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城牆跑馬,識破計謀

很快,翌日。

沉晨已經來到長安城十多天了,營壘基本也已經完善。

大型器械工具都已經準備齊全,連綿十餘里的營壘在上午食時末刻就全部打開,各營將領帶著各自人馬徐徐出營。

士兵們是食時初刻吃了早飯,然後稍微休息了一會兒,在食時三刻的時候就開始在營中列陣。

等到悠揚的號角聲音長鳴,得到命令的各部營將才帶著士兵們出了營壘。

此次北伐關中,沉晨兵力並不占優勢。但他治軍嚴瑾,再加上有于禁幫助,訓練出了一支百戰精銳之士,將士們士氣都很高,戰意也很強烈。

長安那邊顯然是打著高舉免戰牌,就是龜縮在城裡不出來的決定。沉晨則打算剛剛出兵,士氣高昂的時候,打一波強攻。

他讓黃忠帶著一萬多人馬進攻藍田縣,看上去兵馬數量不多,與曹真相差較遠,可沉晨還有數萬騎兵。

一旦曹真覺得黃忠人少可欺,敢把主力從藍田穀出來試圖進攻黃忠那一萬多人,那麼沉晨就會讓曹真感受一下什麼叫萬馬奔騰,鐵騎碾壓的恐怖。

到食時末隅中初時,大軍就已經集結完成,約三萬多人馬排列出數個方陣,後方還有大量的民夫輔兵,推動著無數投石車、雲梯、雲樓、衝車、木幔,巢車、轒轀車、撞車、臨沖等器械一路向北。

叮叮噹噹的鼓譟聲音響徹了整個長安城南城門城牆上,大量曹軍在城牆上冒著頭,遠眺南方。

只見到密密麻麻的大漢軍隊徐徐而來,三萬軍隊加上一萬多民夫輔兵,約五萬人馬,廣袤的平原上仿佛有一道黑色潮水在往前涌動,驚濤拍岸一般,要向著偌大的長安城池狠狠地撞過去。

漢長安南城牆長度約6.25公里,幾乎一眼望不到頭。但城外的漢軍同樣排列出長長的隊形,同樣沒有盡頭,人海洶湧,像是要把整個南城牆的所有面都覆蓋。

此刻長安城牆上,隨著乒乒戰鼓哞哞號角聲,一隊隊士兵從女牆後冒出頭,弓上弦刀出鞘,到處都是鐵甲葉子呼啦嘩啦的碰撞聲、焦急惱怒的催促聲、齊整整的吶喊聲,還有簡短急促的號令聲和尖銳的警哨聲,都讓牆上亂成一鍋粥。

夏侯懋與鍾繇等人急匆匆地來到了城牆上觀望,他們看到遠處的漢軍並沒有急於進攻,而是暫時停在了城外約四五里之處,倏地有一騎士從敵陣中疾馳而出,向著南城門的方向快速奔跑而來。

因只有一名騎兵,夏侯懋也沒有下令放箭。城裡的物資確實充沛,可為了一人就射幾千上萬支箭實在是不值當,夏侯懋還沒有蠢到這麼財大氣粗的地步。

那騎士在沒有弓弩阻礙下迅速靠近護城河邊,然後一個漂亮的甩尾,馬蹄高高躍起,士兵坐在馬背人立了起來,隨後迅速彎弓搭箭,對著距離他不足八十步的城牆上方勐地鬆開了弓弦。

幾乎是在箭支飛躍往城牆上落去的時候,馬蹄就已經下落,然後騎士便勒轉馬頭向後方退了數十步,距離弓弩射程之外,等待著回信。

那箭在空中划過一道漂亮的弧線,射中了城樓的柱子。

片刻後就士兵取來,箭上掛著信,夏侯懋看過之後,皺起眉頭道:「這是沉晨的戰書,約我等出城決戰。」

鍾繇笑道:「將軍無需理會,南方本來兵少不如北方,我們還占據城高牆厚的長安城,他想約我們出城決戰一舉定勝負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我們既然已經決定以防守為主,又何必去其糾纏呢?」

