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童老,你會出山的,對吧!

夜色垂降,天色陰沉了一些。

陰影籠罩下的先登營更顯得威嚴猙獰,深不可測。

此時…

還是熟悉的麴義大軍中軍大帳,還是熟悉的一桌子菜肴,唯一不同的是,除了麴義與楊修外,這裡又多出一個客人,準確的說,是多出一個被捆綁的男子。

——高幹!

沒錯,袁紹的好外甥高幹正被五花大綁於這大帳內,嘴上被裹上了厚厚的麻布,眼神中滿是吃驚與驚詫。

也難怪如此,誰能想到,本打算來此刺殺麴義的他…竟在與麴義見面時,二話不說,就被對方的刀架在了脖子上。

隨行百餘親衛更是頃刻間就被先登營甲士殺掉。

如今,唯獨他高幹一個被捆綁於此。

偏偏,還從他的鞋裡搜出了匕首!

這就不言而喻了…

可…

哪怕是此時此刻,高幹尤自不敢相信……

明明…明明是他設下計略,要刺殺,要執行「斬首」的行動…

可現在…怎麼有一種,他要被斬首的感覺。

「楊公子好胃口啊…」麴義笑著說道。「外面戰況如何尚不得知,顏良、文丑、張郃、高覽四路大軍即將馳援,可楊公子還有心情吃這肉糜,委實是好胃口呀!」

「世道艱難,要是再吃不香,那多無趣!」楊修擺擺手,繼續品嘗著這外焦里嫩的羊腿。

「哈哈哈…」麴義笑出一聲,不禁自己也用匕首插了一塊羊肉,塞入嘴中。「香,這羊腿烤到這份上是愈發的香了!哈哈…」

他手中的匕首,是從高幹身上搜出的那柄金色匕首。

跟著楊修聊天的時間越長,麴義發現,他也變得話裡有話了起來。

「中原的羊肉比起這邊陲之地的可差遠了…」楊修繼續道:「這般羊肉,再吃上三天也不膩啊!」

嘿…

麴義笑著反問:「楊公子還打算吃上一夜麼?」

「要不然呢?」楊修笑著回道。「這次,麴將軍就看好吧,敵明我暗,莫說是顏良、文丑、張郃、高覽…此番,就是那袁紹來了,一樣是束手就擒!」

話音落下,楊修饒有興致的把眼眸望向了高幹的臉上。

緊接著…抽開了他口中的裹布。

「高公子?你說說…是不是呀?」

「你…你們…你們怎麼知道…」高幹猛地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磕磕絆絆的問道…

「知道什麼?知道你們要對麴將軍不利是麼?」

楊修眼眸眯起,整個人笑吟吟的。「我這叫將計就計,知道你們就沒安什麼好心,可你們千算萬算,不會算到麴將軍的先登營與我雁門將士們早就是一個戰壕的兄弟!」

「哈哈,此番…非得讓你那好舅舅放放血!」

「你…」不等高幹再度開口,楊修似乎是玩夠了…又把裹布塞回了他的口中,別說,還有點臭…

楊修揮了揮手,微微搖頭,不忘提醒高幹一句。

「高公子,以後你得注意衛生啊!」

這話脫口…

「報…」一甲士已經步入此間大帳。「稟報麴將軍、楊公子…雁門義士已經攻破了敵寨,殲敵數千,敵軍逃亡中自相踐踏著不計其數,保守估計,袁軍損失萬餘,繳獲輜重、糧草無數!」

「報…」

那甲士的聲音剛剛落下。

又一名甲士快步闖入大帳,拱手道:「稟報麴將軍,楊公子…南方三十里處可見顏良、文丑的騎兵,北方三十里處可見張郃、高覽的騎兵!」

就這?沒了?

聽到這一則傳訊,楊修眨巴了下眼睛…

不對呀,按照…計劃,顏良、文丑、張郃、高覽聽聞高幹軍被屠戮,勢必會衝動之下急行軍來馳援。

為此…楊修還特地部署在他們的必經之路的南、北兩道,分別埋伏了兩支兵馬。

一支是張燕統領的黑山軍,一支是公孫瓚統領的幽州兵?

