔡邕於兵荒馬亂中救下陸羽時,四處打聽得知,陸羽的母親便叫做「陸玲」。

只不過…陸羽那時太小了,肯定不會對生母有什麼印象。

母親的名字也是長大後,昭姬姐告知的。

這?

江東陸家的女眷也叫陸玲?

不會吧?

陸羽心頭嘀咕著,不會這麼巧吧?他陸羽的母族總不會…總不會是江東四大家族之一的陸家吧?

乖乖,他這個「陸」…還真是江東陸家的「陸」啊?

聯想到這兒,陸羽的眼睛睜大,嘴巴也張開,他有些不可思議!

而就在這時,陸遜的聲音接踵而出。

「陸司農不妨聽我把話講完,我此番前來除了帶著一張江東的地形圖外,還帶來了陸家的族譜,族譜上每一個族人、包括旁支族系的名字都記載的格外詳細。」

「陸玲是我的姨娘,而姨娘很小的時候就失散於中原,最後有族人憑著胎記與信物去調查,這才在濮陽頓丘縣查到了她的蹤跡。」

「可…偏偏還是晚了一步,兵荒馬亂中姨娘死在了濮陽頓丘縣。」

「經過走訪,族人探明,姨娘曾生有一子,隨母姓,除此之外,此子的大腿內側有一柄酷似長槍的胎記,槍出如龍,霸道威猛!便與…便與陸司農那道胎記一般無二!如此,陸司農就知道,我為何要在這浴堂驗證,我所驗證的又為何物了?」

講到這兒…

陸遜刻意的停頓了一下,他想要讓陸羽去試著接受這個信息。

而陸羽的眼睛始終張開,他不可思議的回望向自己的大腿處。

長槍胎記,霸道威猛的長槍胎記?

這…

坦白地講,陸羽真的被驚到了,憑空冒出個母族,母族還是江東四大家族之一的陸家,這可就意味深長了呀!

「咕咚」一聲,一口口水咽進肚子裡。

等等…

陸羽敏銳的發現,這不能證明啊…

畢竟陸遜是先看到他的胎記,才說出的這番話。

憑著他的智商,編纂出一個合情合理的故事似乎並不難…這就難逃攀關係的嫌疑了。

心念於此,陸羽當即問道:

「伯言?不是我不信你,咱們在這浴房內,你指著我腿上的胎記,說這是你族人走訪探尋到的,這…讓我怎麼信呢?」

陸羽沒有把話講的太明白…

陸遜是聰明人,這種話一點就透!

「無妨!」陸遜似乎早就料到了陸羽會有此一問。

「陸司農,在我的包裹中有一封信箋,上面寫著我來此廬江郡的目的,包括這你大腿處這『長槍如龍』的胎記,也包括陸司農真實身份的探尋,均在這信箋里!」

「如今,我與陸司農均處於這浴堂內,一言一行自是逃不過陸司農的眼睛,我總不會有時間去特地書寫這個吧?」

說話間,陸遜直接跳出了木桶,他從包裹中取出信箋,就這麼交給了陸羽。

陸羽連忙接過…

果然…

上面的內容與陸遜講述的一般無二!

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總總驗證之下。

似乎,不…不是似乎,是他陸羽的身份,或者說他陸羽母族的身份已經能夠最終確認了。

他娘陸玲乃是江東四大家族之一陸家的長女,是陸遜的姨娘…

按照輩分兒…陸羽與陸遜是同輩!

剛剛想到這兒。

「陸司農,你是我的大哥啊,咱們陸家的族長,其實…其實是大哥你啊!」

陸遜拱手一拜,「遜拜見大哥!」

這是兄弟間特有的禮節。

按理說,嚴格意義上,陸羽是算不得陸遜大哥的,更算不得陸家的族人!

畢竟…陸家是他的母族,並不是他的父族!

在禮法中,哪有兒子跟隨母族的道理?

可…偏偏。

陸羽這的情況又有些不同,他隨母姓,他姓陸,他爹是個不負責任的渣男!

如此這般算下來,那…陸羽的母族其實約等於父族了!

被陸遜稱呼一聲大哥,這稱呼也合情合理。

又或者說,陸羽完全可以將自己也歸為陸家的一員,他是需要擔負起陸氏的復興與希望的。

而這才是陸遜不惜冒著生命危險,渡江的目的!

「伯言…啊不,是二弟!」陸羽趕忙扶起陸遜。

總是被夏侯惇稱做二弟,猛然稱呼別人一聲二弟,心情還挺舒暢的。

果然,誰都是想做大哥的呀!

不過…

比起做大哥的喜悅。

陸羽當即拋出最關切的問題。「二弟,咱們族人走訪頓丘時,可探尋到我那渣男爹的下落了麼?或者說,我那渣男爹究竟是誰?」

這…

陸遜搖搖頭,「並沒有探尋到…若然探尋到了,他拋妻棄子,害死姨娘,咱們陸氏一族豈能善罷甘休,豈能不討回這個公道?」

說到後半句,陸遜的語氣變得冷冽、凝重。

儼然…

他也極其看不慣陸羽父親這種拋妻棄子的行為。

不管是何理由!是何藉口!拋妻棄子,這都是為世人所不齒的。

「大哥這些年一直在找他麼?」

見陸羽的表情複雜,陸遜又補上一句…

「算是吧!」陸羽點點頭,不過很快,他擺擺手。「不過,現在卡那裡,這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我找到了母族!找到了兄弟,哈哈…」

罕見的,陸羽大笑了起來。

「走了,伯言,這澡也洗了,驗證也驗證過了…咱們回書房,好好聊,邊喝邊聊!」

今兒個陸羽是真的高興。

這算是找到親人,找到組織了呀!

