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內之地。

按照河內太守張楊的吩咐,今日午時大軍出征,無數甲士們起了個大早,就連張楊昨夜也是睡在軍寨中的,方便第二日清早點兵出征!

清晨,第一縷曙光照射下來,夜風的寒冷似乎總算過去了一些,破曉的光給人一種格外清新的心情。

一些張楊的親衛伸著懶腰走出了營帳,就準備去點兵集結。

卻就在這時。

「啊…啊…」

接連的慘叫聲在軍寨中響起。

敵襲…

這是張楊下意識的反應,他在親兵的護送下闖出大帳,卻看到了無數熟悉的兵士,他們各個提著刀,猶如虎狼,見人就砍!

就在這黎明之際…

那些原本還是自己麾下的甲士,猶如餓虎撲羊一般,衝殺入軍寨!

他們瘋了一般的提刀砍殺,摧枯拉朽!

張楊的這支親兵部隊,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昨日還是戰友的各軍團將士,已經呼嘯殺來。

等他們從昨夜的美夢中回過神兒來,還來不及拿起武器,這些眼眸中泛著綠光的豺狼,便已經殺到了他們的面前,開膛破肚!

無數張扭曲到極致的面頰,沒有絲毫的憐憫…

就好像張楊與這些親兵的死,才能築造起他們晉升的階梯!

選擇!

似乎,根本就不用選擇!

一邊是天子大義,是日益壯大的曹司空!

一邊是河內這寥寥土地,是想要對抗天子,成為逆賊的張楊。

五萬甲士,至少有三萬餘人已經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

原本而言,這個時代,弒主必定會背上罵名,乃至於之後無人敢用,可…高舉天子旗幟,奉詔討賊,那就是大義滅親!

不僅不會背上罵名,保不齊還能流芳千古!

「框啷啷啷…」

兵刃與骨骸碰撞的聲音不絕於耳,整個黎明,竟是比黑夜中,還要更像那血腥屠戮的修羅場!

只一炷香的時間,戰鬥就結束了。

所謂擒賊先擒王,在程昱的部署下,楊丑集中優勢兵力直接將張楊的軍寨拔下!

「踏踏…」

一間軍帳內,楊丑與一幹部將快步走入其中,他們渾身是血,邁著鏗鏘有力的步伐。

而軍帳內,一個披頭散髮,鎧甲都被鑿碎的魁梧漢子正席地而坐,無數甲士提起長矛指向他,似乎只等他們的將軍發號施令,就會奪去這男人的性命!

此刻…

楊丑站定,他的雙眸微眯,直勾勾的盯著眼前這男人…

沒錯,這個狼狽的男人正是張楊,仁慈的張楊!

其中一個提矛士卒開口稟報道:「將軍,按照吩咐,張楊五千親兵已經被全數絞殺,唯獨剩下張楊一人,我等不敢做主,特地等將軍前來!」

呼…

楊丑輕呼口氣,其實他內心中很激動。

可以說,此番…擒住張楊,這投名狀就算是獻出去一半兒了,他嘴角咧開,微微的露出一抹笑意。

「張將軍?想不到,一夜過後,咱們竟是以這種方式再見面,還真是世事無常啊!」楊丑笑著說道:「呵呵,如今,你不再是主公,而是逆賊,而我也不是你的武將,而是朝廷敕封的討擄將軍!哈哈…哈哈哈!」

