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涓兒之語,絲絲入扣,點點入心

許都城郊,穰山之地。

空中沒有一絲雲,頭頂上一輪烈日,沒有一點風,一切樹木都無精打采地、懶洋洋地站在那裡。

劉備與關羽率領旳大軍已經趕到穰山,每一個甲士的額頭上都能清晰的看到許多豆大的汗珠。

「大哥…愚弟有一事相求!」

騎在馬上的關羽似乎有心事。

「雲長但說無妨!」劉備揮揮手,示意他不必隱瞞。

關羽頓了一下,遲疑了片刻,還是張口道:「此次偷襲雖是匡扶漢室,但終究不那麼正大光明,還望大哥迎走天子即可,不要傷害那些無辜的黎民!」

劉備以仁義立足,怎麼可能傷害黎民呢?

只不過,關羽口中那所謂的「黎民」另有所指啊。

「雲長說的是曹操的家小,隱麟的家小吧?」劉備反問。

關羽張口,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終究是沉默。

這副表情,劉備能看懂,關羽是感念曹操昔日對他的恩惠,也感念隱麟讓給他功勞,且放他一馬,放他南歸!

「唉…」劉備心頭嘆出口氣。

「二弟說的哪裡的話,我劉備又豈是劫人妻女的小人?」

其實,劉備立下的人設是不允許他劫走曹操的家小,陸羽的家小,這會給他那所謂的「仁義」減分不少。

關羽抬頭,眼神中滿是感激。

就在這時。

「噠噠噠…」

一隊數千人的騎兵正朝他們疾馳而來。

看清楚來人,劉備與關羽眼眸均是一眯,這不是三弟翼德麼?

他們下意識的心頭一驚,按理說…三弟張飛應該與伏家裡應外合,攻破了許都城才對!

怎麼…

不等劉備細問,他就注意到了張飛肩部、手臂處的傷口,血跡瀰漫…其中的顏色已經漸漸變黑,儼然,三弟這是中箭了,而且是毒箭。

「三弟?何故受如此重的傷?」

劉備當即翻身下馬,行至張飛的面前,小心翼翼的扶住他的手臂,生怕…弄疼他!

「誒呀…」

張飛混不吝的一擺手,旋即嚷嚷道:「特奶奶的,也不知道那龍驍營用了什麼暗器?完全沒有徵兆,直到百步之內…才突然放出無數極細的弩箭,俺躲閃不及,吃了暗虧…」

這…

聽到這兒,關羽那亘古不變的面癱臉也觸動了一下,他凝望著張飛的傷口,那弩箭留下的劃痕,觸目驚心哪!

「大哥,我昔日在曹營時就聽說。

曹營中陸羽掌管的那支龍驍營內有一個坊,名喚鍛造坊,極其神秘…

那些刀槍不入的鎧甲,那些削鐵如泥的戰戟,便均是出自這鍛造坊,聽說那鍛造坊的掌事還是曹操最疼愛的長女曹沐…想來,此番…定是鍛造坊又研製出什麼暗器,讓翼德中招了!」

關羽的話脫口。

「唉…」張飛長嘆一聲。「若然俺知道他們這般不講武德,俺就小心一些,不沖那麼靠前,這下倒好…壞了大哥的大事!」

「無妨…」劉備儘管心頭遺憾,可他與張飛是「真愛」呀,當即…他招呼道:「快,快傳隨軍郎中,為我三弟祛毒!」

言及此處。

關羽抬起眼眸。「大哥?那許都城,還攻麼?」

「大哥…二哥!」聽到攻城,張飛又嚷嚷起來:「若要攻城,你們需得小心那弩箭,我聽那龍驍營的講,他們說陸羽早就算到大哥偷襲了,特地準備了三千枚弩箭就等著咱們去攻城呢!」

唔…

劉備與關羽彼此互視。

劉備繼續開口問張飛。「翼德?那龍驍營甲士真這麼說?」

「千真萬確呀…」別看受傷、中毒,可張飛血厚…愣是渾然沒事兒人一樣,其實他也疼,不過這些痛感,他還扛得住!