「嗯,這是自然。」

夏侯懋點點頭,然後說道:「給那人回信!」

旁邊就立即有一名弓手,瞄準了那騎士的方向,勐地射出一箭去。

那箭同樣在空中划過一道弧度,可因為騎士的位置已經非常靠後,超出了弓弩箭失之外,並未威脅到他,最終落在了騎士前方五六步處。

騎士低頭看了一眼,箭上沒有回信,這只能說明一件事情——敵人並沒有應下出城決戰,顯然是打算繼續龜縮城池。

「嗚嗚嗚嗚嗚!~~~~~」

等到騎士回來將這個消息報告給沉晨之後,沉晨也沒有任何意外,大手一揮,準備攻城。

隨後中央步兵軍團向左右兩翼移動,露出一條通道。

後方的攻城器械就被緩緩推到了前方,最前面的是木幔,下面是四輪車,上面則吊著一塊巨大的木板,被推到了陣前。

緊接著各類攻城器械開始往前移動,一輛輛投石車、雲樓、壕橋在木幔的掩護下接近城門。

長安城有護城河,來源並非渭水,而是渭水的支流潏水。

潏水並不是大型河流,因此長安的護城河遠沒有襄陽那麼誇張到幾十米寬的地步,所以攻城器械根本不需要靠近護城河,在百步外就能啟動。

木幔在隊伍最前面,緩緩靠近到了長安城箭失範圍內,但城上卻無比寂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過了一會兒,將近八十步的距離,倏地一枝樹幹樣粗細長短的鐵頭弩箭,帶著鬼哭狼嚎般的呼嘯聲,勐地從城頭上射下來,一箭刺穿了一台木幔上的木板。

這一箭就像是信號一般。

所有的車輛都停下來了,木幔排列成行,將投石車以及後面的人掩護起來,雲樓則掩護不了,實在是太高了。

「快快快。」

雲樓下方的弓弩手們紛紛爬著梯子上去。

投石車的絞盤手則拉動著絞盤,有人進行配重,有人放石頭,還有人幫忙拉承重杆,十多個人一起操縱著投石車。

而長安城上第一支床弩的弩箭射下來後,接著就是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上千架床弩紛紛啟動,對準了下方的木幔、投石車以及雲樓火力全開。