「楊丑…你,你為何?為何要背叛於我?我帶你不薄啊!」

「還有,是誰…是誰幫你謀算的這奇襲?」

張楊臉色鐵青。

如果說楊丑背叛他,他心頭多少還能理解,可…奇襲,趁著守備兵士換防之際,給予突然襲擊,他麾下五千親兵竟完全沒有反抗之力。

張楊絕不相信,這是楊丑能想出來的計略。

「哈哈哈哈…」楊丑大笑道:「張將軍吶張將軍,說出來,你怕是不信,你今日這一劫,早在十餘日前就已經註定了!」

「哈哈哈,龍驍營陸統領…他遠在千里之外,就算到你將會馳援呂布!也算到,你命中有此一劫!可惜啊可惜!」

講到這兒,楊丑朝張楊搖了搖頭。「張將軍,我承認論及兵法、武技我楊丑都不如你,可,架不住我眼光好,我審時度勢啊!有龍驍營那位算無遺策的陸統領在?你竟還妄想聯合呂布偷襲曹公的後方,哼,這些又豈能逃得過陸統領的眼睛?」

「哈哈…跟他斗,不過是自取滅亡罷了!倒不如像我,投誠於陸統領,日後跟著他混,必定是吃香的,喝辣的,而你嘛,就只要作為我遞上的那『投名狀』了!」

言及此處…

楊丑的刀已經架到了張楊的脖頸上。

刀鋒森寒、刺骨寒冷…

「你…你不能殺我!眭固將軍,他…他絕不會投身曹營,他…他也不會放過你…不會…」

眭固原本是黃巾軍,黃巾起義失敗後,他就加入了黑山軍,與於毒、白繞齊名…

初平二年時,還曾與袁術聯合圖謀曹操的東郡,可惜…被曹操所敗!

可以說,這個眭固與曹操有著極大的仇恨,他是絕不會投靠曹操的。

只是…

「哈哈哈哈…」楊丑的笑聲愈發囂張。「張將軍吶張將軍,你現在還沒搞清楚,想你死的是我楊丑麼?」

「不…要你命的是陸統領,陸統領算無遺策,他又豈會沒有算到眭固這一環,怕是要不要半柱香,你們倆就能黃泉下相見了!」

一言蔽…

刷…一刀封喉!

這是最痛快的死法,甚至都沒有時間去感受到疼痛,而楊丑如此殺死張楊,也算是顧及昔日裡的情分了。

唯獨可惜,這張楊太天真了,他得罪了他得罪不起的人!

「好了…」楊丑很淡定的割下了張楊的人頭,他口中感慨道,「這下可以向程司馬交代了!」

一言蔽,他提著那血淋淋的頭顱,快步走出了此間營帳!

另一邊…

河內之地的一處軍寨,這是眭固的軍寨,他手下有一萬餘將士,這些原本都是黑山軍,追隨著他一道來投奔張楊的。

只可惜…

「敵襲,敵襲…」

有斥候的喊聲響起,與此同時,無數甲士殺入了此間軍寨,數不盡的人廝殺在了一起。

程昱也在其中,別看他平素里一副書生模樣,可此番在戰場,他指揮若定…腰間的佩刀早已拔出,整個人顯得威風凜凜,便是那些武將出身的男人,似乎與他相比也少了一分英雄氣。

——「奉旨討賊,只誅賊首,投降者不殺!」

——「負隅頑抗者,格殺勿論!」

一言蔽,程昱的刀揮舞而出,而自他抽刀的一刻起,數以兩萬計的甲士瞬間爆發出了怒吼,他們拍打著盾牌,抽出了佩刀,長矛,氣勢如虹!

每一個甲士都不傻!

督戰的可是龍驍營程司馬啊,他若是在陸統領面前對誰美言一句,保不齊,這幸運的甲士都能直接升入龍驍騎,光宗耀祖,威震八方!

便是為此,一個個甲士「嗷嗷」叫著衝殺了過去,他們要表現的更勇猛一些,只有這樣才有可能被程司馬注意到,被選入龍驍營!

「殺,殺,殺!」

「沖啊!」

喊殺聲衝破雲霄,震天動地…

那猶如黑雲壓頂,宛如潮水一般的兵馬,猶如一柄尖刀,直插入眭固大軍的心臟,隨即…放血,肆無忌憚的放血開始了!

片刻之後,眭固的頭顱已經被掛在竹竿之上,緊接著,在程昱的吩咐下,整個河內之地遍布掛滿「曹」字大旗!

