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骨朵內,鮮血一點一滴從尹維特蒼白的手掌中落下。

導演納茲卡丹在它懷中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手一滑,死掉了。

尹維特抱著那團模湖的血肉,整個人呆若木雞,它青腫的臉上有血絲滑過,半跪於地的它比過去任何一刻都更加狼狽。

千辰緩緩站起身,身體搖晃了幾下,一時間腦子有些嗡嗡響。

他和納茲卡丹並沒有什麼交情,面對他的慘死,他無法產生尹維特那樣強烈的情緒,可納茲卡丹臨終前的幾個詞卻令他呼吸一時有些不暢。

僭主

悲劇

獻祭

姬莉雅

一連串的線索從他腦中閃過。

恍忽間,他想到了曾經的荊棘學院,那些圍著火塘跳舞的萬象獸面人,那些從天空被推落火塘的牲畜,在火焰中被燒成灰盡。

他看著腳下的舞台,這座巨大的花骨朵,專屬於繆斯的神殿,想到了那兩個兄弟,那三陽灣上空划過的流星,還有已經被他遺忘的帝國最高處的計劃,千辰終於明白這個地方在做什麼了。

繆斯

野祀

明白的瞬間,他臉色變得慘白。

而後,他不由分說的將尹維特從地上拎了起來。

「找到大主教,立刻,馬上!」

千辰焦急說道。

尹維特一動不動,神色蒼白,一雙綠色豎童眼無神的看著千辰,好像還沒從納茲卡丹死亡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嗚哦!」

「嗚哦!」

「嗚哦!」

千辰聽見外面傳來人群的歡呼聲。

他不由分說的拖著尹維特衝出了後台區域。

舞台飛離基座之後,在花骨朵內留下了巨大的空洞,此刻空洞邊圍滿了人,人們站在地上,指著天空,興奮的蹦蹦跳跳。

「快看!快看!

姬莉雅進入繆斯領域了!」

「馬上又要有節目開始了嗎!?」

「姬莉雅和阿蒙迪的表演嗎?還真是期待啊!」

千辰站在那空洞向上看去,那花骨朵頂上方,在那烏雲密布的天空下,有一個瓦片大小的黑點靜靜漂浮。那正是僭主帶著姬莉雅飛走的舞台。

突然。

一束光從那最高處的舞台上打了出來,投射在高空的烏雲上。烏雲上,有一個曼妙的身影。只一眼,千辰就認出來,那是姬莉雅的影子。

只是,那個曼妙的身體卻張開雙臂,被固定成了十字。

千辰童孔立刻放大,恨不得立刻去那高處的舞台上一探究竟,然而那舞台飛在天空,並沒有任何通道與之相連。

與此同時,花骨朵內所有的投影,包括花骨朵外廣場上的投影,在這一瞬間全都變了。

一副畫風拙劣的線條卡通形象出現在投影上。

阿蒙迪站在投影中,神色極為嚴肅。

而在他身後,數名金甲武士推著一個木架子緩緩走了出來,姬莉雅被綁在木架子上,用力掙扎扭動,但是無法掙脫,她的頭上套了一個頭套,看不清表情。

如此形象令愛菲都的眾人感到愕然,也讓觀看戲劇的眾人感到詫異。他們不明白,為何剛剛奪得最佳表演者稱號的姬莉雅,轉瞬間就被僭主綁成了這樣。

難道是在準備什麼奇特的戲劇嗎?

正當眾人疑惑不解的時候。

只見投影中的阿蒙迪柔聲說道:「自從我執掌愛菲都以來,我一直渴望著真正愛與美的出現,一直期待著一個真正可以喚醒繆斯的戲劇出現,然而十年之後又十年,十年之後又十年,一次又一次的繆斯節,我等了足足半個紀元,從年富力壯等到了垂垂老矣,卻始終沒有等來一個足夠優秀的戲劇,一個真正可以喚醒繆斯的戲劇。相反,我等來的,只是那些我從年輕時就開始演的觸手戲,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他聲音越來越低落,甚至有幾分悲戚。

「我曾經想,是否可以通過僭主的身份,改變愛菲都,喚醒曾經屬於愛和美的輝煌,但是很不幸,我要向諸位坦誠,我失敗了。幾十年來,我不僅沒有扭轉愛菲都的墮落,也沒有能夠阻止繆斯的腐化,幾十年來,我目睹著繆斯一點點長滿觸手,一點點被金德勒深深鎖定,對於這一點,我阿蒙迪無能力,我愧對先前幾十代愛菲都的執掌者。」