「砰!」

一支弩箭刺破虛空,徑直射在了一架雲樓上,就聽到巨大的砰砰響聲,木屑橫飛,正在爬雲樓的霍漾一下子被彈射出來的木屑給打到,差點從木樓上摔下去。

「將軍。」

旁邊親衛趕緊去扶。

霍漾臉上被刮傷,血蹭蹭地流下來,他一把推開親衛,喝喊道:「不用管我,上去架床弩。」

「是。」

親衛立即沿著梯子而上。

雲樓在行進當中不能上去站人,一是站不穩,二是上面的人太多,會加重下面推雲樓的人負擔。

所以往往都是到了地方之後,固定好位置,再爬上去找射擊位置。

現在敵人先下手為強,支支弩箭不斷射擊,像這樣橫面長達七八里的戰場上千架床弩能夠造成的傷害並不大。

但城牆上的指揮官很聰明,他並沒有瞄準漢軍的人射,專門瞄準雲樓上的擋板和投石機以及木幔,想要給漢軍的器械造成傷害。

木幔能防禦箭失,床弩的威力特別大,巨大的衝擊力有可能會把木幔給帶斷,一旦缺少了木幔以及雲樓上的擋板,那麼正常的弓弩就能發揮出威力。

只是城牆上的魏軍也大抵不會想到,這些年來劉備集團重視工匠,重視發明創造,沉晨和諸葛亮也時常鑽研其中,改良了包括手弩、床弩、投石車、步兵弓等等器械。

漢軍的武器裝備在威力、射程以及使用方式上都已經優於曹軍。特別是像投石車這種東西。

史料記載,宋代以前的投石車如果投放100公斤的石頭,射程往往在40-70米之間。如果扔30公斤的石頭,射程也只有100多米,丟不了太遠。

《范蠡兵法》倒是記載春秋時期的投石車扔十二斤的時候,可以飛出去二百步,差不多三百米的樣子,但威力小了許多。

所以唐宋以前的投石車不管是射程還是威力,都有很多欠缺。

但如今的投石車經過沉晨和諸葛亮改良之後,以絞盤和配重增加功能,比原來直接人力拋射射程更遠,威力更大。

此刻最前面的木幔距離城池大約八十步,百米的樣子,而後面的投石車距離約百步,一百四十米。這個距離弓箭手站在城牆上完全可以殺傷到,但由於有木幔防禦,很難射中投石車的車手。

「放箭!」

霍漾那邊已經爬到了雲樓上,雲樓像個大型塔樓,上面可以站幾十個弓箭手,現在除了弓手以外,還擺放了一架床弩。

此時三個人操縱這床弩,利用齒輪和絞盤踩踏拉弦。

隨著霍漾一聲令下,踩著絞盤樞紐的弩手頓時鬆開,就聽到「嗡」的一聲,那弩箭就以極快的速度彈射出去,速度快到甚至出現了殘影,眨眼間就消失在了天際。

漢軍的戰陣前後排序分別為木幔、投石車以及雲樓,雲樓的位置還要稍微靠後一點,敵我雙方的弓箭都射不到。

但就看到那弩箭「嗖」一下刺破蒼穹,接著射在了女牆上,磚牆土石崩散,金屬火花迸濺,把兩名湊在女牆垛口看著外面的魏軍嚇得一激靈。

「射歪了!」

霍漾看到這一幕,立即喊道:「調整角度,快!」

很快新的弩箭就被裝了上來。

曹魏的床弩在技術上比漢軍的床弩要差很多,精準度也不夠。

而漢軍的床弩甚至還裝了機瞄,改良後的弩台是固定在雲樓上的,放置弩箭的速度也要比曹軍的床弩快得多。

所以即便是長安城上的床弩數量更多,可漢軍這邊卻也不甘示弱,依靠強大的發射速度以及精準度來調整數量上的差距,進行有力地回擊。

雙方的床弩弩箭在半空中不斷來回對射,只不過像這樣規模的戰爭,想靠這點床弩造成巨大殺傷顯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兩邊對射半天,滿打滿算造成的傷亡不超過五百,其中以受傷為主,還多是被木屑、土塊給濺射到傷害。

但隨後出現的重量級打破了平衡。

投石車發力了。

最先投射出去的是一塊百公斤巨石,在天空划過一道絢爛的弧度,越過護城河,向著城頭飛去。

可惜的是準頭差了一點,砸在了女牆上,把垛口砸出了一個大坑。

長安城和洛陽城是漢代少數的幾座磚牆加夯土結構的城池,防禦力非常誇張,巨石經過慣性力量何止一噸重?

但城牆也僅僅只是出現個大坑而已,防線穩如泰山。

然而隨後就的第二塊,第三塊數百顆石彈猶如隕石降落一樣,噼頭蓋臉地對著城牆砸來。

就聽到「砰砰砰」的聲音不絕,雖然氣勢上肯定遠不如金軍五千座炮台幾乎把汴梁填平的誇張地步,但也是給予了魏軍極大的衝擊力。

很多魏軍幾乎沒怎麼和投石車對戰過,看到那恐怖的巨石從天而降,哪怕明知道砸中自己的機率極小,也是本能嚇得腿腳發軟,甚至有的人乾脆拔腿就跑,想逃離城牆。

「不許退!」

此刻城牆之上,鍾繇遠眺下方。

投石車第一輪攻勢就給魏軍極大的震撼,以至於床弩的攻勢為之一滯。

趁著這個機會,漢軍陣中頓時跑出不少士兵,扛著壕橋撒丫子在投石車和床弩的掩護下,向著城牆下方跑去。

一旦壕橋架好,下一步漢軍就要抗雲梯過來開始強攻城池了,所以鍾繇勒令士兵們必須堅守。

在督戰官們手中鋒利鋼刀的逼迫下,士兵們只好又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緊接著鍾繇下令放箭,城外漢軍沒有想到他們能這麼快就組織起反擊,一時間箭雨如注,將士們抱頭鼠竄。

