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第三條氣脈,鯨吞江海,小人暗害

「這裡便是藏雲居。」

林盈袖停下步子,回身以對。

「沒有大房族長的許可,無論外人、還是余家子弟,一概不得入內。

就連當年亡夫,也因為武骨平平,未能踏足。」

紀淵並未惺惺作態假意拒絕,拱手言明道:

「余家慷慨,這份情不會忘。

但紀某人向來是公私分明,余大娘子倘若想以這口風水氣穴作為賄賂,

讓我徇情枉法,加以偏袒,只怕不成。」

林盈袖心頭一凜,美眸微動,仔細打量面前的百戶大人。

鼻如懸膽,眼若大星,眉宇冷峻,自有一股懾人的卓然威勢。

配上這番擲地有聲的話語,確實顯出幾分非同尋常的氣概。

難怪能一拳打翻扈彪,鎮住萬年縣裡的士紳豪族。

聽說扈霆、曾老六,暗地裡都管這人叫「紀閻王」。

「百戶大人切莫誤會。育嬰堂那起慘案,妾身有所聽聞。

藍茂文此人是我親自招入余家,他犯下這等喪盡天良的惡事,我逃脫不了干係,縱然身死難贖其罪。

但余家上下確實無辜,絕非白骨道餘孽,更沒有任何勾結。」

林盈袖雜念收起,斂衽行禮,字句鏗鏘,不復之前的柔弱。

「百戶大人若要追責,定妾身的罪便是。

用我一人之命,抵……」

略作停頓,這位獨立支撐余家的大娘子笑容苦澀,搖頭道:

「賤妾命薄,只怕也抵不了那些枉死、慘死的無辜孩童。」

紀淵眸光平靜,淡淡道:

「今晚設宴,為的不就是給育嬰堂一案下個定論麼。

余大娘子別急,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欠多欠少,還多還少,紀某人心裡有數。」

林盈袖輕嘆一聲,螓首低垂。

從袖中取出一件物什,遞過去道:

「此物是進入氣眼的樞紐之器,可保百戶大人無恙。」

紀淵抬手接過,很講禮數,並未有任何肌膚觸碰。

注意到這一處細節,林盈袖緊繃的心神略微放鬆。

這位北鎮撫司的百戶大人,看上去既不貪財,也不好色。

莫非真是個武痴?

林盈袖往後退了兩步,囑咐道:

「風水氣穴,乃萬年縣山川地勢的『氣眼』所在,

生氣涌動,精純無比,固然能為人洗鍊體魄,卻也要懂得適可而止。

之前不乏有族中子弟過猶不及,反被傷身的例子。」

那是余大娘子沒見識過我的本事。

紀淵表面上點頭,心中卻不甚在意。

自從得到【虯筋板肋】、【氣吞鬥牛】的加持。

他只用擔心能不能「吃」飽,無需考慮會不會「吃」撐。

這具挺拔修長的上等肉身,早已成了一個無底洞,好像怎麼都填不滿。

正因為如此,紀淵的第三條氣脈格外難以凝聚,拖了一段時日。

尋常人吃下七八分大補之藥,便可積蓄足夠內氣,充盈四肢百骸。

可換做紀淵,即便耗盡一兩顆上品大丹,也未必可行。

「百戶大人且安心修持,等到開席,妾身自會遣人過來。」

林盈袖福了一福,看向領路的灰衣小廝,吩咐道:

「三兒,你在此候著,莫要讓外人驚擾。」

灰衣小廝低頭稱是,縮著脖子立於廊道邊上。

雨勢越發大了,烏雲大如山巒,遮蔽陰沉夜空。

「但願是一場好宴。」

紀淵正準備踏入藏雲居,忽然止步,回首瞥向那個老實本分的灰衣小廝。

心神微動,皇天道圖,映照命數!

早個兩三年前,萬年縣第一豪族,余家當之無愧。

祖輩乃是跟著聖人打天下的從龍功臣,做到一支衛軍的大統領。

後來解甲歸田,用半生戎馬所受的賞賜買了田地,安心當個富家翁。

若非子孫後代不夠爭氣,只能勉強守成。

早就成為天京內城,公侯坊里的一座門戶。

「余大娘子,該交待的東西,老夫已經講明白了。」

花廳當中,扈霆靠在座椅上,沉聲道:

