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軍之中,沉晨陣斬燒當羌王芒中,而另外一名燒當羌王注詣也死於陣中,為一名跟隨沉晨的羌族勇士所殺。

他們一死,二人組織起來抵抗的羌族士兵也都紛紛作鳥獸散。

更遠的地方原本還在不斷出營帳準備過來馳援的其餘羌族人亦都不敢過來了,只能遠遠看著。

很快戰場上就安靜了下來,只剩下一地近千具屍體。在第一波衝鋒當中,更多的人不是死於衝殺,而是死於馬匹衝撞的翻倒。

在萬騎鐵蹄之下,芒中和注詣帶來的那數千人根本阻攔不住,大量的羌人被衝下馬背,然後踐踏而死,戰場上到處都是人和馬的屍體,還有很多無主之馬在附近徘回。

沉晨身上染血,手中的刀也在滴血,他回過頭,看到自己身邊一百餘親衛和幾名弟子,亦是渾身染血,略有傷亡,卻精神振奮,頗有些意猶未盡之意。

「大都督。」

固多與幾名羌帥從後面騎馬過來,然後翻身下馬向他稟報道:「敵人已經被擊潰了。」

「嗯。」

沉晨環顧四周。

曠野之上,俱是遠遠圍觀的羌氐部落。

芒中和注詣被斬殺之後,他們部落的人則是驚恐不安地逃回了營帳。

很多人都開始拖家帶口地往西逃跑。

按照羌氐傳統,首領被殺之後,部落就要被其餘人吞併了。

然而芒中和注詣的部落是這一帶最強大的燒當羌,部落人數萬,可聚集的兵力加起來能有三四萬,兩部落加起來總人口達十餘萬之眾。

沒有人能吞併他們。

所以很多人都以為自己要被屠滅,因此紛紛逃跑。

不過他們自己內部也有一些勢力,連忙止住了想逃跑的羌人,很快就有人過來交涉,表示願意臣服。

沉晨笑了笑,讓固多等部將整個芒中部落給包圍起來,隨後讓所有部落首領前往王帳。

他自己本人則率領著數百人,大搖大擺地進入芒中部落,絲毫沒有在意敵人部落里五六萬丁口,還有一兩萬的羌人青壯戰力。

因為兩側帳篷所有羌人都自動讓開一條道路,每個人看他的眼神不是仇視,而是深深的敬畏以及尊敬。

羌人崇拜強者,韓遂是漢人,而且還殺了羌王北宮伯玉,卻依舊為羌人敬仰。馬超是羌漢混血,在西涼素有神威將軍的名號,可見在羌人心目中的地位。

因此就像後來的蒙古人一樣,部落首領被殺從來都不會讓部落民眾感覺到仇視,而是深深的服從,這是千百年來游牧民族的經驗以及他們深入骨髓的強者為尊理念的結果。

畢竟生活還得活下去,首領和族人被殺了,其餘族人要想活著,就得加入別的部落繼續生存。為了部落的延續,何必在意仇恨呢?

很快在一眾羌人敬畏的眼神當中,沉晨進入了王帳,由吳當和單彝照常守著門口,姜維和鄧艾篩選人員。

除了固多等跟隨著他來的眾朝廷陣營羌帥以外,其餘大大小小的部落首領,以及芒中和注詣兩個大部落的幾個接班人,被放進帳篷內,姜維和鄧艾坐在沉晨左右下手,固多等人其次。

緊接著就是涇渭分明的座位秩序,固多等人雖然是中小部落的羌族,可因為是沉晨陣營,打了勝仗,所以排坐在眾羌氐之上,然後就是其餘幾個大部落。

芒中和注詣的接班人有好幾個,基本上都是他們二人的兄弟和兒子,游牧民族的部落秩序就是如此,要麼兄終弟及,要麼父死子替。

此刻眾人依次坐列,王帳內烏壓壓擠了四五十號人,全都恭恭敬敬地坐在下面,等待著沉晨在上面說話。

沉晨環顧四周,將手中滴血的虎膽刀往桌桉上橫放,怒聲說道:「吾為大漢涼州牧,代天子治理西涼。涼州本為漢土,爾等既在漢土之上,便為漢民,既犯上作亂,便該處死滅族,爾等還有何話說?」

聽到這句話,下面眾人頓時心涼了半截。

諸多羌族首領紛紛跪伏在地,磕頭說道:「使君,都是芒中和注詣脅迫我們前來會盟的,若是不從,就屠滅我們。我們部落就數百兵力,只能過來。」

「是啊使君,我們絕沒有反叛之意,我們聽聞使君在涼州素有德政,都是想要歸附的,奈何芒中和注詣勢大,我們不得不跟從。」

「饒命是使君,我們部落明明有八百兵丁,我卻只帶了四百人過來,就是不想與朝廷作對,都是他們逼迫的。」

眾人不斷磕頭求饒。

沉晨隨即露出笑容道:「原來如此,爾等既都是被脅迫,若全殺了,確實不公允,正所謂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主陛下又素以仁義立世,既然爾等都非自願,那便只誅首惡,其餘免死。」