按照敵軍行軍速度的推斷,他們理應陷入埋伏,戰火已經點燃…

可…

「此南、北兩支敵軍沒有陷入埋伏麼?」楊修急問道。

「沒有!」這甲士如實稟報。「不知為何,這四路兵馬在必經之路的谷口方向,均是駐足不前…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嘶…

楊修眼眸凝起,他有點搞不懂了。

而麴義亦是豁然起身…

如果說從北境攻來的張郃、高覽看出了山谷內的埋伏,駐足不前,那還情有可原…畢竟,張郃此將有些智謀!

可南境的顏良、文丑,他們倆什麼水平?那標準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他們帶領騎兵,怎麼可能注意到沿途的埋伏,甚至於…駐足不前呢?

委實古怪。

「楊公子,這…」

「麴將軍,有勞派出更多的斥候去盯著這四支軍團的一舉一動!」楊修果斷吩咐。

楊修這麼說,麴義也就這麼照做。

過得片刻,楊修還是覺得不放心,他隱隱有一種感覺,對方該不會是看穿了他的謀劃了吧?

再加上,此番,他楊修已經立下赫赫功勳,犯不著再繼續冒險。

當即…

他一揮手。

「罷了…麴將軍請即刻引兵退回雁門…」

「那裡城牆堅固,民心歸附,再加上北境各營兵馬彙集起來,不亞於十餘萬人,我料定,他袁紹沒這個魄力大舉進犯我軍!」

楊修的語氣無比的果然…

麴義思索了片刻,旋即點了點頭,表示支持,可最後的目光卻是落在了高幹的身上。

「楊公子?他…」

「呵呵,帶回去…」楊修笑著說道。「袁紹有個小弱點,他極其疼愛幼子袁尚與這個外甥高幹,有他在咱們手上,袁紹不敢進犯!」

講到這兒,楊修覺得自己這話的分量似乎有點不夠,當即又補上一句。

「這話可是陸總長說的…」

的確…

這話真是陸羽說的,只不過…是偶然提到的一句。

誠然…

袁紹不是個好主公,可他是個好父親,也是個好舅舅呀。

否則也不會捨得…把高幹與三個兒子等同對待,北境四州,每人一州。

用高幹這個中華好外甥退個十萬袁軍,問題真不大。

呼…

麴義呼出口氣,楊修都把陸羽的名號搬出來了,他還有什麼質疑呢?

當即厲聲吩咐道:「傳令下去,三軍退往雁門,即刻拔營!」

不多時,大軍向西北急行軍…

整個并州的星星之火,齊聚雁門。

麴義的先登營;

雁門的義士;

張燕的黑山軍;

公孫瓚的幽州兵…

這些與袁紹或多或少都有仇怨的勢力聯合起來,整合而出的能量,究是袁紹…也不敢小覷半分。

當然,對袁紹而言…他們或許還有一個很恰如其分的名字——復仇者聯盟!

距離雁門三十里處,一處自南向北山谷的入口。

「你到底是何人?敢攔本將軍的騎隊?」

「你是不怕本將軍的鐵騎把你踩成肉泥麼?」

一個身著白色道袍,頭戴斗笠的年輕公子攔在了萬餘騎兵的面前。

那國字臉,一臉兇相的將軍一邊手持長槍,一邊大聲呼喊。

這將軍名喚文丑,乃是河北最驍勇的上將,人稱河北雙雄,是袁紹麾下武技首屈一指的將軍…

而文丑面前的這道袍公子,卻不知是何人?

可…他的眼眸無比的深邃,他伸手攔住千軍萬馬的姿態,更是豪放不羈,淡定從容…最關鍵的是他腰間別掛著一枚玉佩。

這種特殊形狀的玉佩…文丑見過,且不陌生…

袁譚、袁熙、袁尚三位公子各自佩戴著一個,而上面均書寫著一個大大的「袁」字!這是只有袁家公子才能攜帶的玉佩!