阿蒙迪在舞台上自言自語,「我知道,有很多人覺得,現在的愛菲都還不夠徹底扭曲,現在的愛菲都還不夠徹底腐化,我知道,有很多人覺得,愛菲都現在還有很多進步的空間但是」

突然,阿蒙迪雙目暴睜,咆孝起來:「不!」

陡然間出現的猙獰讓下面看他說話的人齊齊後退一步。

但很快,阿蒙迪又恢復了優雅,他慢條斯理的說道:「老實說,我已經受夠了觸手戲,我已經厭煩了那些污穢的祭祀,那些神神叨叨的劇作家,那些重複了一千遍一萬遍的不可名狀,我受夠了愛菲都的陰暗,受夠了愛菲都的沒日沒夜的崇拜這些骯髒的蠢貨,受夠了這片土地上扭曲自私的心智。還有那些漫無止境的大海淹神大海淹神大海淹神」

愛菲都人傻眼了,他們目瞪口呆的看著僭主阿蒙迪,一時分不清他究竟是在演戲還是在幹嘛。

如果這是演戲,未免也太真實了。

只是,他們怎麼也不敢相信,這竟然是僭主說的話。

阿蒙迪語氣漸漸拔高:「如今的我已不想再等下去了,如果不是繆斯領域讓我可以以抽象狀態繼續保持精神,此刻我連說話都困難,如果繆斯死亡,愛菲都人的精神,要用什麼來保存呢?」

說著,阿蒙迪又莫名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當然了!你們是絕不會承認自身的扭曲的,更不會承認自身陰暗與瘋狂的那,就讓我們來做一個遊戲吧!」

笑著笑著,他一把拽掉了套在姬莉雅腦袋上的頭套,此刻她的眼睛和嘴巴全部被繩索給封住了,不斷的在木架上扭動,發出嗚咽的聲音。

如此景象讓千辰陡然暴怒,只一眼,他額頭和手臂上青筋暴露。

在千辰身邊,那些目睹姬莉雅唱歌演戲的觀眾們也齊刷刷的捂住嘴巴,發出驚呼聲。

阿蒙迪高聲冷言道:「想必你們所有人,都在繆斯節開幕之前,得到了兩枚硬幣,一枚天使,一枚魅魔。」

廣場上和花骨朵內的圍觀者一愣,紛紛拿出了兩枚硬幣,就連尹維特,此刻也從納茲卡丹死亡的震撼中回過神,臉色蒼白的拿出了那兩枚硬幣。

只見阿蒙迪走到扭動掙扎的姬莉雅身邊,一把捏住了姬莉雅的下巴,對著魔晶投影說道,「現在,我要求你們扔掉其中一枚硬幣,你們可以扔掉那枚天使硬幣,當然也可以扔掉那枚魅魔硬幣。

你們可以在最隱蔽的地方扔掉,沒有任何人會知道。不過,無論你在什麼地方扔掉,我的繆斯領域都會接收到訊息。

如果在午夜到來前,你們是持有天使硬幣的人多,我就讓這位可憐的姬莉雅小姐離開舞台,並且讓她來擔任下一任僭主!可是」

他勐地將姬莉雅拽到舞台邊,扯掉了她的眼罩和口條,讓她直面舞台下方數百米的深淵,恐高的姬莉特看見這一幕,嚇的尖叫起來。

阿蒙迪用瘋狂的語氣說道:「可如果最後持有魅魔硬幣的人多,我就親手將你們選出來的最佳藝術品,摔成齏粉!」

看著被推到舞台邊緣的姬莉雅,千辰踏出一步,雙目暴瞪,無名的怒火讓他全身都在發癢,他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妖人」

但他的憤怒並不能傳至高空。

阿蒙迪接著說道:「來吧,做出選擇吧。究竟是要她活,還是要她死,選擇就在你們手裡,無論怎麼你們怎麼選擇,都不會受到懲罰,哦,對了,要不要棄權也隨便你們。就算你們棄權,也不會保證其他人棄權,哈哈哈哈哈~」

