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山。

這座後世被譽為「廣西第一古城」的城市,在這個時代,乃是鬱林郡六百年的治所…

這座山清水秀的城郡,突然間,響起了震耳欲聾的腳步聲。

一個人的腳步是「踏踏」!

三萬人的腳步,便是「轟隆轟隆!」

聲音不斷地在山谷迴響,連綿不絕,迴蕩…那無窮無盡的壓迫感,瞬間籠罩在布山城郡的上空!

——陸家軍的大舉壓境。

——血色殘陽,黑雲壓城。

衝車與無數的雲梯已經出現在了視野所能窮至的盡頭,陸家軍隊伍井然有序。

每一個軍團都像是牢記著自己的使命…

再看每一個甲士,目光如炬,仿佛在他們看來…眼前的布山城,彈指可下,不堪一擊。

對於這支百戰百勝,收編山越的陸家軍,他們的確有這個底氣!

軍陣之前,立起一座高台,步騭擺放著香案,高捧著吳侯的詔令,替他宣讀:

「……著定威校尉陸遜領征南將軍之職,一月內破鬱林、取合浦,冬至前攻破交趾,孤等待三軍凱旋,與諸位將士把酒言歡!」

說話間,步騭左右去尋找陸遜。

「事不宜遲,軍情如火,還望陸將軍即刻下令…咦?陸將軍呢?」

突然,步騭發現本該跟他一起上高台的陸遜,不知所蹤…

再度環望了一圈,這才發現…

陸遜正在迎接剛剛抵達這邊的,被虎口救出的——陸績。

「年齡相仿,輩分相隔」的「兩兄弟」此刻正於陣前相擁…

而步騭很明顯能感受出來。

似乎,這兄弟二人的相擁,比他步騭念出的吳侯的詔令,更能感染三軍的士氣,讓每一個陸家軍的子弟熱血沸騰。

「怪不得…」高台上的步騭感慨道:「怪不得陸伯言,執意要等救出這位陸績後再攻城,看來,這陸績不回,陸家軍軍心不在呀…」

「呵呵,倒是我誤會他了,不過…這樣更好,東吳需要這樣的人才!」

因為是大軍攻城前的動員…

孫茹身為女子並沒有趕去陣前,她站在營帳外的一個高處,眺望著此間。

她看到了陸遜、陸績相擁。

孫茹總算能長長的吁出口氣。

「——伯言的這一劫,總算是過去了吧?」

布山城頭之上,早已是弓箭林立。

擂木箭石一應俱全,一干士家兵嚴陣以待。

可莫名的看到這等數量的陸家軍,看到那蓄勢待發、嚴陣以待的軍陣,每個人心頭都無比沉重。

他們仿佛預感到了什麼。

單論戰鬥力,論攻防戰的經驗,怕是他們這支交州兵再增加三倍的兵力也不會是陸家軍,更不會是陸遜的對手。

南海郡與蒼梧郡就是前車之鑑哪。

這些年,交州在士變家族的統御下…過的太安逸了。

倒是那一架架巨大的八牛弩,絞軸轉動時發出的「咔吱」、「咔吱」的聲音不絕於耳。

許多交州兵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大的弩…

可,終究只有十架,且弩矢也不過百餘。

若說就憑著這個大傢伙,就能抵禦陸家軍的攻城,許多人覺得無異於天方夜譚,可都到現在這個份兒上了,死馬當作活馬醫…硬著頭皮也只能選擇相信他們。

城樓上的士徽,儼然已經代替了七十歲的叔叔士壹,成為了這裡新的主心骨。

他嚷嚷道:「這八牛弩每架都需要百人,你們一個個都來搭把手…」

事實上,操作八牛弩,一些精密的步驟必須讓專業的人去操作,比如瞄準,可一些力氣活兒,諸如絞動絞機…

這些守軍還是能幫得上忙。

登時間,不少人涌到了這八牛弩旁。

隨著絞軸的轉動,三張長弓處的滑輪不斷向後,前弓、主弓、後弓亦同時拉開,牽引鉤幾乎與扳機齊平。

哪怕如此…

每台八牛弩依舊得有數名壯漢,牢牢握住那絞機,避免「扳機」壓不住。

「嗡——」

已經完成這些步驟的八牛弩發揮「嗡嗡」的顫鳴,五枚、六枚、八枚…已經有八枚彎弓拉成了滿月。

頃刻間,這八股嗡嗡的顫鳴,宛若匯聚成了一股龐然的氣勢沖天而起,仿佛整個布山城頭都在劇烈的震顫。

距離…八牛弩十弩齊發,只等最後兩枚拉滿弦了!

