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曄受封漢左將軍,宜城亭侯,被天子尊稱為皇叔!

幾家歡喜幾家愁…

曹操自是志得意滿,劉備則低著頭,默默的退回了角落,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無奈的繼續的做回他的小透明。

無疑…

在眾臣子看來,漢庭與曹營這一回合的博弈中,曹司空又扳回一城!

就在這時。

——「陛下,臣有事請奏!」

一道清脆的聲響傳出…

陸羽站起身來,拱手行了一禮,連帶著,也緩和了下此間針鋒相對的氣氛。

天子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連忙開口道。

「陸司徒有話,但說無妨!」

陸羽先是緩緩掃過身側的諸人,國舅董承,京兆尹司馬防一個個頭戴梁冠,雖然看起來顯得老成肅正,可實際上一個個都有些緊張。

唯獨荀彧,一副丰神秀雅的模樣。

看穿一切的他,眼眸微微的凝起,卻是不露喜怒,更是一言不發。

掃視過眾人的表情後,陸羽的話終於開口。

——「今朝,天下德才兼備者,或身居朝堂,或投身各軍營帳,可大量無德有才之人卻放在民間,有的人雖是奸佞小人,可面對敵人時,敢於力戰,勇於擔當!也有看起來抽煙、喝酒、燙…啊不,是看起來庸俗至極,一身滿滿的都是低級趣味的官吏,但他們卻也有真才實學!」

——「這些不仁不義、不賢不孝之人,或許其中也不乏善於治國用兵者!臣請陛下發一道求賢令,給這些有才而無德者效忠大漢的機會!匡扶漢室,匡正朝綱!」

侃侃而談,字句鏗鏘…

這一席話意味深長。

可偏偏,陸羽這話有爭議啊!

而這爭議自然引起了滿朝的竊竊私語。

求賢,並無不可…

漢庭求賢,更是至關重要,便是曹操,也一連發出過三道《求賢令》,可如同陸羽這般,求賢…求此「無德有才之士」,還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天子劉協還沒回過味兒來。

曹操卻是當即一揮手。

「一派胡言!」

他必須要在這朝堂上表現出與陸羽的針鋒相對,故而,他的表情格外的冷冽,語氣更是宛若寒冰一般。

「大漢四百年舉賢之法,無論是推恩制,還是察舉制,均是唯有德者居之,陸司徒這道『求賢』的請奏,公然招攬不賢不孝之人,這是鼓勵急功近利的小人哪!陸司徒你這是一派胡言!」

其實…

曹操用人才,才是真正的唯才是舉,他最是不在乎的便是這個人的德行。

可現在,為了營造出與羽兒的對立情緒,他這番冷冽的話語說得委實違心了。

當然,曹操這話也起到了應有的效果。

原本…

天子與一眾漢臣還沒有回過味兒來,可現在…不光味兒出來了,味道還很沖!

特別是天子劉協,他的眼眸中精光乍現。

是啊,當今天下,論及有德有才的賢士…

那或許投奔曹操,或許會投奔袁紹,或許會投奔劉表,反正…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漢庭這邊。

可…匡扶大漢?

又不能只倚靠這些老臣,只倚靠一個陸羽,陸司徒也需要幫手啊!

故而,他才提出這求賢,求「有才無德」之人,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陸司徒這是幫他這個天子,幫漢庭聯合更多的力量!拉攏更多的力量!

這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之事!

想明白這點,天子劉協就打算開口聲援陸羽,哪曾想,陸羽的話接踵而出。

——「曹司空說我是一派胡言?那…我且問曹司空?何為德?何為賢?何為孝!」

這…

羽兒要說什麼?

曹操眉頭一鎖,卻是一言不發。

而陸羽的話還在繼續。

——「依我之見,臨陣能勝,不使將士枉死者便是德;治國能安民,不使百姓受凍餒之苦是德!」

——「至於坐而論道,大言欺人,只會擺架子裝清高,卻無實惠於家國百姓的偽君子,朝廷才沒有那麼多俸祿養之!朝廷要的是能治國用兵,平定亂世的有用之人!曹司空,你品,你細品!招募有才無德者,如何就一派胡言了?」

針鋒相對,寸步不讓…

甚至,陸羽的話還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莫說是別人,就連曹操都感受到了一股威壓,得虧之前是與羽兒商議過的,否則,這話當真要駁的他啞口無言了!

