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五章 吾之君父,非爾之君父

瞬間後,一陣濃烈的多的白煙就是從大唐陣列里冒出,而於此同時,對面的明軍陣列幾乎是齊刷刷的倒下了一片又一片,很多方陣的前排士兵,甚至都是死傷殆盡,讓後面的第二排、第三排的士兵們面露驚恐!

隨即,一片小黑點又是扔了出來!

這是手榴彈!

但是這並不算什麼,真正讓前線的明軍士兵感到絕望的是,對面的偽唐賊軍已經是整整齊齊的沖了過來!

下一瞬間,雙方的前排士兵就是撞擊在了一起!

三十秒後,明軍的前排方陣徹底崩潰!

此時,盧愚之的騎兵也是發動了最後的衝鋒!

三分鐘後,明軍左翼徹底崩潰!

程洪安看著己方左翼已經徹底崩潰,深深的嘆了口氣,然後從懷中拿出了近日貼身收藏的三封信,交給了身邊的一個中年人道:「把信送回去,騎本官的馬,小心一些。」

「大人,您的馬給了小人,您怎麼辦?」

程洪安此時卻是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那中年人面露猶豫,最後還是咬了牙道:「大人放心,小的一定把信送到!」

隨即,就是翻身上馬飛馳而去!

這個時候,其他的幾個將領也是見機不妙,也是試圖悄然離去,但是程洪安卻是看了他們一眼,然後當即大喝一聲:「國朝養士百年,今日便是我等以身殉國之時!」

然後面露寒色:「此戰後退者,斬!」

他的說話的時候,輕輕揮了揮手,當即他身邊的一隊親兵就是跑向了那幾個他偷偷離開的將領,然後毫不留情的手起刀落,把這幾個試圖臨陣脫逃的將領當場斬殺!

十分鐘後,明軍的右翼也是支撐不住,崩潰了,任憑後方的程洪安的親兵督戰隊打殺,都是無法阻擋他們的崩潰,甚至連一部分親兵督戰隊都是被挾裹著一起崩潰了。

這個時候,程洪安卻是坐了下來,然後招了招手,隨從當即給他遞來了一瓶酒,然後對旁邊的一群將領道:「諸君,來,陪本官痛飲一杯!」

其他人看見程洪安如此模樣,一個個的神情都是有些奇怪,當即有人是忍不住道:「大人,撤吧,只要分兵突圍,我們還是有機會逃出去一部分的!」

程洪安卻是沒有回答,而是直直的看著他!

那人被程洪安看的心裡發毛,在看看一旁的程洪安的親兵手中刀上的血跡未乾,當即也是閉上了嘴巴,然後和其他人一樣,到了程洪安身前,用碗接過了一杯酒喝了下去!

似乎是女兒紅,酒香久久不散!

程洪安看著眾人喝酒後,當即哈哈一笑:「好!」

程洪安似乎已經是徹底放棄了對部隊的指揮,繼右翼也崩潰後,中軍也是出現了大崩潰,漫山遍野都是逃兵!

數分鐘後,程洪安站了起來,而他的腳下,已經是躺著十多名將領的屍體,全都是七竅流血,臉色發黑!

這酒,有毒!

「我也是為了你們好,這如果被俘投賊了,恐怕爾等的一家老小免不了要被抄家滅族!」

「一杯女兒紅,好歹是個全屍,總比被賊軍亂刀分屍強得多!」

程洪安再一次抬頭看,只見前方的賊軍兵鋒距離此地已經不足百米,當即是沒有絲毫的猶豫,喝下了手中的女兒紅,然後轉身對身後的數十名親兵道:「都各自逃命去吧!」

他的那些將領部下,不是他的親友就是同窗師生,他程洪安不能被俘,更不能投賊,他們也不能!

至於這些普通士卒,哪怕是親兵,卻是沒有必要陪著他一起死,那些親兵們聽罷,當即大部分都是扔下了手中的兵器,脫下了盔甲,然後加入了潰敗大軍逃命去了。

但是卻是有兩個人留了下來!

這兩個人都是他程家的家生子,已經是跟隨了他足足十多年,雖然是主僕,但是相處多年,程洪安也是知道他們的想法!

他們是要為自己收屍!

所以程洪安沒有說話,然後又是坐了回去,重新倒上一杯女兒紅!

這酒雖然下了毒,但卻是好酒!

這讓他想起了當年幼女出生的時候,自己親手埋下的女兒紅,如今幼女已經有十二歲了,再過幾年這酒就可以喝了,可惜啊,自己是喝不上了!

一杯飲盡,他彷佛看到了母親大人的模樣,宦遊多年,除了十餘年前父親長辭時丁憂回鄉,他這些年從未回過家鄉。

也不知十餘年未見,母親大人是否安康!

又是一杯飲盡!