「咱們三家現在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逃不掉,個個有抄家滅族的風險。

北鎮撫司的年輕百戶,著實心狠手辣,不好打發。」

右邊上首是一位姿容明艷的成熟婦人,身著素色的月華襦裙,顯得端莊大氣。

她是余東來的遺孀,名義上掌管余家莊。

「三家湊足十萬兩財貨,都打動不了那位紀百戶,一口風水氣穴就能消弭這場災禍?」

林盈袖娥眉輕蹙,面帶愁容。

「余大娘子這就想岔了。

世上千百種人,無論什麼性情,終歸會有欲求。

紀百戶他雖然不貪財,卻是個武痴。

否則,又怎麼能年紀輕輕步入通脈二境,摘得講武堂頭名。

余家這口風水氣穴,正是投其所好。」

扈霆循循善誘,一臉善意的提醒道。

「可……那是余家老太爺留下,這般輕易與人,死後有什麼顏面去見二郎。」

林盈袖心下猶豫,難以割捨。

她一個婦道人家撐起這份家業,本就頗為不易。

染坊、布行的生意,都需要有人決斷。

加上幾房之間的勾心鬥角,明爭暗搶從未少過。

儘管聖人曾經當眾貶斥過,儒門不許女子拋頭露面的刻板規矩。

但千百年的舊俗觀念,一時之間哪能扭轉過來。

若非是這樣的處境,怎麼可能給藍茂文趁機坐大。

「之前明明都說好了,余大娘子為何臨時變卦?莫非真的不顧余家上下幾百條性命?

萬年縣之所以遭此橫禍,正是因為大娘子你識人不明,引狼入室,招了藍茂文做大管家……一口風水氣穴,換三家太平,還有什麼好疑慮的!」

扈霆故作惱怒道。

「唉,那就依七爺所言。」

林盈袖無可奈何,嘆氣道。

……

……

紀淵一騎絕塵,沖開漫天雨幕。

半刻左右,便從縣衙來到村頭以東的余家莊。

白牆黑瓦,屋宇連綿,門口兩座石獅高大威武,端的氣派。

「百戶大人……」

余家莊的新管事早就候在門外,見到那頭頜下墜著息肉的呼雷豹,便知道來人是北鎮撫司的紀百戶。

他很有機靈勁,連忙撐著一把大傘就趕了過來。

紀淵把韁繩扔給對方,幾步上了台階。

脫下那身蓑衣,露出裡面的白蟒飛魚服。

輕輕一震,黏在上面的水霧紛紛散去。

呼雷豹也有樣學樣,大團筋肉鼓起,像是打了個激靈,甩出一連串雨水。

澆了那個管事一臉。

「不愧是龍駒!非同凡響、非同凡響……」

後者尷尬笑道,沒有分毫惱怒意思。

「宴席還沒開始,夫人交待了,

若百戶大人提前過來,不妨先去那口風水氣穴,靜心養神。」

紀淵眉頭微擰,心中提起警惕之心,嘴上道:

「也好,本大人正想見識一下。

那口讓余家福運延綿三代之久的風水氣穴,究竟有多奇妙。」

他倒要看看,今晚到底是不是鴻門宴。

「聽到沒有?趕緊帶百戶大人去見夫人」

那個管事諂媚一笑,把帶路的差使交給一個生面孔的灰衣小廝。

兩人一前一後,穿廊過道。

雷電交加,暴雨傾盆。

這般惡劣天氣,怎麼看都是殺人見血的好機會。

「妾身林盈袖,見過百戶大人。」

到了花廳,紀淵見到姿容明艷,自有風韻的成熟婦人。

其人穿著華貴,略施薄粉,頗有幾分動人之色。

「余大娘子有禮了,今日慷慨借出風水氣穴,這份人情紀某人來日必有厚報。」

紀淵目不斜視,拱手說道。

他又不是曹丞相,有梟雄之姿,人妻之好。

「紀百戶言重了,妾身這就帶大人去藏雲居。」

林盈袖看到這位冷峻英武的年輕百戶,並未流露出淫褻之色,眼神深邃淡然,心裡暗自鬆了一口氣。

「那口風水氣穴,乃是老太爺請動欽天監的高人,勘察地形走勢,專門尋了一處生氣上涌,面陽背陰的寶地,

用玉泥澆灌,以五金為底,聚斂天地精氣。

武道修行有成,可藉此處洗鍊自身,純化氣血,排除雜質,夯實根基。」

紀淵心頭一動,這豈不是正合了【氣吞鬥牛】的青色命數。

眸光內斂,掃視款款而行的林盈袖,卻是感應不到任何惡意。

頭頂那團磨盤大小的五色祥雲,不知為何氣流涌動,演化出一層黑紅之色。

黑是殺劫煞氣,紅是血光之災。

「如此明顯,必有大禍!」

紀淵麵皮微緊,目光當中泛起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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