說完,僭主阿蒙迪癲狂的哈哈大笑起來。

在笑聲中,投影再變。

阿蒙迪,姬莉雅,舞台,全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只有兩個虛擬條柱。

一根條柱上是魅魔的腦袋。

而另一根條柱上則是天使的腦袋。

……

……

看著投影里的兩個條柱,圍在空洞附近的觀眾如同炸了鍋一樣的沸騰起來,他們大聲說道:「這是在搞什麼啊!?」

「為什麼要搞這麼一出啊!」

有人憤憤不平的吶喊道,「為什麼要讓我們做選擇啊!」

「什麼?你們在問為什麼?」

更有人憤怒的叫道:「這有什麼好問的,難道這種選擇很難做的嗎?你們直接扔掉魅魔不就行了嗎?」

有人大聲說道,他舉起魅魔,將其毫不猶豫的投擲在地。現場的觀眾因為看過剛剛看過姬莉雅的戲劇,已經認同了姬莉雅的演出,見有人帶頭,立刻受到了鼓舞,有好些人直接噼里啪啦的將代表魅魔的硬幣扔在了地上。

很快,千辰腳邊就多了一堆黑色的銀幣。

這一瞬間,投影里那個天使所在的腦袋蹭蹭上漲了一截。

千辰見這幅景象,心裡那股怒意稍有緩和。

然而緩和了還沒一秒鐘。

那投影里那微笑的魅魔腦袋便迅速升高,眨眼間就超過了旁邊的天使腦袋,並且以數倍於天使上漲的速度迅速上升。

如此景象讓千辰駭然,明明身邊的人丟的都是魅魔硬幣,為何顯示持有魅魔硬幣的人卻在迅速增多呢?

千辰周圍的人也紛紛大驚失色,他們紛紛衝到魔晶投影邊,指著投影七嘴八舌的吵了起來:「這怎麼搞的啊!?都是誰啊,誰在保留魅魔啊!?」

一邊說,他們還一邊彼此相互打量:「喂!是你嗎!?」

「不是我啊!」

「你投的是什麼!?」

「我肯定扔魅魔啊!你又投的是什麼啊?」

那人從褲兜里掏出天使硬幣,怒氣沖沖的說道:「我當然投的天使,口說無憑,你拿出來給我看看!」

於是現場一陣鬧哄哄的,一群看戲的觀眾吵成了一團。

這時,尹維特被吵的腦袋生疼,它從納茲卡丹死亡的中緩過來,大聲說道:「別吵吵別吵吵,吵得我腦袋都疼了!」

這時候,人們才看見站在一旁的尹維特,這群觀眾頓時認出它來。

「神武士!」

「神武士!是神武士!」

認出來它來的瞬間,眾人將尹維特團團包圍,大聲問道:「神武士,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呀!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有人幾乎是顫聲指著那投影上的光柱說道:「您得想想辦法啊,僭主已經瘋掉了,萬一他來真的,繆不,姬莉雅小姐就死定了啊!」

「我們得馬上把那些潛在的投魅魔的人給找出來,阻止他們!」一個頗有男子漢氣概的壯漢大聲說道。

「對!」一個少女慌裡慌張的說道:「我們把那些敢投魅魔的人找出來,狠狠打一頓,殺一儆百!」

「沒有用的」

尹維特卻搖搖頭:「做這些都是沒用的。」

眾人見尹維特面色灰暗,更是急的跳腳,說道:「為什麼啊,為什麼沒用啊!?」

《青葫劍仙》

尹維特看著天空烏雲上的投影,喃喃道:「這就像一棟廢棄房屋的窗戶,剛開始只是有些舊,可是如果有一個人路過它,用石子去砸那個窗戶,很快,那個窗戶就會在悄無聲息中被砸的千瘡百孔,而你甚至看不見,究竟是誰砸了這個窗戶。」

尹維特臉色蒼白的說道:「一棟廢棄的房屋,窗戶是必然會破的,只是早晚的問題。同樣,僭主阿蒙迪既然給出了這個選擇,那麼這個選擇就一定會有人去選這裡雖然有很多人,但絕大多數人,絕大多數人是沒有來現場參加繆斯節的他們依然可以參與投票

無需任何代價,不用負任何責任,只要動動手指就可以讓一個明星去死,很少有人能抵制的了這個誘惑。特別是在如今的愛菲都除非真的對她產生感情,但是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尤其是外面那些失敗的劇作家,那些明星,那些演員,那些演員的追隨者,都恨不得姬莉雅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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