腦海里浮現了少年時分,連接闖過院試、鄉試,一舉成為家鄉最為年輕的舉人,也是在那一年,貧寒出身的他,迎娶了朝中致仕重臣的嫡孫女,成為了附近府縣裡最為風光的年輕士子!

雖然那一刻會試失利,但是潛心苦讀數年後,第二次參加會試卻是一舉中士,從此進入仕途為官!

為官數十載,他曾以一紙奏摺,彈劾閣老重臣,也曾在北方邊地為官,抵禦過北方蠻夷南下劫掠。

也曾在偏僻之地主政一府,奮力治理民生,在洪澇時親自奔走在堤壩防洪。

也曾短暫的巡撫福建一省,期間鎮剿流匪,激戰倭寇,博取了一個知兵善剿的官聲!

後來可惜得罪了當朝閣老,這巡撫沒當一年就被貶到了湖廣。

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是他的座師張岳再一次的舉薦他!

如今自己再一次陷入了走投無路的境地,但是他不悔!

世間繁華,他已經看過,榮華富貴,他已享受過,大權在握,他也曾有過!

如此人生走到盡頭,足矣!

當又喝盡一杯女兒紅的時候,程洪安看見前方一大群賊軍已經是圍了上來,只不過這些賊軍似乎也是知道自己遇上了大人物,沒有著急著衝上來就喊打喊殺的。

而是有一個賊軍頭目走了上前,此人看年紀,也就是和他的三子相當,估摸十七八歲的樣子,雖然不算小,但是頂多也就是剛成家的年紀,然而此人卻已經是賊軍之中的中校,賊軍之中的一個中校,已經是相當於自己這邊的衛指揮使,這品級的話,至少要加一個知府銜,年紀輕輕就能據此高位,看樣子傳聞賊軍將校多為年輕人不假。

郝賊、李賊等人加上眼前的這個中校,都是年紀輕輕的!

只聽此人似乎說了什麼,但是風大,聽不清了!

聽不清的程洪安,也是不搭理他,又是喝下一杯女兒紅!

那賊軍中校上前了數步,先是看了眼地上的十多具明軍將領的屍體,再抬頭看著眼前的此人:「那你是程洪安?」

程洪安這個時候緩緩抬起頭,然後只聽他面色有些微變,似乎正在皺眉,不過還是說了一聲:「正是本官!」

聽到程洪安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那個年輕中校面露喜色,靠,這可是個大官,真正的大官,大唐雖然俘虜過不少的偽明官員,但是這種堪比巡撫的四品京官,督標一軍統帥,卻還是沒有俘虜過呢!

把這人俘虜了抓到肇慶去,陛下定然龍顏大悅!

但是還沒有等他高興呢,前方的程洪安就是要晃晃的站立起來,只是他現在的表情不太對勁,似乎強忍著什麼痛苦一樣。

兵敗悲憤?不太想啊!

兵敗被俘的明軍將領官員他見得多了,雖然悲憤的不少,但是卻不是這個表情啊!

此時,他把視線落在了桌子上的酒罈和十幾個散落一地的酒杯,再看看地上的十幾個明軍將領的屍體,略微皺起了眉頭的他仔細看,只見這些死去的明軍將領一個個都是臉色發黑,七竅流血!

當即就是抬起頭看著程洪安:「戰敗身死的將領霍某看得多了,但是臨死前還把自己的手下也一柄毒殺的,卻還是頭一次見!」

此時,程洪安強忍著痛苦,說出一聲:「爾等無君無父的賊子懂什麼!」

此時那霍中校卻是微微一笑道:「程大人這倒是說錯了,霍某有父有君!只是吾之君父,非爾之君父!」

程洪安聽罷,想要再開口辯駁什麼,但是卻是身形一個不穩,就是直接軟倒在地!

霍中校上前略微查看後,搖了搖頭!

「愚蠢之際,還君父呢,你們家正德老兒恐怕是巴不得你們督標的人死乾淨了呢!」

明王朝的諸多內鬥,多少也會有消息流傳到大唐王朝那邊來,尤其是明王朝那些高層的人事變動,比如說王以旗的到任,張岳的獨自為證,這些其實都很容易讓外人看得出來,正德皇帝對張岳的防備已經是到了一個巔峰,甚至都已經是開始實際限制了。

要不然的話,就不會是王以旗督師江南,而會是張岳督師六省和江南!

一方戰事,派兩個督師,這本來就不正常!

而且即便是原本歸屬張岳統轄的江西,現在都是被王以旗奪走了部分權利,包括撫州在內的江西東北區域,現在張岳可是無法插手了。

大唐王朝這邊雖然了解的不多,但是這些基本的信息也足夠讓他們知道,現在明王朝那邊似乎內鬥的厲害,正德老兒對張岳防備甚嚴。

可惜啊,這個張岳的心腹將領竟然自殺了,要不然的話,利用此人倒是可以做一些文章,挑撥張岳和正德皇帝之間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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