當然…

他看不清楚這年輕公子玉佩上的字眼,可…形狀委實與三位公子的一模一樣。

「再往前千步,你們會死…」

冷冷的聲音,毫無半分色彩。

文丑還欲開口,卻被身側同樣駕馬的顏良攔住,「公子是何人?公子身上的玉佩又是何人的?」

「我是誰,這不重要!」依舊是冷若冰霜的話語,他輕揮衣袖。「現在,退回去吧…麴義已經背叛了,雁門郡有十餘萬甲士,你們攻不下來!前方山谷更是埋伏著三萬伏兵,再行軍,怕一個也回不去!」

呼…

這話脫口,顏良與文丑下意識的心頭一顫,旋即,顏良眼眸凝起,仔細的觀察著眼前的山谷。

別說…

經這道袍公子一提醒,他還真的看出了一些端倪。

太安靜了…

山谷中,便是連蟲鳴鳥叫都沒有,這很詭異,極其詭異。

越是這麼詭異,反倒越有問題…

很有可能是因為有兵甲駐紮於其中,早就嚇走了山谷中的鳥獸。

「賢弟?你覺得如何?」

此時,文丑也沒了主意,扭頭望向顏良。

「方才不是有逃兵傳回消息麼?」顏良回道:「高幹軍寨多半已經淪陷了,誠如這公子所言,此時再去救援,或許會中了敵人的埋伏,不如先退出雁門,多派斥候打探,探明局勢,再做計較。」

「那便依賢弟的!」文丑重重的點了點頭…

他的眼眸又轉向這道袍少年,文丑小聲繼續問:「那…這傢伙!怎麼辦?」

「他既有袁家公子特有的玉佩,想必…是友非敵,且與主公的關係…」

講到這兒,顏良「咕咚」一聲,咽下一口口水,要知道,那玉佩的形狀太獨特了,也太像了,如果真的上面書寫著一個「袁」字,那…可就意味深長了。

要知道…

這玉佩…就連袁紹最疼愛的外甥高幹都沒有!

心念於此。

顏良拱手道:「多謝公子,只是,這山谷分南、北兩道,我們南境這邊撤離,可北境張郃、高覽兩位將軍正率軍挺近,若然不告訴他們…那…」

不等顏良把話講完…

那道袍公子的話接著傳出。「張將軍,高將軍已經退兵了,兩日前我便見到過他們,兩位將軍放心,且快快撤離吧,遲則生變,也為我袁氏留下一些希望與火種!」

這…

倒不是希望與火種,而是「我袁氏」這三個字。

顏良與文丑四目相對,眼神中均是飽含深意。

「我袁氏」…能說出這番話的,除了主公袁紹之外,那就只有主公的幾位公子了,可主公就三位公子?沒聽說過還有一位呀!

這…

不等文丑想明白…

「先撤…」

顏良提醒一聲,旋即大軍調轉馬頭,即刻撤離。

看著他們徐徐離去,這道袍公子那凝起的眼眸,方才緩緩睜開…

他回望了身後山谷一眼,口中輕吟一聲。「麴義叛袁,這就是隱麟的手段麼?呵呵,與其說是手段,似乎,更像是父親的自作自受!呵!」

言及此處…

他搖了搖頭,踏步向北而去。

再去冀州之前,他還要去一個地方,拜訪一個人…此人若出山,那無疑…袁家就多出了一道不可戰勝的砝碼!

「童老,你會出山的?對吧!」

山谷的風依舊冷冽,山谷內的殺意愈發凜然,而這男子向北的步伐卻愈發的鏗鏘。

許都城,司徒府。

正堂之內,曹休正將前線的情報娓娓道出。

誰能想到過了個年…并州就發生了這麼多事兒。

倒是陸羽眼珠子連連轉動,一邊聽著他的報送,一邊注視著桌案上展開的輿圖,手指於輿圖上并州方向不斷的划過。

楊修的謀略的部署,此前…他已經寄信送來。

陸羽還特地請教過「老陰逼」賈詡,賈詡對他這謀略的評價不算特別高,可…也不算低,此番部署不說是萬無一失,最起碼能重創袁軍的可能性在九成以上。

可…最後,結局有些意外呀。

麴義投降了是順理成章…

高幹被俘,并州兵被剿殺殆盡,也算是情理之中…

偏偏,顏良、文丑、張郃、高覽…他們這些騎兵隊伍…竟沒有中埋伏!