當然,話是針鋒相對,可羽兒話語中的內容,卻是曹操心裡一直在想的。

治國用兵、平定亂世的有用之人,不是朝廷需要,而是他曹操需要啊!

原來,此番羽兒是打算藉助朝廷,順理成章的將一批德行不佳卻有才之人替他曹操招募過來。

舉不賢的這黑鍋朝廷背,受益者卻是他曹操。

呵呵…

想到這兒,曹操內心中笑了,笑的格外的開懷,陛下呀陛下,滿朝公卿哪公卿,你們還被蒙在鼓裡吧?

只是,這一次的千層餅,希望你們多少能想到第二層。

否則,可就辜負了羽兒的一番苦心咯。

誠如曹操所言…

曹操這麼一反駁,陸羽這麼一針鋒相對,滿座朝臣,只要不是腦袋被驢給踢了的,誰都能聯想到更深層次的一成。

陸司徒這是在幫陛下,幫漢庭集聚實力呢!

儼然,陸司徒的站位已經很明顯了!

就事論事…德行不佳者出仕,會造成德不配位,也會對原本的察舉制、推恩令的選官制度造成極大的衝擊。

可…當務之急。

如何迅速的壯大漢庭的力量?

壯大到在人才這一環上,能與曹操並駕齊驅,這才是重中之重。

「臣倒是覺得陸司徒此舉可行。」

董承第一個站了出來…

他這麼一站,一乾親漢的臣子紛紛站了出來,表示對陸羽的支持。

曹營這邊反倒是默然了。

原本與陸羽關係極好的夏侯惇、曹仁、曹洪、荀攸、戲志才,一個個默契的一言不發,像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對!

荀攸與戲志才似乎窺探出了點兒什麼,不過,他們刻意的不深入去想,且看看,這局勢會發展成什麼模樣?

當然了,憑著他倆的智慧,當此局勢之下,已經能窺探出,有人要被坑咯!

「如今,外賊未誅,袁紹在北境虎視眈眈,關中之地軍閥伺機而動,江東未平,如此時節?如此招『賢』,必定會謠言四起,陸司徒是不是操之過急了!」

曹操的話再度傳出…

他要認慫了,或者準確的說,是他曹操要真的認同陸羽了,那可就太假了,穿幫了。

陸羽的回答依舊言之鑿鑿,分毫不退!

「陛下就該讓天下人知道,袁紹算不得什麼?關中諸侯也算不得什麼?江東更是一群鼠輩!天下諸侯…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咱們日子照過,人才照選,不單單要招『賢』,更要選『賢』,將天下所有有才之士齊聚許都城,然後,臣請重啟月旦評,試玉燒金,不論是何德行?有無真本事,都可以上台一試。」

這話脫口…

曹操的臉色都綠了,像是被氣綠的,不得不說,曹操很善於表情管理,他想露出笑就露出笑,想露出怒也可以輕而易舉的表漏出來。

而曹操越是憤怒,天子劉協就越是興奮。

他渾然不在意,如此招賢會不會對朝廷的聲望產生影響?會不會引得天下非議,只要能壯大自己,只要能制衡曹操,只要能讓曹操不舒服,這事兒,他就願意去做。

「陸司徒所言極是啊!」天子劉協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昔日許劭兄弟開月旦評,品評天下人才,一時傳為佳話,今日,許都城重開月旦評,更是為天下有才之士所嚮往,眾望所歸!這發布『招賢令』,重開月旦憑,朕都准了!」

言及此處,劉協把目光望向荀彧。

「荀令君覺得如何呢?」

這話也有深意,劉協也想試探下荀令君的態度,對求賢的態度,對月旦評的態度,對陸羽的態度,也是對漢庭的態度!

