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傳襄公二十四年》載——「夏,楚子為舟師以伐吳」,這是我國文獻中有明確年代記載的最早的一次水戰。

《左傳昭公二十七年》載——「吳伐楚,陽勻為令尹,卜戰,不吉。」司馬子魚曰:「我得上流,何故不吉…大敗吳師,獲其乘舟余皇。」

這些記載表明,往往一場水戰的勝負,就能控制了某條河,某條江的上游,從而占據戰局上的主動。

《墨子魯問》中也有記載,「楚人與越人舟戰於江」、「越人迎流而進,順流而退;見利而進,見不利則其退速。越人因此若勢,亟敗楚人。」

這些是記載的越人戰術運用的要比楚人成功。

《莊子逍遙遊》中也曾記載吳、越之間在冬天也進行水戰,吳軍使用了宋國人發明的「不龜手之藥」,即防止手足皮膚皴裂的外用藥,取得了局部的優勢。

由此可見…

一場水戰,無論是戰術,還是傷病…方方面面都需要格外留意。

此刻…

烏林港,這座與赤壁隔江相望的港口前,逼迫蕩漾的江水忽然間翻湧了起來…

一場水戰。

準確的說,對大魏而言是一場突如其來的遭遇戰;

對江東而言,則是一場蓄謀已久的水戰一觸即發…

曹軍玄武池水軍,荊州水軍大小戰船密密麻麻的在江東行駛,前方就是目的地烏林,卻發現…江東的艨艟戰船已經對曹軍發動了總攻!

這下……

不單單是曹操,就連荊州水軍的將軍蔡瑁、張允,連玄武池水軍的將軍曹仁…完全沒有做好準備。

當然,是否有準備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大戰已然一觸即發。

無論是水戰,還是陸戰…首戰關乎士氣,至關重要!

沖天戰意席捲。

戰火瀰漫整個長江。

烏林港中,眺望著江面戰場的曹操,驚覺不對勁兒了。

明明他的玄武池水軍、荊州水軍,無論是船舶,還是數量…都應該是占據絕對的優勢。

數倍於對手船舶數量,理應是一場壓倒性的勝利。

只是…

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長江江面就那麼寬,根本沒辦法像是平原作戰那般迂迴、包抄…人數與船舶數量的優勢根本發揮不出來。

「魏王,不好了…敵軍船舶速度飛快,我軍水師根本抵擋不足!」

「魏王…江東水軍極其善於水戰,我軍水師遠途行軍,已露出疲憊姿態…」

「魏王,甲板顛簸…我軍水師無法列陣迎敵!」

「魏王,曹仁將軍發來小船稟報,玄武池中大量的水軍因為水土不服染上了瘟疫,前方荊州水軍若是潰敗,後續玄武池水軍…無法補充而上。」

「魏王…」

「夠了!」曹操一聲冷喝,自打站到這烏林港口,就沒有一條消息讓他心情能平復一些的。

所有的不利急報就像是蒼蠅一般在他的耳邊嗡嗡著盤旋著…讓他的心情也是無以復加的煩躁。

長江江面不夠寬!

以前怎麼沒看出來?

數千艘戰船無法施展,兵力與船舶數量的優勢無法轉變為勝勢…

那麼?為何沒有人提前防範?

甲板顛簸…那玄武池水軍這些年在鄴城練得是什麼?

甲板上站都站不穩?那打的是個寂寞!

還有瘟疫…

怎麼什麼壞消息都一股腦的傳來了。

此刻,曹操的眼眸冷凝,頓時…他有一種日了狗的感覺!

肉眼可見,大魏的船陣不斷的被江東艨艟戰船突破,無數船舶被擊沉…也有不少被江東兵奪了去的。

甚至…

這些還不是最可怕的,北方人水土不服產生的瘟疫…這個更致命!

八十萬大軍本是優勢,可因為這瘟疫,頃刻間…優勢就要變成奪命的鐮刀、枷鎖…

「傳孤令,所有船舶無需戀戰,即刻退回烏林港!堅守烏林,以守為攻!」

「喏!」

曹操當即下令,自有傳訊兵發出響箭…試圖讓大魏水軍撤離。

只是…

曹操能想到如此,周瑜如何想不到呢?

江東水軍死死的阻住大魏水軍通往烏林的水路…這一戰,周瑜壓根就沒打算見好就收,他是要重創大魏的水軍。

這一戰是首戰,也是…決定勝負歸屬的一戰!

