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千匹戰馬如潮水般出現在了道路盡頭，戴凌發出悽厲的吶喊。
先鋒隊伍倉促間想要在左側平原上擺開陣勢。
道路狹窄，他們的右側是山林，只能往左側跑，但騎兵已經奔騰而來，似箭一般沖入人群。
騎兵不能沖陣是指不能沖已經結好的陣勢，可曹軍現在一片散沙，根本來不及結陣，使得漢軍如鑿子般輕易破開他們的陣勢，殺入其中。
「殺！」
隨著這聲春雷般炸響的叱吒，曹軍就聽前後遠近到處都是奔馬聲音。
漢軍的輕騎兵這次統一都用了長矛，如果曹軍結陣的話漢軍輕騎兵肯定要吃大虧，但現在吃虧得反而是曹軍。
就看到曹軍的盾牌還未豎起，長矛還未對準突襲來的漢軍，漢軍的馬匹就穿鑿進了曹軍的軍陣，鋒利的長矛輕易撕裂開了他們的身軀，人仰馬翻，倒了一地。
騎兵沖入陣內後，後面的步卒快速跟上，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以及吶喊著廝殺聲不斷。
從右側山林里倏地鑽出數百名弓弩手，嘣嘣嘣嘣便是一連串又密又急的弓弦弩臂顫動聲，幾百枝箭弩劈頭蓋臉砸過來。
緊接著步卒終於趕到，前方道路兩旁的樹影下草叢中溝壑里躥出無數的漢軍，嘴裡呼喝吶喊著掩殺過來，箭射刀劈槍戳，眨眼間曹軍就倒了一地。
曹軍懵懂中被兜頭砍倒幾十個，才想起來結陣抵抗，幾個小軍官拚命喊叫讓隊伍集中，戴凌更是不斷指揮呼喊。
他的先鋒旗幟在陣中央，勒令士兵們即刻向自己集結，希翼著漢軍攻勢沒那麼凌厲。
但可惜的是他顯然是想多了，後方沈晨親自指揮，站在高處，不斷調兵遣將，姜維從小山坡上的一顆石頭上鑽出來，居高臨下，距離不遠處曹軍先鋒軍約百步。
他彎弓搭箭，深邃的目光瞄準了騎在馬背上的戴凌，隨後猛地鬆開手中的箭支。雖然距離百步，可從高處落下遠比平地百步快得多。
就看到那支箭在空中划過一道絢爛的弧度，猶如璀璨的流星一般，不偏不倚，剛好射中的了戴凌右側的脖頸。
戴凌就只覺得脖子間一涼，隨後就有溫熱的感覺涌動，艱難伸手一摸，眼前出現了黑影，隨後雙眼一翻，從馬背上倒了下去，被遠處的姜維一箭射殺。
曹軍此時還在想把陣勢重新集結起來，可到處都是漢軍，哪裡會給他們留下機會？
偏偏這時候他們的主將已經送了性命，混亂中軍旗也被漢軍搶走，四面八方漫山遍野又不知道對方到底來了多少人，都只聽到前後都是喊殺聲，左右都是刀光槍影，也不知道是誰絕望地慘嚎一聲，頓時就炸了鍋。
原本想要聚集起來的人馬一下子就被打散，曹軍的先鋒軍約不到四千人，最前面的一千人遭到攻擊很快就崩潰，隨後如山崩一樣，開始拚命往後跑。
這一跑就連累了後面的曹軍士卒，他們原本是聽從各級軍官的口哨和鑼鼓聲音想要集結，卻被前軍給衝散。
再加上這些漢軍又都驍勇異常，喊叫呼應前抄後截，立刻把曹軍割做幾段，首尾不能相顧。
一時間百十步長短的道路上四面八方都是喊殺聲、斥罵聲、招呼聲、慘叫聲、兵刃相交時的鐵器激盪聲，穿黑色皮甲的曹軍沿路倒得到處都是，翻皮帽子在地上亂滾．
「怎麼回事？」
此刻在前軍陣中正在休息的曹真立即聽到了遠處的情況。
曹軍分為前中後三軍，陣型連綿十幾里。
最後面的是輜重部隊，中軍為主力，前軍約一萬多人，整個陣腳屬於標準的三軍模式。
而前軍再前面需要有先鋒軍探路，曹軍在休息的時候，外圍並非毫無措施。
此刻先鋒軍距離他的前軍約一里多不到二里，遠遠的前方能看到蜿蜒道路盡頭林木森森，有曹軍士兵正在倉惶往後撤退。
一名背上插著箭的騎士口吐鮮血奔到了曹真面前，向他稟報道：「都都督，漢軍在在前面設伏。」
話音未落，他就從馬背上跌落下來倒地不起。
曹真怒吼道：「集結！」
「嘟嘟嘟嘟！」
尖銳的哨聲迅速響起，前軍士兵們紛紛聚集起來。