聽到肯定的答案。

劉備感慨道:「看來,許都城是真的沒有什麼防護。」

「啊…啥?」張飛驚問一句。

關羽則是一捋鬍鬚,頷首道:「三弟且想,若然隱麟真的料到我等會偷襲許都,那勢必會暗中部署,請君入甕,又怎麼會告訴翼德你呢?這是那龍驍營的騎士哄騙你們,引你們退兵罷了!」

噢…

這下,張飛才知道,是自己太傻太單純了。

那時候,就該繼續攻!

現在倒好,錯過了最佳時機。

「大哥?還攻麼?」關羽再度問出這麼一句。

劉備卻搖了搖頭。「三弟的先鋒軍受阻,勢必…城內的叛亂已經平息,攻自然是要攻,卻已經無法做到突襲致勝了!」

「為今之計,先藏在此穰山之中,一來讓急行軍的將士們休整半日,二來…待得半日後我軍的輜重、雲梯等攻城器械運達,再行強攻許都不遲!」

「那…」關羽再度反問。「萬一官渡的曹軍回援過來呢?」

「不會的!」劉備眼眸眯起語氣篤定。「我已經算準官渡馳援許都的時間,再加上官渡之戰的決戰正在廝殺…曹操回援不了這麼快,留給我們的時間還很充裕!」

講到這兒,劉備頓了一下。

「二弟,要增加些許耐心…當務之急,是醫治三弟,還有…讓這三萬兵馬隱蔽在穰山,讓曹軍的探馬無法探明我們的位置!待得明日拂曉,再行進攻!」

「我知道了!」關羽點了點頭,就去安排。

在統軍這一環,關羽還是極其出色的,只要劉備交代給他的任務,便是千難萬難,他也能夠完成。

只是…

隱隱,關羽心頭有一抹不詳的預感,遲則生變!

他真的擔心,遲則生變!

不過,至少…隱麟沒有在此間,若是他在,這一夜…怕是可以要了這幾萬人的性命了!

許都城,夏侯府!

夏侯涓才剛剛回來,就被夏侯衡、夏侯霸兩位兄長圍住。

——「涓妹,此番…多麼兇險?你知道麼?」

——「跟你說多少次了,現在兵荒馬亂的,縱是許都城也不可掉以輕心,以後不許去撿柴了!」

——「不過是一些柴木,咱們夏侯府也不缺這些呀…娟妹你若是有個閃失,我倆如何向父親、母親交代呢?」

夏侯衡、夏侯霸…你一句、我一句的開口。

不許去穰山撿柴火,這事兒…他們已經向夏侯涓提過無數次。

只是,夏侯涓已經習慣了,她是從苦日子走過來的,若是像那些豪門的姑娘一般,什麼也不做,才會感覺難受呢!

恰恰…

也正是因為夏侯涓那乖巧的性格、節儉的品質,哪怕不是夏侯淵親生,可幾乎所有夏侯家的公子都把她當做親妹妹、親姐姐一般對待。

現在想想,南城門叛亂,門戶大開,張飛率一支騎兵襲來…

萬一,萬一涓兒妹妹正被被張飛給擄走了,那…那…

夏侯衡與夏侯霸不敢想…

後果,根本不是他們能夠承受的。

——「兩位哥哥莫要說我了,涓兒知錯了…」

——「只是,兩位哥哥需要替我好好的感謝沐姐姐,還有…還有那個叫做諸葛孔明的公子,聽說他與兩位哥哥均是太學生!」

啥…

諸葛孔明!

這個名字一出,夏侯衡與夏侯霸一怔,彼此互視…下意識感覺到的就是不可思議。

城外的局勢他們倒是聽說了…

十餘名龍驍騎退了張飛的數千騎兵!

考慮到龍驍營的神武、威名,儘管這事兒有些不可思議,但終究還是能接受的。

但…救下妹妹的?

竟是「諸葛孔明」?

作為同一屆的太學生,「諸葛孔明」他們太熟悉了,除了手巧一些,精通於「百工」中的木藝外,似乎,其它的各方面平平無奇呀!

甚至…論及武功,夏侯霸感覺能打他一百個!

就他?

救了涓兒妹妹?