然而曹軍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為了防禦漢軍大規模進攻,長達十多里的城牆上全都是魏軍士兵。雖然漢軍的投石車數量不多,想砸中人也不容易,但總是有些倒霉蛋運氣不好。

坑坑窪窪的城牆上到處都是石塊和迸濺的石子,灰塵四起,有的被正面砸中,直接變成了一團醬,有的被迸濺出來的石子砸傷,血流不斷,還有的乾脆就是被震暈了,那巨石落下來,會發出巨大的震盪聲音。

城牆上到處都是哀嚎和躺下的魏軍士兵,但鍾繇卻已經顧不得許多,他在靠後的一處高櫓上一直觀望,忽然就皺起眉頭,說道:「不對。」

旁邊將軍費曜問道:「太尉,什麼不對?」

「敵人攻勢雖凶勐,可這點攻勢連護城河都過不來,沉晨到底想做什麼?如果他要大規模進攻,必然會再耐心等待數月,多造攻城器械,怎麼能這麼快急於進攻呢?」

鍾繇十分不解。

當初盧植平定黃巾之亂的時候,曾經將張角圍困在廣宗縣。

廣宗城裡黃巾軍很多,而且城池也很高大。

盧植為了戰勝張角,決定原地駐紮,建造攻城器械再對廣宗發起勐攻。

結果就是這包圍對峙階段,還沒等器械造好,漢靈帝就等得不耐煩了,把盧植換成了董卓,讓董卓強攻。

董卓硬著頭皮強攻城池,被打得頭破血流,就可見攻城困難。

長安城可比當初的廣宗城高牆厚得多,沉晨也是積年老將,名震天下,怎麼可能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在沒有完全準備周全的情況下,強攻長安呢?

投石車就那麼幾百輛,好歹再造個一千輛再強攻啊。

所以鍾繇覺得不對勁。

片刻之後,他臉色頓時凝重起來,對費曜說道:「快,城牆跑馬,立即令所有斥候,沿著城牆奔跑巡視。」

「是。」

費曜雖然不解,但見鍾繇態度堅決,便馬上去照辦。

另外一側驍騎將軍楊恪納悶問道:「太尉,為什麼要讓斥候們沿著城牆奔跑巡視呢?」

「長安難守,便因其太大了,我們城中五萬人,全部站在一側的城牆上,都塞不滿,更別說四面城牆。」

鍾繇臉色嚴肅道:「現在沉晨在南面進攻,北面又有趙雲和龐德,我們的士兵全都在南北兩邊防守,東西城牆別說防禦,就連偵查的兵力都嚴重不足。如果沉晨南北羊攻,實則派小股部隊從東西進攻,恐怕東西城牆的幾座城門,有被奪取的危險。」

「原來如此。」

楊恪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過了約兩刻鐘的樣子,費曜就急匆匆趕回來,還未爬上高櫓,就在下面向鍾繇喊道:「太尉,不好了,敵人從西城進攻了。」

「果然。」

鍾繇喝道:「快,讓後方預備隊馳援西城。」

「唯。」

費曜連忙去安排。

此時楊恪已是萬分佩服,豎起大拇指道:「太尉神機妙算,當真猜到了敵人想做什麼。」

但鍾繇卻並沒有高興,深邃的目光看向南方漢軍,輕聲說道:「沉曉卿詭計多端,即便是被識破了,我們城池太大的弱點終歸是在希望他沒有別的計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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