「魏王…不好了,水路被敵軍的艨艟戰船徹底的阻隔住,無法退入烏林港。」

「魏王,敵軍的艨艟戰船船速極快,無論是撤退還是追逐,我水軍均無法突破。」

「魏王,周瑜水軍正源源不斷的迂迴,這是阻我軍退路啊!」

「魏王,江東水軍…論及速度有艨艟戰船,論及威力有樓船,兩相配合…正面阻擊,我軍水師全面潰敗…已…已經快要抵擋不住了。」

從九天俯瞰…

江東的戰船宛若赤色的洪流正在不斷的沖刮大魏那渾濁的窪地…

此刻的窪地已經千瘡百孔…像是一個個就要崩潰的堤壩一般開始四面透風!

曹操的臉色暗沉如水,他太小覷周瑜了…

誰能想到…

八十萬大軍南下,數千艘戰船…這般劇烈的壓迫感下,周瑜置之死地而後生,不畏懼,不退縮…竟主動出擊,以劣勢水軍利用地形,利用船艦間的配合…殺了曹操個措手不及!

這一仗,就是思維縝密的曹操也沒想到…

意外,太意外了!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

足足三個時辰,蔡瑁與張允統領的這支荊州水軍在狹窄的江面上…幾乎不是江東水軍的對手…他們迅速的崩潰!

而後面的船舶不知道前面的情形,冒然前進…卻不想,接連陷入了一個又一個的泥沼。

得虧蔡瑁與張允臨陣指揮調動…有一些本事,愣是在絕對逆境的情況下穩住了戰局。

但…

一艘艘船艦被鑿穿,敗勢已經不可避免!

「想不到,水軍的差距竟如此之大!」

「荊州水軍、玄武池水軍在江東水軍的面前,宛若螻蟻一般!」

曹操再度感嘆…

感慨之餘,他掩面朝天,這一刻…他想起了羽兒,想起了在荊州襄陽城時的那一夜。

那一夜…羽兒特地尋到了他,告訴了他一條情報!

龍驍營水軍已經完成訓練,且…從占領了邪馬台國,如今正帶著邪馬台國一百餘艘戰船呼嘯殺來。

這一刻,陸羽的話無比清晰的在曹操的腦海中回憶起來。

「魏王帶兵從水路而下…放棄雲夢澤這樣的陸路,以八十萬大軍從正面朝赤壁殺去,我則七百里加急趕往合肥與龍驍營水軍匯合…經渤海、黃海逆流而上,進入長江…通過太湖湖網,避開濡須港…從側翼殺來,如此這般…江東水軍必定無有防備!龍驍營水軍極有可能立下奇功!」

這…

曹操清楚的回憶出,那時他聽到羽兒的這番話時,眼神中的不可思議。

八十萬大軍、數千艘戰船做誘餌…

反倒是掩護…那未經求證的龍驍營水軍,那從未見過的一百餘艘戰船,這…無論怎麼看,這個想法已經不是大膽了,簡直是不可思議!

可現在…

昔日的不可思議,竟成為了曹操如今唯一的希望…是全村…不,是整個大魏的希望!

「羽兒…」

沖天的戰火中,曹操的眼眸緊緊的凝起,原本就不不帥氣的面頰,此刻…因為緊鎖的眉頭,緊湊的五官而變得更加的愁雲密布,乃至於有些猙獰…有些可怖!

廝殺聲中…

戰火中!

曹操吟出的「羽兒」兩個字很快的被淹沒…倒是戲志才,曹操吟出了「羽兒」這兩個字傳入了他的耳畔!

羽兒?

陸羽麼?

戲志才有些疑惑,雖然說…陸羽娶了夏侯涓,是夏侯淵的女婿…夏侯淵如果稱呼他一聲羽兒,或許…還情有可原,可…曹操的話?

這聲羽兒…有古怪呀?

「公達?你聽到魏王方才喊什麼了麼?」

戲志才詢問身旁的荀攸…

顯然,荀攸聽到了…這麼近的距離,他兩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只是…這「羽兒」,要怎麼解釋呢?而且…如今這種情況,似乎也不是解釋的時候吧。

「志才,這都火燒眉毛了,什麼羽兒不羽兒的…當務之急,得想辦法保全大魏的水軍…否則…否則這麼打下去,怕是大魏的水軍要折去一半了!」

荀攸的話提醒了戲志才…

戲志才眼眸冷凝,臨陣布陣…這是他的強項。

那麼…

「魏王,為今之計…只能讓水軍先行靠岸,放棄江中的戰船,以弓弩手於岸邊火矢退敵…」

「只不過,若是這樣…焚燒敵軍的同時,我軍的船舶也會被焚燒,且如此密集的江面,我軍船舶的損失必定是要大於對方的!」

這…

戲志才的話,無異於黑暗中的一星光點…只是,這一星光點若是真的點燃,那熊熊烈焰之下,整個江面會變成一方火海,以如今曹軍如此密集的船陣…怕是不用半日就會被燒成灰燼。

這是…火燒烏林?