數不盡的人頭被割了下來,這些是他們的軍功,更是他們投誠曹營的投名狀!

更多的甲士被俘虜,一聽到「龍驍營」三個字,一個個哀求著投降,這一戰,程昱為曹操說下來的何止「三萬」大軍!

呼…

幾個時辰後,甲士們開始清掃戰場,而程昱的眼眸依舊凝起。

他氣定神閒的書寫了一封信,旋即將那薄薄的絹布捆綁在信鴿的身上。

飛鴿傳書,這是最快的訊息傳送方式,而他要傳送給的可不是曹操,也不是陸羽,而是下邳城…

他要借著這封信的東風,將整個下邳城整個籠罩於風聲鶴唳之中!

「陸公子!」做完這些,程昱感受到片刻的輕鬆,他面朝虛空,口中喃喃「這任務,程某又一次不辱使命了吧?」

一封快報,已經送至下邳城下,曹軍大寨。

曹操看到快報後,冷著臉,目光深沉,不置一詞…

荀攸、戲志才聞訊,也已經趕來,每個人都臉色鐵青,沒有人發出聲音。

曹仁見人都來的差不多了,不禁艱難的開口說道。

「曹司空,諸位軍師,這是剛剛許都城荀令君發來的急件,是咱們在河內的細作探明,張揚答應了呂布的請求,欲要向許都城動兵了,算算時日,動兵應該就是在今天!不出所料,如今,他已經兵臨『東市縣』了。」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

曹仁的話什麼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

河內距離許都城唯獨三百里,若是急行軍可以朝發夕至!

而東市縣是兩者中間唯一的一道屏障。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曹操在東市縣部署的防護不過五千人,而張楊有五萬大軍,這是人盡皆知的!

敵眾我寡呀,局勢並不樂觀。

說著,曹仁嘆了口氣…

囁嚅著繼續說道。「張楊手上有五萬大軍,咱們後方留守的倒是也有七、八萬兵馬,只是,分攤到各個城郡就沒有多少了!若然放任張楊不管,或許…」

聽到這兒,曹操的眼眸猛地一瞪,精銳的目光在每個人的臉上巡視了一番,下一刻,他用手狠狠的敲了敲案牘,厲聲問道:「都說說吧,如何應對?」

這…

荀攸與戲志才彼此互視一眼,戲志才沒有看向曹操,他的眉頭卻是緊緊的凝起,嘴角微微抽了抽:「曹司空,這一戰讓我想起了三年前曹司空討伐陶謙的那一戰,那時候便是呂布奇襲後方,讓我軍首尾難顧…只不過…」

戲志才沒有把話講完…

曹操卻是一下子明悟了,他直接接過戲志才的話朗聲道:「只不過,那一次咱們的大後方還有龍驍營,還有陸司農,是他們保全了整個後方,讓前線無虞,可這一次…陸司農與龍驍騎均是隨軍而來,除他們之外,誰還能夠抵擋那張楊的兵鋒?」

其實,這事兒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張楊不是想要真正的進攻許都城,他沒這個魄力,而他的目的不過是逼得曹操回援罷了!

圍魏救趙…張楊之心幾乎是人人皆知。

可關鍵的問題是,依著現在的局勢,明知是圍魏救趙,可不回援還不行了。

「曹司空…」戲志才眼珠子一轉,他提議道。「上一次如此情形是陸司農破的局,這一次何不再請陸司農破局呢?」

嘿…

曹操微微一怔,他其實挺能理解戲志才的。

畢竟羽兒對戲志才有救命之恩,如此情形之下,他舉薦羽兒,說白了就是兩層意思。

一層他戲志才篤定羽兒一定能破這個局;

另外一層,順帶著把這份功勞再度然給羽兒,戲志才這是有心了呀。

「陸司農呢?」曹操詢問曹仁。「這次議事他怎麼不在…」

「噢…」曹仁如實回道。「陸司農率領龍驍營一道去高處,說是探看下邳城防,也探看下泗水的湍急程度,他們半個時辰前才出發怕是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

下邳城防?泗水湍急?