其實這個時候士兵們已經在往這裡趕，訓練有素的曹軍幾乎是聽到前方動靜的一時間就開始行動。
但前方聽到的喊殺聲讓曹真心急如焚，四下掃視看到部將董弼後，喊道：「董弼，你即刻帶一千人去馳援，務必不能讓先鋒軍崩潰。」
「唯！」
董弼領命之後，呼喝了一聲，隨即周圍曹軍士卒紛紛向他靠攏過去。
隨後一千多曹軍士兵就跟著董弼一路向前。
道路蜿蜒崎嶇，並非一條坦途，前面不到百步就是一個彎道，完全看不清楚前面的道路。
幸運的是左面平原區雖然林木森森，卻能夠繞過來，可以勉強通行。
董弼為了防止此時遇到前面的軍隊崩潰把他給倒卷，便帶著人馬呼喝著從左側林木中過去，鑽入了小樹林中。
哪知道結果才剛走了不到一里，林中猛地喊殺聲響起，鄧艾早就算準了敵人不敢走大道怕先鋒軍崩潰倒卷，而是選擇左側樹林，所以早早地就在其中埋伏。
灌木叢中猛地鑽出數百名漢軍，手持弓弩蹦蹦蹦地向著曹軍射去，雖然有近一半都被林中茂密的樹木以及藤蔓給擋住，卻也射殺了幾十名曹軍。
緊接著漢軍扔下手中的弓弩，揮舞著手中的環首刀嘴裡發出野狼般的嚎叫，向著剛剛被射懵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曹軍撲了過去。
頃刻間曹軍的先鋒軍以及趕來支援的都陷入了苦戰，但僅僅在一刻鐘之後，曹真就已經集結起了兵馬。
他這次沒有貿然勒令士兵們奔跑著追擊，而是選擇穩步前進，讓士兵們排列成陣勢，將手中的長矛一列列地豎起來，隨後踏著整齊的步伐開始向前移動。
不得不說曹真確實有點東西，水平不算太差。
因為這個時候先鋒軍三千多不到四千人此刻已經被打崩潰了，在堅持了不到二十分鐘之後，就開始向後全面崩潰。
如果換一個將領此時悶頭跑過來，就會迎面撞上被漢軍驅趕著潰敗的先鋒軍，直接讓整個軍隊倒卷。
但曹真集結起了陣勢，一排排長矛兵走在最前面，鋒利的長矛對準了自己倒卷的士兵。
於是當潰散的曹軍一扭頭逃出了不到一里，就嚇得他們魂飛魄散。
銳利的長矛竟然瞄向了他們！
「退！」
曹真坐在馬背上，看到崩潰的先鋒軍士兵向著軍陣衝來，他怒吼著：「不想死，左右退開！」
「不想死，左右退開！」
「不想死，左右退開！」
「不想死，左右退開！」
隨著曹真吶喊過後，前面的曹軍也紛紛開始齊齊怒吼。
聲音整齊洪亮，響徹了整個戰場。
退回來的曹軍先是一愣，隨即很快反應過來，在兩頭堵的情況下，不得已往左右山林以及平原上鑽。
後方弓弩和騎兵的追殺不斷，雖然也有不少曹軍倒在漢軍腳下，但總歸沒有衝撞主陣。
片刻後中間的曹軍跑得跑死的死，被殺散了大片，而前軍主力已經足足有八千人集結起陣勢徐徐向著正在戰場上廝殺的漢軍奔來。
眼看很快他們就要相遇，遠處山頂上觀望的沈晨立即喝令道：「鳴金！」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響亮的銅鉦聲音迅速傳遞給整個戰場，漢軍士卒隨後除了扛起穿橙紅色衣服的戰死同袍的屍體以外，幾乎沒有做任何停留，毫不猶豫地向後跑去。
騎兵們也勒轉了馬頭，撒丫子往北面飛奔，頃刻間就與曹真的本部主力拉開了距離，隨後揚長而去，不給他們追擊的機會。
「將軍！」
董弼浴血奮戰回來，身上掛了點彩，向曹真稟報道：「戴凌戰死了。」
「清點一下損失。」
曹真雙目中沒有帶著絲毫感情地說了這句，如果不是戴凌戰死了的話，他真想斬了那貨。
居然控制不住士兵，形成了軍隊崩潰倒卷，真該死！
很快損失清點出來，三千多不到四千的先鋒軍折了近一半，董弼去馳援的士兵也死傷了約三分之一，總得來說傷亡不到兩千，大概一千七八的樣子。
對於目前執掌了約五萬曹軍主力的曹真來說，這樣的損失顯然算是可以被接受的範圍。
但就是覺得膈應。
明明他做得也沒那麼糟糕，卻還是被伏擊，讓曹真心裡很是不爽。
可再不爽也沒辦法。