說起來,士壹雖是此間統領,可他畢竟七十多歲的人了,若說不緊張吧?

在這等間不容髮的氣氛下,手止不住的一個勁兒的抖…

先是右手抖,他怕被人看到,影響士氣,於是雙手背到身後,左手握住右手,可被右手傳染,左手也抖了起來。

他心頭尤自發顫。

『若…若這八牛弩,不能一擊制敵,那…那不止是鬱林,怕就是合浦,怕就是交趾,怕就是九真也都要淪陷了!』

『這一箭,是全交州、是士家六代的希望啊,全部的希望啊——』

士壹已經有些不敢看了。

壓力太大了。

不止是他,這十枚八牛弩的一舉一動牽引著所有守軍的心…

士壹的身旁有副將議論著。

「咱們距離陸家軍的軍陣有多遠哪?」

「估摸著,怎麼著也有八百多步吧?」

「當年呂布轅門射戟是多少步來著?」

「一百五十步!還是往多說的…」

「人說馬中赤兔,人中呂布,難道這八牛弩…能頂了五個半呂布麼?」

隨著副將的議論…所有人的眉頭深深的凝起,內心中的緊張溢於言表,整個此間的氣氛都變得有些窒息。

「將軍…」有副將問士壹,他其實想問,要不要提前備好馬,萬一城破第一時間逃走,還來得及。

可士壹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他微微搖頭,「還能跑到哪呢?這看似守鬱林,其實就是守交州啊!」

「交州與陸家軍…只剩下一戰了!這一戰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且…且在看看吧?」

難為他一個七十歲的老者,還要去硬頂住這般壓力。

哪怕心頭彷徨至及,卻依舊要裝作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樣子。

當將軍…當統領,太難了。

特別是那一句「且在看看吧」…

是無奈;

卻也是黑暗中的一束光啊!

『求求了,就讓這箭…發之入魂吧——』

鬱林郡,距離布山城遙遙八百步的距離。

兩軍陣前,陸遜一把擁住了陸績。

「公紀,你回來了…你總算回來了!」

儘管打從心底里有無數的小九九,可在陸家軍面前,在陸家族人面前,陸遜必須表現出對這位「族長」的歡迎。

當然,陸遜也知道,憑著他此次救下陸績的功勞,哪怕是陸績回來,依舊不能撼動他在陸家軍中的地位。

話說回來,陸績年少成名,在孫策時代,他就經常出入孫策的府邸,與張昭、張紘、秦松等人同席而作,甚至在討論『當下四海尚未泰平,須要用武力來平定各地』時,他語出驚人說『當年管夷吾在齊桓公下任相,九次聚合諸侯,一統天下,不用兵車』」

從這裡也能看出,陸績深受儒家思想的薰陶,他主張的懷取道德而非崇尚武功。

除此之外,陸績腿上有疾,是個跛子…很顯然無法領軍作戰。

看到他一瘸一拐的模樣,無疑,陸遜更放心了不少。

「公紀還好吧?」

陸遜拍著陸績的肩膀。

「士燮並沒有為難與我。」陸績環望這陣仗,「伯言是打算攻城麼?」

「這交州士家可惡至極,竟擒拿公紀以此要挾於我…讓我進退維谷,進退兩難,如今…公紀回來了…再沒什麼能阻攔咱們陸家軍踏平這鬱林!」

說話間,陸遜示意高台,「步騭將軍還在台上,公紀乃陸家族長,就由你發號施令吧?」

陸遜這是謙讓…

當然,他是算準陸績不可能如此的,他一瘸一拐的形象,也註定不會如此。

——『沒想到,公紀這些年在交州,腿疾更甚,這是天助我也!』

果然…

「伯言,你是知我喜好的,我喜的是天文、曆法、算術,唯獨不喜統兵,再說了,這些年我在鬱林,陸家軍均由你統領,如今你救下我,是我的恩人,你才是真正的陸家族長啊!」

隨著陸績的話,陸遜欣慰至極,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不過,越是這種時候,也是在陸家軍面前,他還是要保持一貫的風度。

「公紀…這樣,你與我一道登台,咱們一起發號施令,交州以公紀要挾陸家,這仇咱們一起報——」

說著話,陸遜就攙扶著陸績一起上台。

頓時,台下陸家軍雷動。

「破城——」

「破城——」

「破城——」

聲音震天…

三軍士氣高昂,儼然,陸家軍距離攻破此布山城只差陸遜與陸績一齊的「一聲號令」了!