這…羽兒什麼時候對這種事兒感興趣了?他似乎一貫不會過問攻城的事宜!這是他的弱項…

不過…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張楊襲擊後方,這事兒…曹操倒是想詢問下他這個長公子的意見。

曹操索性一擺手。「子孝,你領路,咱們去尋陸司農!」

既然戲志才都提出了,要讓這份功勞,曹操就滿足他!

當然了,其實這樁事,曹操與戲志才都有破解的方法,只是…損失的多與少罷了。

可羽兒最擅長的是攻敵攻心,或許他的辦法更符合《孫子兵法》中那「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核心要領!

別說,這麼一想,曹操整個人還頗為迫切。

下邳城。

城池之中,呂布披甲擎戟,怒氣沖沖的往陳宮的府邸行去。

可還未行至那邊,沿途…便聽到不少周圍的百姓在議論著什麼。

「聽說了麼?」

「怎麼會沒聽說呢,似乎…城外的曹操不知道用什麼方法運進來一車稻米,送到了陳軍師的府邸!」

「似乎是…因為當年陳軍師救過曹操,故而…曹操才特地送來這些,表示感謝!誒呀,這救命之恩沒齒難報嘛,這本是沒什麼!可…我怎麼覺得,咱們軍師或許與那曹操有所勾連呢?」

「噓…有人來了…不能亂講,不能亂講!」

似乎有人引出這個話題,緊接著…無數人都議論了起來。

這…

呂布的臉色更是鐵青!

這一句句的議論,消磨著他對陳宮最後的一絲絲希望。

他感覺心頭很疼,習慣於背叛別人,可絕不習慣被人背叛!

「把他們喊來!」呂布冷然吩咐周圍的親衛,親衛將這些百姓帶了過來,他臉色陰沉的問道:「你們方才胡言亂語在說些什麼?」

這…

這些百姓不敢遲疑,「稟報溫侯,我們乃是親眼所見,有商賈給陳軍師送來數百石稻米,滿滿許多車,可…看車轍印,根本不像是稻米的重量,而像是這稻米中包裹著更重的東西!我們…我們也只是在猜測,到底,到底是什麼…不想驚動了溫侯!」

「除了你們,還有誰親眼看到了?」呂布接著問。

「酒肆的張大娘,東街的花匠,軍師府中的婢女,許多人都看到了,還在討論…具體還有誰,小的,小的也說不上來呀!」

聞言…

呂布的眉頭一凝,他當即吩咐道:「來人,點三百精兵將軍師府團團圍住!就是一隻螞蟻都不能給我放出去!」

「喏!」親衛聞言立刻去安排。

踏踏…

憤怒至極的腳步聲響起,待得呂布走後,議論的這些百姓才喘出一口大氣。

他們竊竊私語了起來。

——「楊神醫救了我們的傷寒症,分文不取,我們能幫他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是啊,呂布若霸著這下邳城,那曹司空的醫者如何能進來?咱們下邳城的傷寒症如何能根治呢?」

——「或許這就是天命歸曹吧!」

自古套路得人心…

這一切都是楊修事先安排好的套路!

為此,他做了大量的工作,總算是…就快成功了。

就在此刻,目睹了這一切,尾隨著呂布的楊修,他的嘴角欣欣然的揚起,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他朝身旁的一名小吏詢問道:「陳宮府內都安排妥當了麼?」

——「一切都安排妥當了,老陳他娘的傷寒症是楊公子救下的,老陳必定會按照楊公子吩咐的做,楊公子放心就好!」

「很好…」

楊修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最後抬頭望了眼怒氣沖沖走遠的呂布呂奉先!

一切出乎意料的順利啊!

這一刻,楊修發現,學醫不只是能救人,亦能夠害人!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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