亦或者說是…火燒赤壁麼?

「咕咚…」

曹操下意識的咽下一口口水,一雙瞳孔瞪得渾圓碩大,局面急轉直下…他…他已經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

兩害相權取其輕…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寧可自損一萬,亦要傷敵八千!」

曹操大喊道…

這話頗有「寧可我負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負我」的味道…

「傳令,曹操的語氣愈發的堅決,讓蔡瑁、張允把船舶往江邊靠…」

「傳令,讓夏侯淵、曹仁帶弓弩手,向江面射出火矢,不論敵我…所有江面之船,悉數焚燼!」

「喏…喏…」

此刻…究是鐵骨錚錚的漢子許褚,這一連兩個「喏」字,竟也有些啞口!

已經到了這種玉石俱焚、同歸於盡的地步了麼?

「弓弩手,準備火矢…」

「發放響箭…傳喚江面船舶!」

「喊話給蔡瑁、張允兩位將軍,讓他們想想家中老小。」

夏侯淵與曹仁的喊話此起彼伏。

只是…

夏侯淵與曹仁都知道,這火矢一放,玉石俱焚的同時,也會讓荊州水軍、玄武池水軍徹底心寒!

三軍的士氣將一瞬間跌落至谷底…

這是牽一髮而動全身,這麼打…赤壁還能打下來麼?

可…

所有人都知道,如今這種境況,這種間不容髮的時候,沒有時間去細想了…他們必須當機立斷!

否則…倒不是玉石俱焚…而是被周瑜的船舶一口一口撕裂、吞噬…

那時候,大魏水軍會更慘!

此刻…曹操渾身汗流浹背,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如雨水般滑落,夏侯淵與曹仁也是如此…戲志才、荀攸、許褚更是如此…

甚至,包括那些已經拉滿弦…就要灌上鯨油,往江面上射殺的弓弩手…

所有人的心情都無比崩潰…絕望!

昨日還是並肩的戰友,今日…他們就要親手葬送麼?

「還愣著幹嘛?放箭…放火矢!」曹操咬著牙,「寧教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

罕見的…

曹操再度吟出這麼一句,可今日吟出這一句時,與昔日的境況截然不同,今日更兇險百倍…

哪曾想…曹操的聲音剛剛落下。

就在夏侯淵、曹仁要喊出「射」字時…

驟然,一道女聲在烏林港響起。

——「龍驍營…龍驍營水軍!」

因為是女聲,又是極其洪亮、高昂的女聲,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這聲音自然是在大魏軍中的女將馬雲祿吟出的…

可…

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循聲望去。

卻見得遙遙長江之上,天水一線之處…

從周瑜水軍之後,一艘艘磅礴巨大的巨型戰艦正全速趕來,踏浪奔襲…無數大船之上,數以百計的旌旗迎著江風冉冉升起。

而每一塊兒旗幟之上,碩大的「龍驍」二字格外的醒目…

黃昏之下…

這百艘戰船,在萬丈霞光的映照下,在天穹與碧波蕩漾的江面之間,顯得格外的耀眼!

他們的速度飛快,宛若江面上的精靈,所過之處,激盪起一片片漣漪,猶如旋風一般…更像是神兵天降,踏浪而來!

「是…是龍驍營水軍!」

「是…是陸子宇!」

「他來了…他來了…他來了!」

戲志才當先亢奮了起來…

荀攸也睜大了眼睛,他感覺眼前看到的一切竟是那麼的不真實。

夏侯淵、曹仁連忙讓攻堅是放下箭矢…

龍驍…這是兩個總是能帶來奇蹟的字眼!

或許…或許他們可以…真的可以扭轉戰局!

來了…

來了!

近了…更近了!那比樓船還要大上許多,比艨艟還要迅捷的戰船,那一支床弩就有江東一艘小船那麼大,那與鯨魚搏鬥過無數次,那支被驗證過可以在比長江更洶湧的海面上如履平地的戰船…

迎著江風…

踏著江浪…他們席捲、呼嘯而來!

------題外話------

昨晚關注了一件大事!

當時很憤怒…

可後來一想,又可以理解…

《孫子兵法》通篇闡述的是一個「全」字,戰爭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方法,古人最強大的智慧在於「不戰而屈人之兵」!

正所謂——兵者,詭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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