布山城樓上。

伴隨著陸家軍陣中傳出的那震天動地的聲音,最後兩架八牛弩也已經蓄勢待發。

「呵呵…」

聽著陸家軍高昂的喊聲,士徽淺淺的笑出聲來,他微微的仰頭,目視前方,瞅准了那陸家軍搭建的高台。

他回想起了在沔水山莊時,在他已經能夠熟練的掌握這八牛弩的操作後,他特地去拜訪關四公子關麟。

那時候,他開門見山的問了關麟一個問題。

「四公子,這八牛弩我已經試過許多次,威力果真不俗…能劈碎石階,若是十枚齊發,可震盪山巒,劈碎山石…也的確足以八百步外取人性命。」

「只是…在下有一事請教,那便是這八牛弩的使用時機當如何選擇呢?是交戰之中,敵人靠近城池?給予突然襲擊…還是交戰之前?」

「除此之外,還有…又如何最大程度發揮這八牛弩的威力呢?」

士徽的提問,在關麟看來,是意料之中。

畢竟這等「宋代」的神弩,在這個時代太過超前,對應的戰術、打法都是一片空白。

參考到宋朝時期…

遼國名將蕭撻凜,在陣前揚武耀威,被宋軍三弓強弩,也就是八牛弩一擊斃命,從而威懾遼兵,不戰而勝!

也因為此弩,遼國舉朝上下震動,蕭太后五日不上朝,被迫與宋朝議和。

即歷史上有名的——「澶淵之盟」。

考慮到《遼史》記載:「撻凜幼敦厚,有才略,通天文。」

可以知道,這位遼軍統帥絕不是一個不長腦子的莽夫。

那麼…就以他為模版好了。

宋軍怎麼用八牛弩對抗遼人,就讓交州怎麼用八牛弩對抗陸家軍。

關麟對士徽的回答是,「逼者逼格也,兩軍交鋒,優勢一方統帥往往都會在陣前裝逼,揚武耀威…以鼓舞士氣,而若要裝逼,必築高台,動員三軍,指揮全局…」

「所以,八牛弩最佳的發射時機,不是戰鬥中間的突然襲擊,因為八牛弩威力雖大、射程雖遠,但裝箭步驟太慢,縱是範圍傷害,其實…真到陣中殺不了多少人,反而是陣前…瞄準那高台,瞄準那耀武揚威、一個勁兒裝逼的賊首,不一定射人先射馬,但擒賊一定先擒王!」

關麟的話,士徽默默地全部都記下來了。

總結起來,就是「逼者逼格也,誰特麼裝逼…就射誰。」

一準兒沒錯

士徽一副受教的模樣,當即向關麟深躬行禮…

用的是標準的儒家的禮儀。

倒是關麟覺得挺不好意思的,含淚血賺人家錢,還讓人家充當自己的打手,人家還得謝咱!

這世間怎麼會有這等厚顏無恥之人?

關麟覺得心裡有點兒過不去,於是專程讓士徽把鬱林的輿圖給取了來…

而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關麟樂了呀。

布山城背靠山巒,只留兩處城門可以攻城,而無論攻哪一處,都得從布山城正面的山巒下進攻…

這座山巒距離布山城也不過就是八百步。

也就是說,鬱林的治所布山城,簡直是四面環山…

如此,這八牛弩可發揮的空間就大了去了。

關麟大手一揮,指著布山城面前的這座山,「敵軍攻城必定在此山巒下集結、列陣…」

「所以,其實,簡單一點的方法,你們可以提前布置大量的石塊在半山腰…」

「八牛弩射人或許不好命中,可射這麼大的山巒,那麼大的石階,還是很容易找准位置的,只要這石塊布的好,只需要八牛弩擊中某個位置的石塊,就能引起無數的碎石墜落…」

「到那時候,陸家軍要麼被石頭砸死,要麼被下一輪的八牛弩射殺,要麼早灰溜溜的逃了…如此不費吹灰之力即可破敵!」

那時候關麟講述這番話時其實是帶著玩味的。

他也就隨便一說,生怕紙上談兵、誤人子弟…

他一再強調,到時候布置這八牛弩時,一定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可沒曾想士徽將這些悉數記下了,且提前派人來告知士壹,如今…山上的碎石早就準備就緒了。