夏侯霸眼珠子一轉。「涓妹?救命之恩可不是開玩笑的…」

「的確是他…」夏侯涓的語氣頗為篤定。「穰山時便是他救了我與沐姐姐,就快抵達南城門時,也是他帶著十餘龍驍騎士去掩護我與沐姐姐撤離…若然…若然是龍驍營退敵的話,那…勢必…勢必與這位諸葛孔明有關!」

霍…

這下,夏侯霸與夏侯衡對「諸葛孔明」可謂是刮目相看了。

想不到,這個個子不高、長相不帥,看起來還有些老實、木訥的少年公子,竟…竟在這種關頭爆發出了如此能量。

「對了…」夏侯衡想起了什麼。「近來太學中,『孔明』向蔡總長告假許多時間,似乎…是為了研製出一種陸總長繪製的器械…聽聞他有一個多月都沒出工坊大門,會不會…」

夏侯衡提起這個…

夏侯霸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如果…如果是陸總長交給他什麼圖紙,孔明鍛造出了某樣神兵,那…別說是退個張飛了,就是把張飛擒住了,他們也沒有半點意外。

畢竟…陸總長在他們這些太學生心目中的地位太高了。

就在這時。

「衡兒、霸兒、涓兒…你們快過來…」

一道清脆的女聲從正堂方向傳來…夏侯衡、夏侯霸、夏侯涓回頭去看,卻不是他們的母親丁香,還能有誰?

此時,這位曹操的夢中情人一身綠裙,蓮步帶風…

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樣,面色更是無比的緊張。

「娘…發生什麼了?」

夏侯衡忍不住問道。

「方才有你們叔伯從城外回來…」丁香解釋道:「他們說…說劉備那逆賊明明帶了幾萬大軍來攻許都,可…可探馬四處探尋,卻…卻沒有發現他們的蹤影,最後一次出現的位置是在穰山,之後…就…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什麼…

這話脫口,夏侯衡、夏侯霸面色一凝。

夏侯涓則是眼珠子一轉,她搶先問道:「娘?找到這群賊兵的蹤影…十分重要麼?」

「自然!」這次…不等丁香回話,夏侯霸搶先解釋道:「賊兵突然消失,勢必隱藏了起來,而賊兵隱藏的目的要麼是休整,要麼是等待攻城器械…若然,若然無法探明他們的位置,敵暗我明…這對許都城的打擊是致命的!」

夏侯霸熟讀兵法,論及用兵在這一屆太學生中是最出類拔萃的。

他侃侃解釋,生怕…妹妹夏侯涓聽不太懂,故而…還儘可能的深入簡出!

「都別發獃了…你們現在都不許出門。」丁香下了命令。「這種時候,千萬…千萬不能給荀令君添亂子!」

其實…

丁香也很緊張,她不知道許都城的守軍有多少,但…隨便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太多的!

危險…

如今的局勢可以說是間不容髮!

「母親放心…」夏侯衡與夏侯霸拱手道。

丁香輕呼口氣…算是安心了不少。

哪曾想,夏侯涓一句話讓丁香的心情再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

——「娘,兩位哥哥…如果…如果賊軍是在穰山消失的,或許…或許我知道他們藏在哪?」

夏侯涓是踟躕了一下,這才開口的。

啊…啊…

恰恰,就是這麼一踟躕,就是這麼一句話,讓此間所有人都愣住了!

涓兒…知道?賊兵的下落?

許都城內,醫署之中。

趙融帶著諸葛均守在荀彧的床榻旁,荀彧的身上已經纏上了厚厚的繃帶。

張仲景與華佗均是神醫妙手,此番,他們倆配合醫治,倒是讓荀彧第一時間醒來。

「我都聽說了…孔明,你做的不錯…不愧是陸司徒的學生!」

輕微的聲音從荀彧的口中吟出,飲過一碗藥湯後,荀彧將碗放在身旁的案几上,口中不住的誇耀諸葛均。

「是啊…」

趙融也止不住的誇獎。「誰能想到,此番退敵之人乃是一個不懂武功的年輕公子,委實驚艷到我了。」

「荀令君,趙將軍繆贊!」諸葛均拱手一拜,顯得極其謙虛。「能退敵靠的是陸師傅繪製出的『諸葛神弩』的圖卷,弟子不過是結合工坊、鍛造坊,將其打造出來,驟然使出,打了賊軍一個措手不及罷了!」

諸葛神弩…

這已經是諸葛均第無數次在趙融與荀彧面前提到這個器物。

甚至,諸葛均還取了出來,仔細的向荀彧、向趙融解釋了一番。

趙融觀察了許久,只覺得…這麼細小的一個黑匣子裡竟能一瞬間釋放出十六枚無尾弩箭,每一枚還削鐵如泥,鋒利異常…委實不可思議!