這句話說出來,下面眾人頓時大喜,連連感謝道:「多謝使君,多謝使君。」

但他們是高興了,芒中和注詣的幾個領頭人就坐不住了,連忙也跪地磕頭求饒,其中一人說道:「使君,我兄想要叛亂之事,我是堅決反對的,但他是首領,我也沒辦法。」

「是啊使君,我父親不聽我勸說,我跟他說過,新任涼州牧宅心仁厚,寬待我們,萬不能叛逆,但父親卻聽信了魏使者之言,非要叛亂。」

「胡說,你明明是勸我兄要叛亂的,你這逆子,害了你父親,難道還覺得可以繼承咱們芒中部落嗎?」

「你才胡說,是你蠱惑我父親,當日使者都跟你說了些什麼?以為我不知道?」

「哥哥,你才應該與父親一同戰死,魏國使者就是先找的你,通過你聯繫的父親,咱們注詣部落要亡也是亡在你手裡。」

「魏國使者是先找的我,可你沒同意嗎?別以為你把罪過甩在我身上你就能脫得乾淨!」

羌氐部落命名往往以首領名稱命名。

現在隨著芒中和注詣一死,兩個部落的接班人們頓時開始互相推卸責任,開始竭力甩鍋。

這麼做的原因也很簡單,自然是想把對方置於死地,好自己接管部落。

然而沉晨臉色卻很陰沉,怒目看著他們道:「住口!」

他一怒,幾人頓時如鵪鶉般老實下來,剛才他們那陣仗,兄弟叔侄之間,那是恨不得掐死對方了。

沉晨看著他們說道:「爾等果然是受了曹魏的挑撥,既然已敗,使者何在啊?」

「已經押上來了,請使君發落。」

一個四十歲上下的羌族漢子忙不迭上前跪在沉晨面前道:「使君,若我能繼承芒中部落,自此全都聽使君的命令。」

「進去!」

就在此時,帳篷帘子掀開,兩名使者被押了進來。

沉晨看著他們,問道:「你們二人是誰派來挑撥羌人叛亂的?」

「哼。」

一人冷笑一聲閉口不言。

沉晨笑了笑:「推出去斬了。」

當下就有人拉著他出去,很快響起一聲慘叫。

他一死,不僅震懾了帳篷內諸多羌氐,還把另外一名魏使嚇得顫顫巍巍。

沉晨看向他道:「你可以說了,說了,還有一條命,不說,死!」

「我說,我說。」

那人連忙跪地磕頭道:「是敦煌太守尹奉,酒泉太守蘇則讓我們來的。」

「果然是他們。」

沉晨嘆息了一句:「聽說蘇則在曹丕篡漢的時候,還曾經身穿喪服悲哀哭泣,為大漢服喪,沒料到他也是一名亂臣賊子。」

使者說道:「蘇太守說他為大漢服喪是因為他曾是漢臣,但如今魏王登基既已是事實,那他便是魏臣,他就應該做忠於天子的事情。」

「蘇則在金城威望甚高,曹丕派他去酒泉,確實打了一手好主意。」

沉晨擺擺手:「拉出去吧,我有信義,說不殺他就不殺他,放他回去,告訴蘇則,大漢還沒有亡。他若是還有信義,就應該歸於漢土,而不是繼續為曹魏這等篡逆之臣為虎作倀。」

「多謝使君,多謝使君。」

那使者得了一條性命,頓時大喜磕頭,倒退著被人押了出去。

等他走後,沉晨皺起眉頭。

蘇則是關中扶風人,曾同時舉孝廉和茂才,出任酒泉、安定、金城等地太守。

在劉備與曹操爭奪西涼的時候,他站在了曹操那邊。

因為他認為曹操是奉天子名義討伐劉備,大義名分在曹操手裡,所以在曹操攻打劉備時,還出兵襄助曹操。

之後曹操因曹洪被斬而被迫退回關中,就把蘇則帶到身邊,成為近侍。

曹丕篡漢的時候,此人還為漢朝服喪。沉晨當時還以為這是個漢室忠臣,結果沒想到曹丕反手派他回酒泉,開始利用他在金城郡極高的威望搞事。

這讓沉晨很是不喜。

他現在還沒有北上占據武威、張掖、酒泉、敦煌等郡,並非實力不足,而是認為從天水發兵至那些地方,最遠的敦煌一千多公里,最近的武威六百多公里,勞師遠征,實在是得不償失。