他必須走雷首山這條道路才能去蒲坂，現在蒲坂被包圍，徐晃那邊的情況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擔憂那邊的局勢讓曹真心急如焚。
等到大概過了半個時辰，打掃收拾了戰場後，曹軍繼續出發。
這次曹真斥候全面鋪開，偶爾還能聽到山林里鳥啼不絕，不時有飛鳥從中經過，曹軍斥候還看到林中有人影閃爍。
「都督。」
一旁另外一名部將樂平對曹真說道：「聽聞劉備軍中多有巴蜀賨人，這些人翻山越嶺如履平地，且慣常會用鳥語交談，興許他們之前就是一直在林中監視我們行動，用鳥語告知後方漢軍，等到我們休息的時候，突然發動襲擊。」
「唔。」
曹真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道：「勒令斥候們，向有鳥語的方向偵查。」
「唯！」
樂平立即去傳達軍令。
很快斥候們三五成群遊走在山林里，不時向著有鳥語的方向射箭。
山林茂密，如果等到斥候們每一處都搜乾淨了再前進，那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抵達蒲坂，這也是為什麼山區容易設伏的原因。
但現在知道了漢軍交流方式之後，也不需要鑽入林子費勁地去尋找漢軍是否存在，只需要幾十支弩箭照著那個方向射去，即便不能射死藏在裡面發信號的漢軍，也能夠把對方嚇得半死逃之夭夭。
果然有了這個辦法後，前面的道路就暢通無阻，大軍又走了十多里地，前方的道路盡頭，就已經出現了一座漢軍營寨。
營寨就立在道路邊，他們甚至從左岸黃河方向挖掘了一條溝渠出來，形成了護寨水渠。
而且不止是道路邊，黃河邊上以及右側山林上方，都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營盤，初略看去，大營盤一座，中小營盤加起來得有七八座，將整個道路給堵死，完全不讓曹軍過去。
除了營盤以外，外圍溝渠、陷馬坑、拒馬、鐵蒺藜等等一應俱全，沈晨在包圍了蒲坂之時，就派了一名部將領三千人先行占據了這雷首山要道。
等到他確定要親自來守的時候，便又帶了七千人過來，連夜加急興建新的營盤，挖掘溝渠，建造防禦工事，阻攔曹軍。
短短不到二十天的時間，他就修築了一處銅牆鐵壁，仿佛要讓曹軍在雷首山碰個頭破血流。
看到這一幕，曹真咬牙憤恨，幾乎從牙縫間擠出幾個字來。
「傳令三軍，原地安營紮寨！」
他們沒有攻城器械，想強行突襲顯然不太靠譜，何況今日又被設伏，損失了一點人馬，士氣略微低落，因此顯然此時並不是進攻的好時機。
很快曹軍士兵便開始原地安營紮寨，砍伐右側山林當中的樹木，在左側靠近黃河岸的那片廣袤平原上，興修起營壘來。
而遠處沈晨則站在營中一處高櫓上看著對方停下腳步之後，對身邊的姜維鄧艾說道：「這番迎頭痛擊，想必是讓曹真覺得有些頭痛，不過現在只是小勝，萬不可掉以輕心。」
「唯！」
姜維和鄧艾拱手應是。
隨後鄧艾說道：「大都督，曹軍臨水結寨，如果我們用水軍突襲，要是可以襲擊他們的後方營壘，燒掉他們的糧草，豈不是更妙？」
「沒那麼簡單。」
沈晨目光看向遠處曹真率領的主力部隊在外面掩護著後方安營紮寨的士兵，說道：「曹真非等閒之輩，不會想不到我們有船隊，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他應該會有布置，現在最好的辦法，還是三面包抄。」
「三面包抄？」
姜維不解道：「大都督，除了馬岱以外，我們還有多餘的兵力嗎？」
沈晨笑著指了指身後的北方道：「別忘了，還有龐將軍！」
龐德那邊他突襲皮氏，也快分出結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