這…

荀彧眼珠子一轉,他餘光分別瞟向了曹操與陸羽,最後眼珠子一定,方才開口道。

「這求賢,這重開月旦評好是好!」

「可,昔日許劭兄弟的威望卻是難以複製,人道『平輿之淵,有二龍焉』,這汝南平輿縣城的古巷「二龍里」和小清河的「月旦島」、「月旦橋」皆因其人其事而得名。」

「每逢初一、十五,許劭兄弟品評十人,無論是誰,一經品評,身價百倍,世俗流傳,所稱如龍之升,所貶如墜於淵,清論風行,高唱草偃,為眾所服!可…」

荀彧話鋒一轉。「今時不同往日,要重開月旦評,陸司徒就要找出能媲美當年許劭兄弟之威望者,主持這月旦評!」

這就是荀彧的高明之處。

如此敏感的時節,他的回答句句在理,卻又不露聲色,不站隊伍。

儼然…

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態。

局勢尚不明朗,作為潁川士人的領袖,明哲保身不失為一項智慧。

「是啊!」曹操卻是附和道:「當今天下?論及在士人中的名望?誰能比得上許劭兄弟?」

這話脫口…

董承直接回道:「我倒是聽聞,陸司徒的姐姐蔡琰姑娘乃是蔡邕之女,天下有名的才女子,又是北方士人的領袖,由她品評?身份足以服眾!」

這話脫口…

一干漢臣紛紛附和。

「若是由蔡琰姑娘主持這月旦評,那就再好不過了。」

「是啊,是啊,論及聲望,許劭兄弟如何能與蔡侍郎比?」

「蔡琰姑娘還是太學總長…論及地位與聲望也足夠了。」

一句句的話語傳入曹操的耳畔,曹操內心中在點頭,由蔡琰主持月旦評,那就相當於這天下的輿論都把握在羽兒的手裡。

輿論,這才是真正的能進能退呀!

這無異於能讓羽兒在未來繼承世子之位時,添得更多的籌碼!

漢庭這是神助攻啊!

當然了,儘管曹操心頭高興,可表情依舊要做出很憤怒,很痛苦的樣子,第一次感覺,演戲好累呀!

天子劉協的嘴角浮起一絲帶著興奮之意的微笑。「甚好,招賢令與重啟月旦評就交由陸司徒去辦,月旦評由太學總長蔡琰姑娘主持,董國舅與荀令君同去坐鎮。」

曹操還想說話,可轉念一想,差不多得了…

「哈哈哈…」

他當即大笑了起來,只是這笑聲中帶著幾分冷然。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呀!」

「今日如此多的喜事,如何能不慶祝一番呢?後天,本司空請陛下,請陸司徒,請諸位臣工許田狩獵如何?」

任憑誰都能聽出,曹操這「狩獵」是帶著情緒的,憤怒情緒的。

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這狩獵會變得很兇險!

「愛卿…」天子劉協眉頭一蹙。「這架鷹牽狗的事兒,恐怕不是天子正道吧?再說了,陸司徒還要操持求賢令與月旦評之事,朕也覺得身體不適,怕是也抽不開身哪,要不…」

「哈哈哈?抽不開身?」

曹操冷冷的望向陸羽,又望回天子劉協「自古以來,聖君都好打獵,春播夏種,秋收冬藏,四時狩獵,揚威於天下,哈哈,後日不光滿朝公卿要去狩獵,三軍將士也要隨駕而去,他們可都盼望著與陛下,與大漢新晉的陸司徒一同行獵呀!」

講到這兒,曹操的語氣變得高昂,言語間帶著幾許嘲笑的意思。「陛下難道不想狩獵麼?還是陸司徒不敢狩獵呢?」

這…

此言一出,陸羽眼珠子一轉。

「陛下,曹司空一番好意,不妨就去許田狩獵,也正好揚威於天下,告訴天下人,大漢回來了!適時,臣手下的龍驍營會護陛下的周全,陛下放心即可。」

陸羽的話讓天子劉協安心多了。

「好…好…那,那就去狩獵,揚威於天下!」劉協無奈,這種局勢下,他不答應也得答應!

而滿朝臣子亦是悄聲議論紛紛…

「曹司空於這求賢令、月旦評中又敗了一陣,這狩獵…怕是要找回一成啊!」

「是啊,看起來…曹司空與陛下,與陸司徒勢必要分出個勝負了。」

「咳咳…噓,慎言,慎言哪!」

這些話,聲音極低極細…

可無論是天子、曹操還是陸羽,均能感受到,他們在議論著什麼?