等到將領先破了曹賊,在出兵西域也不遲。

但如今看來,也許是該派兵去了。

至少他必須穩定後方局勢,把涼州內部的曹魏不穩定因素全部剔除掉,才能夠防止在他攻打關中的時候,後方忽然搞出叛亂來。

想到這裡,沉晨目光又看向之前那名四十歲上下的羌族漢子,說道:「你叫什麼?」

「撒同。」

「撒同,你之前說,若你能繼承芒中部落,自此全都聽我的命令?」

「是的。」

撒同立馬說道:「一切皆從使君調遣。」

「使君,若我能繼承芒中部落,也願意全都聽從使君調遣。」

芒中的兒子頓時急了,忙上前磕頭。

其餘人也有樣學樣。

芒中有兩個弟弟,四個兒子。注詣則是一個弟弟,一個兒子。

實際上應該不止,因為注詣是過來芒中部落會盟的,這次出征就帶了一個弟弟一個兒子。

但留守在部落的那些親戚,自然就失去了繼承權。

七八人七嘴八舌地向沉晨宣示效忠,沉晨覺得有點頭痛,就一拍桌桉道:「都住嘴。」

眾人便立馬噤聲。

沉晨環視看著他們,沉聲說道:「羌人是應該講誠信,我既為涼州牧,也願在羌人中樹立信義,但你們是反叛過一次的人,若是想重新在我面前得到信義,就不該只是口頭承諾那麼簡單。何況若是由你們當中任何兩個人繼承羌王之位,都會殺死那些跟你們爭奪位置者,這是我不願意看到的事情,而且我也怕你們報復固多等跟隨我的羌氐。所以我決定,將你們的部落進行分割,每人都領一部,同時你們的部落牛馬和奴隸,也都要分出一部分來,我要用來獎賞固多他們,這是我決定的事情,也是對你們反叛朝廷做出的懲罰,如果有人有異議,那麼我相信其他人很樂意接受異議者的部落和財產,你們有異議嗎?」

這個問題問出來,八人幾乎同時磕頭道:「沒有異議。」

開玩笑,話里不是已經說了嗎?有異議就得死,哪怕他們都想繼承一個強大的部落,但沉晨的話也是對的。

現在他們八個人兄弟叔侄之間,為了搶奪部落繼承權,幾乎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方。

如果沉晨真指定其中兩個人為羌王,那其餘人肯定要被處死。

所以還不如分家。

哪怕從大部落羌王變成了中小部落的羌帥,那也比死了強啊。

「既是如此,便就此安排吧。」

沉晨看向鄧艾和姜維道:「士載,伯約,我令你們二人為護羌校尉,領固多他們在此地進行分割事宜,務必要做到公平公正。」

「是。」

鄧艾和姜維在心中默默給沉晨點了個贊。

心道師君好手段。

芒中和注詣是金城郡最大的兩個羌王,還有一個羌王燒戈,現在就在下面跪著。

現在兩大羌王被分割了部落,實力大幅度衰減,就剩下燒戈了。

果然。

下一秒沉晨目光投降燒戈道:「燒戈羌王,你說願意歸順於我?」

「是的。」

燒戈連忙說道:「願意歸順。」

「嗯。」

沉晨點點頭:「帶上你的人馬,跟我走,金城郡不允許有大規模羌族部落,諸羌要想在這片土地生活下去,不是團結起來對抗漢人,而是像漢人那樣,自己耕作,自己放牧,然後自己當家做主。每個部落就應該像漢人的村亭鄉一樣,只允許很少的人在一片地方駐紮,這也是為了防止大量的羌人聚集,破壞了草場。涼州羌人應該遵循可持續發展道路,我將在諸羌部落推廣教育,願意讀書習字的羌人,只要有才能,都可以入仕為官。還有願意從軍打仗的羌人,只要能立下戰功,我就不會吝嗇封賞。自今日始,羌漢一視同仁,不准互相敵視,也不准互相歧視。但有違反者,吾必懲不饒,爾等明白?」

燒戈頓時心中一顫,苦著臉說道:「明白。」

「明白。」

下方諸多羌氐首領紛紛應下。

沉晨站起身環顧四周,最後說道:「羌漢一家,不分彼此。這是吾在涼州定下的鐵律,自此後千百年不准變更,爾等都要視彼此為同胞,吾要興盛涼州,自今日始!」

「敬遵使君(大都督)令!」

下方包括固多等人在內,紛紛起身磕頭。

這一戰,沉晨殺出了威名。

自此威震涼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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