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家四公子關麟來了麼?

諸葛恪很關心這個問題。

畢竟,上一次「奇襲荊南」的計劃,就是在這位四公子關麟手中毀於一旦。

當然,這中間必然有著許多糾葛。

多半…關麟散播的消息,暗中是由關羽,亦或者是諸葛亮提前的謀算部署。

但…

不可否認,是關家父子的爭執致使此「東吳奇襲荊南計劃」的胎死腹中。

那麼?這關麟?究竟是龍,是蟲?

諸葛恪不知道,但莫名的,他對這位關家四公子多出了許多興趣。

「來了。」僕從十分肯定。

「他在幹嘛?」諸葛恪饒有興致的問道。

「他與兄長在馬車中爭執了起來,言辭激烈。」

「爭執的內容是什麼?」

諸葛恪問的急切。

「這個,好像是關四公子篤定,合肥一戰吳侯會敗。」僕從語氣低微,他安排的人也是只聽了個大概。

倒是諸葛恪,聽到這話,他笑了,他饒有興致的眯起了眼睛。

略微沉吟了片刻。

「笑話。」他嘴角裂開,搖搖頭。「這關家四公子還真敢說呀!」

「也怪不得,關羽會挑選這麼一個逆子迷惑父親!」

念及此處,諸葛恪眼眸睜開,將注意力又轉回了這邊。

心頭卻是默念,河東解良關家,終究是武人粗鄙之家,出個目光短淺的『逆子』並不奇怪。

倒是他們琅琊諸葛氏,家學淵源。

念及此處,諸葛恪繼續吩咐道:「務必第一時間,將我父親的書信交予吳侯之手,這把火,咱們還得燒的更猛烈一些。」

局勢發展到這份兒上。

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期。

所謂——攻勢勿緩,不能予敵喘息之機!

琴瑟和鳴,奏出頗富江南韻律的柔雅樂章。

孫權高坐朝堂之上,堂下百官肅立,張昭站在首位。

一些官員帶著好奇,饒有興致的聽著信使將諸葛瑾的書信娓娓道出。

年輕的陸遜排在最後,面上含著玩味的微笑。

終於,信使將書信念罷,孫權含笑。「誠如諸葛子瑜所言,如今的江陵城早已是滿城風雲,整個荊州,這『合肥賭約』也將傳得沸沸揚揚,倘若我東吳能取下合肥,關羽迫於無奈,只能將長沙、桂陽、江夏三郡交還於我,此乃天賜良機!」

聽到這兒,將軍中的甘寧站起身來,大大咧咧的喊道:「倘若關羽依舊不歸還那當如何?末將覺得,只有搶來的東西,揣在懷裡才最實在。」

甘寧的話說出了許多將軍的心聲。

不少東吳武將心裡揣著「火」氣呢?

要麼就別奇襲,這荊南的奇襲都到門前了。

你吳侯卻直接下令停止進軍,就地駐紮,這不是胡鬧麼?

有這駐紮的功夫?保不齊,長沙城直接就打下來了。

「甘將軍消消氣。」站在首位的大臣張昭忽然邁出一步說:「甘興霸百騎劫曹營,裹甲銜枚,如入無人之境,讓那曹操都膽戰心驚,整個江東誰不知道你甘興霸的勇武?」

「只是,對付關羽不同於對付曹操,曹操是逆賊,怎麼打都行,可荊州卻多少要顧及著『聯盟之誼』,曹賊勢大,孫劉兩家,和則兩立,分則兩害,故而…荊南要麼一戰而定,要麼就不能輕舉妄動,橫生變故。何況,長沙究竟有無防護,誰也不知,主公不能冒這個險!」

張昭說了一大堆,甘寧一擺手,「俺聽不懂這些。」

他的話還沒講完。

「聽不懂也得聽!」一道冷冽的聲音自朝堂一側傳出。

眾人望去,聲音也是來自將軍席位這邊。

——是凌統!

此前,凌統率軍攻破皖城,孫權將他提拔為蕩寇中郞將,任沛國丞相,所部均為父親凌操舊部,是江東最精銳的水軍部曲。

「一國朝堂,豈容你這莽夫造次?」凌統紅著眼瞪著甘寧。

儘管礙於孫權的情面,他忍下了這份「殺父之仇」,可每每看向甘寧的眼神,其中的殺機是止不住的。

「這朝堂哪有你這娃娃說話的份兒?爺爺當年做錦帆賊殺人的時候,你可還沒斷奶呢!」甘寧也不慣著。

「你…」凌統手握在刀柄處,已然拔刀,朝甘寧揮去,甘寧一劍架住,回道:「乳臭未乾!」

一時間,東吳朝堂針鋒相對。

孫權呵斥兩人,「都退下!」

他的聲音急脆,不怒自威。

甘寧與凌統彼此互瞪一眼,一人收刀,一人收劍,隱忍退回。

孫權道:「有這力氣不妨用在攻取合肥之上!」

說到這兒,孫權指著諸葛瑾的信箋,「諸葛子瑜已經在信箋中寫明,此為天賜良機,我東吳當上下一心,齊頭並進,攻下此合肥,收回荊州三郡之地。」

「傳孤命,大都督魯肅、將軍呂蒙即刻率軍從長沙郡退回,三日之後,孤親自統兵北進合肥,甘寧為左前鋒,凌統為右前鋒,呂蒙、陳武領中護軍,潘璋、宋謙、徐盛、丁奉、蔣欽、賀齊隨軍征伐,此戰關乎湘水劃界之約,關乎我江東之破局!不破合肥,孤勢不歸還!諸位都聽清楚了麼?」

說到最後,因為激動,孫權已經豁然起身。

手掌按向面前桌案的一角,那是缺了的一角。

是建安十三年,決議抗擊曹操後,孫權揮劍斬斷的一角,那時他語氣堅決——「再有言降曹者,猶如此案!」

這一次,同樣的桌案,同樣的缺角,這位東吳國主也是同樣的決心與雄心壯志。

「領命!」

整個朝堂,無論是文臣還是武將,紛紛拱手。

征期已定。

合肥之戰即將打響。

孫權率領著十萬大軍,攜江東全明星陣容,三日後將踏上征程。

時近黃昏、晝市已休,夜市未起,街面有些清寂。

山神廟中的乞丐原本正在分今日的麵餅。

如今,局勢敏感,關麟已經不敢親自來送了。

他是將麵餅藏在包裹里,放在關府大門對面的街巷內,讓乞丐們派人來取。

這些乞丐都是講義氣的好兄弟。

就衝著沒有把他關麟招出去,關麟就覺得——這些人,能處,有事兒,他們真上!

被褥與衣服早就分好了,二十幾個乞丐,難得能在這山神廟裡覓得一絲溫暖。

不少乞丐啃著麵餅,不時感慨道:「多虧了恩公他『老人家』呀!」

『老人家』就是「洪七公」的代稱…

乞丐們已經熟悉這麼稱呼了。

突然…

「砰」的一聲。

山神廟的大門被推開…

無數火把點亮了此間,火把之中,一威猛將軍踏步走出,是周倉。

他目光冷凝,環視著眼前的一干乞丐,冷冷的道:

「好啊,被褥、衣衫、麵餅,啥都不少…如今乞丐也過的滋潤了,呵呵,看起來,那『洪七公』沒少給你們好處啊!」

「本將軍最後問你們一次,洪七公是誰?洪七公在哪?」

——「不說的話,不光這些被褥、衣衫沒了,你們的小命也沒了!」

這一刻周倉的語氣凜冽,凶神惡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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