早等著陸家軍列陣,等著陸遜裝逼了!

「呼——」

一聲粗重的呼吸,士徽的眼芒漸漸的凝起。

「第一、二枚八牛弩瞄準那木台上的人!」

「其餘所有八牛弩按照今早定好的點兒,往山巒上射!」

他的聲調高昂,震的整個城樓上「咚咚」作響。

吩咐到這兒…士徽舉起令旗,

「聽我號令,發射——」

一時間,十枚八牛弩鬆開絞軸,扳機自動向前,緊隨而至的…不是萬箭齊發時的「嗖」、「嗖」聲…

而是「嗡、嗡——」

箭鏃刺破空氣,弓弦回彈與空氣劇烈的摩擦,發出尖銳的呼嘯聲。

一股股震天動地的聲音沖天而起,這次整個城樓真的宛若在顫動,顫動的厲害…

所有人不禁隨著這巨大的箭矢望去,就見它們仿佛從天而降的神箭一般,仿佛就連空氣都能割裂一般,去勢驚人!

而這一切也僅僅用了兩到三個呼吸的功夫,快到甚至都讓人以為…他們方才是不是眼花了。

這時。

士徽的聲音再度傳出。

「上箭矢…別愣著了,再上箭矢——」

「快,快——」

那邊廂,陸遜攙扶著陸績登上了高台,步騭看著這一對兄弟情深的表演。

他也不急著去催促,他知道,這表演有助於三軍士氣的激昂!

他甚至不由得感慨。

——『這陸伯言,真有一套,可以篤定是忠臣哪!』

步騭這邊心思急轉。

站到這木樓上,陸績卻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麼。

他心頭「咯噔」一想,宛若是受到了某種驚嚇。

他壓低聲音,迅速的張口,用只有陸遜才能聽到的聲音傳出:

——「伯言,你應當知道…我曾經完成了對《渾天圖》的繪製,注釋了《易經》和《太玄經》,自然的神奇和宇宙的奧妙…讓我有一種感覺,感覺能洞悉到未來即將發生的一切!」

「…我…我其實是算到,我命不久矣,而我在腦海中看到的自己死亡的場景,竟…竟與這高木樓上,竟與這群山之間,這數萬軍士之前…一模一樣…一模一樣啊!」

說到這兒,陸績一把抓住陸遜的手:「伯言,我有不祥的預感,咱們退兵吧,咱們退兵吧!這城咱們不攻了…咱們不打了!」

不怪陸績會說出這種神鬼莫測的話語…

歷史上的陸績,因為太喜歡這些天文地理,仆算卦意,《渾天圖》、《易經》、《太玄經》他仿佛都有全新的理解…

且深深的頓悟…抵達某種超然的境界。

故而,歷史上,他真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壽命將盡,甚至還親自為他自己寫下悼詞!

——「有漢志士吳郡陸績,幼敦《詩》《書》,長玩《禮》《易》,受命南征,遘疾逼厄,遭命不永,嗚呼悲隔!

甚至他臨死前,又寫出一條預言,大致就是:

——天下即將一統!

不知道是《周易》,還是超能力,總之…陸績不止是懷橘,他真的有這個能耐,神鬼莫測的能耐。

只不過…

「哈哈…」陸遜笑了,他心裡還嘀咕著,怎麼在鬱林幾年,這個族叔變得如此膽小了,當即還用嘲弄似的口吻道:「公紀怎麼…」

四個字剛剛脫口。

陸遜就聽到了耳中「嗡嗡」的聲音,是自那布山城樓上傳出。

陸績像是預測到了什麼,連忙躲在了陸遜的身後,雙手抱頭…

陸遜則也下意識生出了一抹不祥的預感。

而當他抬眼眺望向那布山城樓時。

卻見得天空中,數枚巨大的弩矢正朝他們陸家軍這邊爆射而來。

——『這是從城樓上射出來的?』

——『怎麼會這麼遠?』

快,太快了!