而對於劉協、曹操、董承而言,他們的心思早已飛到了九霄雲外,有的愁眉不展,有的面容如常,更有的內心中充滿了小興奮、小竊喜。

倒是唯獨陸羽,眼眸始終眯起,嘴角始終笑吟吟的。

他是覺得,這許都城的暗流涌動的是愈發強烈了。

當日,許都東街,司農府的牌匾更換,依舊是鑲著金邊,依舊是蒼勁有力的三個大字。

只是,司農府的「農」字,改為了司徒府的「徒」字。

一字之隔,身份判若雲泥。

一為九卿,一為三公!

更重要的是,陸羽雖升為司徒,總管大漢民政,可…司農之位空缺,財政大權依舊在他的手裡。

為此…

蔡昭姬很驚訝。

可…不等她反應過來,更驚訝的事情又發生了,天子竟然一道旨意傳來,讓她主持一個月後許都城重啟的月旦評!

月旦評?我?

蔡昭姬很意外?

她一個女子?如何…如何能主持這天下士人的盛宴呢?

要知道,天子下詔,這月旦評由司徒府與太學聯合操辦,她蔡琰主持,並於其上重申《招賢令》,這相當於把選官的權利交給了她蔡琰。

偏偏,這次要選的又是有才無德之人。

如此,也難怪蔡琰頗為為難?

「多半,多半又是羽弟操持的。」

「唉,這小弟,真的不讓人省心!」

蔡昭姬無奈的抱怨一句…

可…該準備的,還是要準備!

而城門處,陸羽正在指揮著龍驍營甲士,將《招賢令》與重啟月旦評之布告懸掛於各個城門,此外…

早有快馬七百里加急,將此事傳遍大漢的各個城郡。

一時間,許都城四個城門的城牆附近,圍滿了人…背著菜筐的,提著雞的,捧著一壺油的都紛紛擁擠在這邊。

其中就包括…

因為太學放假,而無事可做的司馬懿!

他凝著眼眸,細細的讀著這《招賢令》。

——「…或不仁不孝而有治國用兵之術,著令各郡守舉薦,勿有所疑!」

讀到這兒,司馬懿眼珠子一轉,他察覺出一分不同的氣息。

而周圍的百姓紛紛嚷嚷道。

「這是求賢令麼?怎麼還公然招不仁不孝之人?」

旁邊有人接話。「看到了麼?這次是朝廷要招人的,以往求賢令都是曹司空要招人的,唉…如此觀之,陛下與曹司空對人才的要求截然不同啊!」

一個痞子混混模樣的撓撓頭。「不論家世,不論德行?那我豈不是也能做大官?」

他這話脫口,眾人哄堂大笑…

「保不齊,陛下就需要你這樣的人才呢!」

「哈哈哈,快去試試吧!苟富貴,勿相忘啊!」

這混混再度撓撓頭。「那好,我就去試試,保不齊,還能混幾串五銖錢呢?」

這些話一字一句的傳入司馬懿的耳中。

他記得,父親司馬防今早回府時,便向他的八個兒子「司馬八達」講述起今日朝堂之事,古怪、玄奇的朝堂之事,那時的司馬懿還聽得漫不經心。

覺得父親的話杜撰的成分更多。

儘管,太學總長陸羽對他司馬仲達沒有什麼太大的好感,可…憑著陸總長的睿智?怎麼會如此公然的與曹司空站在對立面呢?

就憑著漢庭?憑著天子麼?

呵呵,這個面子怕是差得遠呢!

漢庭的這些臣子怕是都太天真了吧!

而再加上這一封求賢令,這一封重啟月旦評的告示,司馬懿似乎讀出了一些深層次的東西。

他的眼眸凝的更深了一分,而目光窮極之處唯獨告示上的一個「今」字!

他小聲喃喃道:「果然哪,『今』日不同往日,『今』朝不同往朝,這《求賢令》,這月旦評,霸道至極,亦兇險至極!」

只可惜…

那位愛出風頭的同窗楊德祖不在,否則,他一定會在一月後的月旦評上,大放異彩!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當務之急,司馬懿得勸父親司馬防,身為京兆尹…千萬莫要淌入這曹營與漢庭的渾水。

恰恰,這趟渾水最兇險的旋渦處,必是此月旦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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