陸羽本琢磨著…這一戰能重創袁紹的騎兵軍團,讓他掉一層皮。

現在嘛…

這不算是個好消息!

可雁門郡…

隨著黑山軍、幽州兵、先登營的加入,楊修、呂布愣是集結了一支十餘萬人的兵馬,這也是陸羽此前沒有預料到的。

呂布、楊修…

這兩個歷史上因為傲氣而徹底涼涼的傢伙,誰能想到,負負得正…

愣是開拓出了第二戰場。

如此一來,正面戰場的壓力驟然降低了不少。

而不出所料的話…接下來,憤怒之下的袁紹勢必要揮兵南下,曹、袁決戰將一觸即發…

心念於此。

陸羽的手從輿圖中并州的方向划過,划過河內,划過關中,划過司隸,最後劃至兗州的官渡方向。

官渡之戰就要上演了。

「文烈將軍,你想辦法把消息送往并州雁門,讓楊修假意進軍吸引袁軍的注意,如此一來,袁紹勢必會調派一支兵馬屯駐并州,防範背後。」

講到這兒,陸羽頓了一下。

「此外…告訴楊修,無需與敵軍硬碰硬,牽制即可。」

「好!」曹休答應一聲…

如今并州袁軍加強了戒備,能傳往雁門的急件,只能通過飛鴿傳書了!

陸羽則繼續吩咐道:「南匈奴送來的馬匹,如今隔著一個并州勢必不好送至河內,那麼…讓他們統統把欠的馬匹送往雁門好了,雁門與南匈奴的地界接壤…此外…五石散的話,讓南匈奴自己想辦法運送回去…不過,如今的局勢下,袁紹勢必不敢與南匈奴結怨。」

「好!」曹休再度點頭,把陸羽的話默默的記了下來…

「還有…」陸羽眼珠子轉動。「漢庭那邊校事府會盯著,不過,咱們最好也派些人盯著漢庭,如今的局勢還不能與漢庭徹底決裂,可也不能容許他們肆意妄為!」

「明白。」曹休點了點頭。「皇宮那邊,龍驍營內一直派人盯著…」

講完了這三點…

陸羽略微思索,其它需要注意的都在老曹那邊,不用他太過操心。

不過…

有兩樁事兒,陸羽倒是格外的留意。

其一,是何晏提煉的「白磷」,不知道如今的情況如何?若是能在官渡之戰前大規模的將這「白磷」提煉出來,那於戰略上的意義將極其深遠。

其二,是皇叔劉曄與太學生諸葛均在工房中合力製造的霹靂車。

這玩意,在戰場中…那儼然就是個大型遠程殺傷性武器,格外的重要!

想到這兒…

陸羽決定去工房與提煉坊一趟,看看進度…

官渡之戰已經近在眼前了。

科研水平得能跟得上呀。

還有…樂進手下的那三千甲士組成的槍兵營,高順麾下的王牌軍團陷陣營,他們均由夏侯楙擔任武術教頭,訓練長槍。

以及張遼的那三百并州狼騎…他們的裝備均從馬槊,改為了真正意義上的長槍!

這些兵團…都訓練到何種程度?

是否具備與河北驍騎一戰之力,這些陸羽也得去瞅上一眼,放心!

除此之外,還有鍛造坊…

曹沐那丫頭到底鍛造出陌刀了沒呀?

一時間,無數的問號出現在陸羽的腦門上…

有那麼一瞬間,他發現,他這甩手掌柜當的也忒不盡職了,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總而言之,這段時間…都得去走走,看看…

「踏踏…」

腳步邁出…

就在陸羽打算走出大堂之時…迎面正碰到了蔡昭姬。

咦?

陸羽微微有些疑惑。

這個時間…她理應在太學才對,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昭姬姐?有事兒?」

陸羽詢問道…

「是有事兒。」蔡昭姬點了點頭…「他來了…」

他?

陸羽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能讓昭姬姐如此慎重的吟出的「他」…到底是哪個他?

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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