他與陸遜兩人迅速的穿好衣服,勾肩搭背的走出了這浴堂!

進來時,兩人還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可出門時…兩人的關係無疑進了一大截。

當然…

這些不會被別人看到,更不會傳出去。

龍驍營早已守好了這衙署的每一處,若然沒有陸羽的同意,便是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

一封快報,已經送到廬江。

此時的廬江上下,都在為興修巨大樓船做準備。

於他們而言,陸司農即將凱旋歸許都,而半年內造出一艘可容納三千人的樓船,這已經是當下廬江最要緊的事兒,劉曄為此已是焦頭爛額!

程昱也儘可能的幫幫忙,助力一番。

至於,他之後的去向,目前陸公子還沒吩咐,大機率是要歸朝的,也有小機率會留在這廬江,輔助劉勛、劉曄駐守城池,抵禦江東。

其實…

在程昱看來,這都無所謂…

去哪都一樣,反正…也不至於去江東。

除了江東外,似乎別的地方都還不錯,至少並不危險。

可…當這一封曹操發來的信箋傳來,諸事全部到此為止…

程昱手持著這封沉甸甸的信箋,他的眼眸中閃爍出一抹光,一抹冷芒,還真是…一波剛平,一波又起了。

壽春、廬江這邊剛剛局勢穩定,徐州的下邳城有動作了!

他快步跑到衙署書房這邊,親手將這封曹操的書信遞給了陸羽。

而此時…

陸羽剛剛與陸遜一道步入書房。

一張案牘,兩壺小酒,兩人對坐正在聊著一些陸家家族內的事兒…

「大哥,若有要事商議,我就先回驛館,大哥隨時有空傳喚我即刻。」看到急件,陸遜緩緩起身,作勢要告辭。

「不用!」陸羽直接擺手,示意他坐下。

這一番話,這一個動作,直接把程昱看懵了?

大哥?

什麼時候,陸羽成陸遜的大哥了?關係…這麼快就進展到這個地步了麼?

又或者說,這位名喚陸遜的公子,不簡單哪!

「咳咳…」輕咳一聲。

既然陸羽讓陸遜留在這兒,程昱也沒什麼好避諱的了,直接開口道:「這是曹司空的親筆書信,七百里加急,曹司空提到,他打算對下邳城用兵!問陸司農的意見。」

用兵?

陸羽的眼睛猛地一睜,精銳的目光在眼前的信箋上掃過一遍,下一刻他微微凝眉,思索了一番。

口中吟道:

「動兵也好,如今時機已經成熟…陳矽、陳登父子成功的離間了呂布與陳宮的關係!」

「這下邳城大勢已定!」

言及此處,陸羽主動把手中的信箋遞給了面前的陸遜。

不忘補上一句。

「伯言,你怎麼看?」

這…

聞言,陸遜微微一愣,他原本的心思都放在陸氏一族的崛起上,此番被陸羽這麼一問,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

不過…他畢竟機敏,且對徐州局勢也有一些了解。

他略微掃過書信中的內容,當即回道:

「想不到,陳矽、陳登父子竟是曹司空與陸司農安插在徐州的細作,如今呂布重用陳氏父子,軍師陳宮被冷落…接下來要做的,就該是繼續利用陳氏父子,離間呂布與劉備的關係,逼迫呂布出手了吧?」

「只要呂布一出手,劉備必定大敗,而那時他也只能向曹司空求援。如此這般,曹司空征討下邳城就名正言順了。」

講到這兒,陸遜頓了一下。「其實這些,都不用陸司農去提議,曹司空多半已經想到,且著手去辦了。」

陸遜這一番分析,陸羽自是連連點頭,表示讚許!

果然,古人的智慧不能小覷,真要論起來,陸遜比他陸羽聰明多了。

然而,最震撼的當屬程昱。

這位江東來客,有兩把刷子呀!

不過是一封信箋,就能窺探出陸司農接下來的部署,曹司空接下來的行動,委實不簡單哪!

怪不得,陸公子對他這麼禮遇,甚至…還兄弟相稱!

待陸遜講完這些,陸羽才笑著說道:

「伯言,我向你介紹一些,這位是程司馬,是我龍驍營內的首席謀士,他的名字想必你並不陌生,他勸降加入曹營的將士算下來,少說也有十餘萬了,這可比江東小霸王孫伯符的兵馬要多出幾倍不止呢!」

「程司馬,我也向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江東四大家族之一陸家的族長陸遜,若然不是他冒險北渡長江,我陸羽尚不知曉,我的母族竟也是陸氏一族!」

講到這兒,陸羽頓了一下。

旋即語氣一下子變得凝重了起來。

「伯言、程司馬,從今天起,江東陸家與龍驍營就深度捆綁在一起了,咱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從此勠力同心,攜手建功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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