「陸司徒總是能帶給人驚喜呀!」荀彧感慨一聲…

他把腦袋再度望到趙融的身上。

「孔明退了劉備的先鋒軍,可劉備的大軍還有幾萬人,這才是真正的考驗,如今…劉備率領的這支賊兵行到哪裡了?」

這…

提到這個,趙融的面色一下子凝起。

「平定叛亂後,莪第一時間就派探馬去探尋劉備大軍的下落,可他們回來稟報…明明附近村民都看到了有大軍出現在穰山位置,可此間每一處道路都探尋過後,卻仍未能發現他們絲毫的蹤跡。」

唔…

聽到這兒荀彧頓了一下。

「難不成?劉備還能憑空消失了?」

「穰山?穰山內部,可派人尋覓過?」

「穰山太大!」趙融如實道:「不過,聽探馬講,也幾乎搜了一遍…並未尋覓到賊兵的蹤影。」

這…

荀彧的面色驟然凝起,比起表面上的危機,他更擔心的是潛藏在暗處的隱患,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沒有劉備的位置,他荀彧縱是想要部署,也無的放矢啊!

「這可不妙啊!」荀彧感慨道:「若然…若然賊軍只是潛藏起來,休養生息,亦或者是等待攻城器械,那可就糟了…」

荀彧習慣把事情往最壞的方面去想。

呼…

他輕呼口氣,儘管身受重傷,可腦中不斷的閃爍著此間的局勢…每一個細節,都躍然呈現。

荀彧的口中則是言道:「至少,至少也要堅持到明日傍晚…若曹司空第一時間回援,明日傍晚才能到!」

一整天…十二個時辰,可怕的十二個時辰哪!

「刺殺我的細作,南城門的叛軍可有什麼發現…」荀彧接著問。

「無外乎是那幾波人。」趙融冷然道:「已經將活著的交給滿府君,他勢必能審出幕後黑手…」

唉…

哪怕是轉移了一下話題,可荀彧的腦門中依舊滿是劉備的位置。

在哪呢?他會在哪呢?

比起幕後黑手,劉備的位置無疑更加重要啊!

就在這時。

——「荀令君…」

一道清脆的女聲從醫署外傳來…

不過,因為此前荀彧被刺事件,如今想要見到荀彧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當即來人就被甲士攔住。

哪曾想,來人腳步不見。

「我乃你們夏侯將軍的夫人?此番尋見荀令君乃是要事?爾等如何敢攔?」

說著話,這女子撥開甲士的雙臂,大步流星的就闖入醫署。

荀彧扭頭去看,卻不是夏侯淵的夫人丁香,還能有誰?

而與丁香一道來的,還有夏侯淵的兩個兒子——夏侯衡、夏侯霸!

以及…一個嬌小可人、亭亭玉立的姑娘!

荀彧身為尚書令,怎麼會不認識呢?

此女正是夏侯淵視如己出的侄女兒——夏侯涓!

聽聞,方才張飛率賊兵殺來時,她還在穰山撿柴呢,多麼兇險哪…

「想不到是夏侯夫人…」

趙融微微拱手…

夏侯淵是他的頂頭上司,夏侯淵的夫人,他自然也不敢怠慢…

丁香則是拉著夏侯涓的手,快步走到荀彧的面前。

——「荀令君,趙將軍,小女說,她可以找到賊兵的位置!」

丁香的話言簡意賅…

可這話傳到荀彧、傳到趙融,乃至於傳到諸葛均的耳中,卻猶如五雷轟鳴。

「咳…」

荀彧輕咳一聲,在諸葛均的攙扶下,他側坐起來。「此事干係重大,不可胡說!」

軍中無戲言哪…

哪怕是女子也一樣!

「我…我真的能找到!」夏侯涓開口了。「五年來,我每日都去穰山撿柴,沒有人比我更熟悉那裡了,其實…穰山中是有一條被樹叢擋住的密洞,爹爹講到過,先秦時期,許多山巒中會有暗中練兵的洞穴…若是…」

「若是其它地方都沒有找到,那…那賊兵一定駐紮在那密洞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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