陸遜只覺得瞳孔一縮,心頭「咯噔」一響…

他下意識的想逃…

可伴隨著,「轟」的一聲,第一枚巨大的弩矢已經砸了下來,生生的擊在了木樓之上,頓時,木屑橫飛,整個木樓瞬間崩塌,轟然倒地。

陸遜只覺得,無數木塊壓在了他的身上…

瀰漫著的灰塵中…他隱隱約約還能看到陸績那模模糊糊的影子,甚至他能看到步騭將軍也被大量的木塊壓倒…

就在這時,第二枚巨大的弩矢再度襲來。

在陸遜茫然無措的眼睛裡,這弩矢精準的爆射在了木屑之上,爆射在了步騭的位置。

陸遜清楚的看到…

那巨大的弩矢…鋒刃的一角已經將步騭將軍整個人貫穿。

「嗚哇——」

他甚至聽到了那「轟轟」的弩矢聲下,步騭臨終發出的哀嚎。

或許…

這已經不能叫做貫穿,因為那弩矢不止從步騭的身上穿透,甚至…那沉甸甸的木桿又將他攆成了碎泥。

整個場面,哪怕是隔著煙塵,陸遜尤自覺得觸目驚心…

這一刻,陸遜已經顧不上再去思考…

——這巨大的弩矢怎麼可能射這麼遠?

此刻的他只能祈禱,祈禱這兩箭之後,沒有第三箭,沒有第四箭…

否則…他…他一定也交代在這兒了。

靜謐…

除了漫天的塵煙外,此間一片靜謐。

陸遜只感覺耳朵里「嗡嗡」作響,他甚至看不到陸家軍,聽不到陸家軍的聲音。

他們在哪?

這一刻的陸遜無比期盼,快來些人,救他,救救他呀…

他費盡心機做上這陸家的族長,他謀劃了一輩子,他…他不能死在這裡啊!

快來些人,將他從這該死的木頭中給救出去啊。

——『只有兩箭麼?』

陸遜方才想到這裡…

——「轟隆隆!」

——「轟隆隆…」

仿佛是山巒顫動的聲音,陸遜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他突然像是耳朵恢復了聽覺,他就能聽到,周圍陸家軍的嘶吼。

「…山崩了!快跑!」

「石塊,好多石塊砸下來了!」

「兩位陸族長還在裡面…」

「跑啊…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啊——」

已經有被石塊砸中後悽厲的哀嚎聲…

轟隆…

轟隆…巨石滾落的聲音不絕於耳。

陸遜總算知道,不是沒有弩箭了,而是…而是剩下的那巨大的弩箭都射向了山巒。

這些交州人…他們…他們是要活埋了陸家軍啊哪!

一時間,整個陸家軍風聲鶴唳,哀嚎一片…

到處都是逃亡聲,是悽厲的喊叫聲。

反觀,布山城樓上…士徽驚喜的望著那陸家軍從嚴陣以待,軍容齊整…到一夕間崩塌、四散而逃的畫面。

這一刻,素來以軍紀嚴明的陸家軍,沒有人敢上前去救那木樓下埋著的三個人。

這一刻,那百戰百勝,從未嘗敗績的陸家軍,他們宛若喪家之犬一般倉皇逃竄。

這一刻,交州士家,包括這麼多士家兵,從南海、從蒼梧…受到的一切委屈,像是悉數釋放出來。

——轟隆隆…

山上的石塊不斷地掉落…不斷地砸下!

時不時的有倒霉的陸家兵士被石塊砸中,血肉模糊…陸家軍自相踐踏者不計其數。

這種時候…

「哈哈…」士徽笑出一聲,他的雙目赤紅,他再度揮動令旗,「射!接著射!」

他已經能夠確定…

這八牛弩,這花大價錢從關四公子手中購得的八牛弩!

今日勢必要——發之入魂!

「射——」

「給我射——」

士徽宛若沉浸了一般。

原來痛擊敵人的感覺,是如此這般的美妙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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