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天前,交趾郡,龍編太守府。

士燮收到藍田的書信猶豫不決,他向牆頭草般先投孫權再投劉備,為的只是在嶺南安穩度日,實在不想參加中原的爭鬥,但藍田的命令他又不便拒絕,於是召集兄弟、子侄府上議事。

眾人來齊之後,士燮揚起手中的書信說:「呂范、衛旌近期出兵攻打洭浦關,藍將軍寫信命我出兵南海,配合刺史賴恭攻打蒼梧,我現在不知如何回絕,你們都出出主意?」

合浦太守士壹搶先說道:「且不論有無藍將軍之令,但從時機來看的確是收復南海的好時機,衛旌他幾乎抽走郡中全部兵馬,只用數千兵就可打下番禺城。」

九真太守士?連忙搖頭:「兄長此言欠妥,這樣就徹底與江東決裂,萬一劉備不敵孫權,將來受苦的還是我們自己」

「傳聞劉玄德已奪得西川,現在坐擁荊州、益州兩地,賴恭跟他一直暗通款曲,我看其實力已經超過孫權。」士壹分析。

士?爭辯道:「正因為劉備抽荊州之兵去攻打西川,所以後方空虛被孫權有機可乘,這像極了南海現在的局面,我認為孰勝孰敗未可知也,藍子玉的用意不也是牽制衛旌?我看這兩家勝負難料也」

「總之機不可失,出兵與否全憑大兄做主。」士壹抱拳說道。

士燮現在騎虎難下,現在要麼出兵奪取南海,要麼給衛旌出錢、出糧,想繼續保持中立難度很大,根據藍田信上所說賴恭會同時進攻蒼梧,看樣子想把江東徹底趕出交州。

現在孫劉反目的消息已傳開,誰勝誰敗實在難預料結果,士燮把目光對準一眾晚輩……

「祗兒、徽兒、乾兒、頌兒、匡兒,你們不要默不作聲,都給士家出出主意。」士燮皺眉吩咐。

三子士徽與江東為質的士廞是嫡出,他在第二輩中身份屬於最高的存在,眾人都在等待他發言,於是他起身問道:「敢問父親,藍將軍的書信是何人送來?」

「賴恭遣人送來。」士燮如實回答。

「如果信件為真,那賴恭可能已投向劉備,否則不會這般聽話。」士徽分析。

士燮揮揮手:「徽兒想說什麼?」

士徽捋著鬍鬚說:「我士家偏安嶺南,無論劉備、孫權都惹不起,自然要選一個強者投靠,然而急切間看不出優劣來,不過近日龍編街頭有則童謠讖語,或許其中有什麼深意」

「童謠讖語?」士燮三兄弟同時覺得驚訝,童謠讖語一般寓意大事,所以他們都變得重視起來。

小兒子士頌補充道:「兄長說得沒錯,我剛才也聽到小兒傳唱。」

「說來聽聽。」士燮滿臉疑惑。

士頌看著士徽不敢說話,害怕兄長說自己喧賓奪主,他剛才無意間脫口而出,其實剛剛說完就後悔了。

豈料士徽並未生氣,他微微一笑:「頌弟既然知道,就說給大家聽聽。」

士頌左右觀察最後說道:「讖曰:嶺南有梧桐,發條十一枝,雚鳥立木旁,泣血是梧汁。」

梧桐,雚鳥,泣血,梧汁

堂內眾人聽得一臉懵,都覺得好像意有所指,但是一時又猜測不出什麼意思。

士燮熱愛學術、治學精微,但對有些玄的讖語不解,他環視眾人問:「你們誰可解此讖語?」

眾人先是默不作聲,士壹遂建議:「成國(劉熙)先生乃經學大才,他現在寓居合浦,不如弟派人去請?」

「來回合浦又要數日,萬一成國先生出外遊歷,豈不是白白耗費時間?」士燮皺起眉頭。

就在這個時候,士徽見士祗欲言又止,於是冷哼道:「我觀兄長似有所悟,此乃士家千秋大事,為何兄長不肯發一言?」

「祗兒?」士燮皺起眉頭。

「父親,兒雖然不能解這讖語,但我府中有個客人見識過人,或許可以喚來一試」士祗低頭說道。

士祗雖然是士燮次子,但是因為是庶出的關係,所以在家中沒什麼話語權,他自己也樂得做個不爭的富家子。

「你府上的客人?是何出身呢?」士燮眉頭未舒,顯然有些不相信。

士祗拱手回答:「此人姓胡,原是行走中原各地的商賈,最近因為孫劉反目長江水道不能通商,他閒來無事就跟烏斯丁來交州散心」

「商賈能有什麼見地?」士燮疑惑地問。

低頭小聲說:「胡先生足跡遍天下,因為走南闖北,所以見多識廣,當然也未必解得了」

「父親,既然是兄長舉薦,何不喚來一試便知?」士徽建議。

嫡長子士廞送到江東後,士徽一躍成為士燮的繼承人,所以時不時用這樣的方式,敲打自己庶出的二哥。

「那就請來試試看。」士燮定下調子。

「唯。」士祗點頭。

士祗派人去請胡恪的間歇,士燮家族共十多人踴躍發言,紛紛猜測孫劉爭奪荊州的結局,不少人都認為孫權最後取勝,而士祗本人因為出使過泉陵,對藍田的印象極為深刻,所以愛屋及烏認為劉備能取勝。

胡恪走入龍編太守府,發現士家一屋子人年齡都不小,果然如傳說是個長壽大家。

士燮有心考教胡恪,見面後沒直接問讖語,而是跟他閒談天下,胡恪行商除了打探消息,最主要是傳播長江報,所以聊天素材信手拈來,講起話來滔滔不絕,給人以學富五車的感覺。

士燮聽後十分震驚,心說士祗大概撿到寶了,胡恪當個做買賣的商賈真屈才,於是鄭重向他請教龍編的童謠讖語。

胡恪聽完之後,佯裝閉目沉思,好一會才當著眾人解釋:「嶺南者交州也,十一者為士也,讖語前兩句是說,士家枝繁葉茂為交州巨木。」

士燮深以為然急忙又問:「那後兩句作何解?」

胡恪看了看士燮,然後搖頭欲擒故縱:「後兩句並不祥瑞,還是不解罷了」

「先生豈可有始無終?我士家願以重金求賜教。」士徽補充。

胡恪搖頭似有不快:「吾雖不及公子富有,但也置有良田大宅,吃喝用度一生不愁,並不覬覦汝家賞賜」

士燮見狀瞪了士徽一眼,然後拱手鄭重胡恪說道:「我兒無狀,請先生見諒,既然這讖語與我士家有關,請務必為燮解惑,大恩不言謝」

「看在祗公子好客的份上,我就把後兩句解出來,但是說的並不一定對。」胡恪謙虛道。

「胡先生請說。」士燮拱手行禮。

胡恪一臉嚴肅:「雚者水鳥也,其擅捕水中魚為食,雚立木旁是為權也,此句代指車騎將軍孫仲謀,正好呼應江東水軍之利,最後一句是為梧桐泣血,此讖乃大凶之兆,若不小心應對,士氏一族恐為孫權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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