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床弩粗大的箭支射在木幔的木板上，剎那間木屑橫飛，不斷濺射。
厚重的木板竟然直接被弩箭射穿，入木三分。
曹軍士兵都躲在木幔後面，龜縮著前進，但總有人要露出去鋪設木橋，為後軍搭路。
結果就是一弩箭過去，連人帶木板直接被釘穿，哀嚎慘絕都發不出來。
一支支弩箭不斷地穿射，但數百架床弩最多也就射出幾千支弩箭，絕大部分都被木幔給攔住，倒沒造成太大損傷。
很快曹軍在木幔的掩護下渡過了外圍第一道壕溝，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緩緩向著漢軍營寨前進。
外面「砰砰砰」的弩箭射穿木幔的聲音不斷襲來，也有倒霉的曹軍不斷倒下，隨著他們距離漢軍營寨越近，傷亡自然也越高，很多人都被射穿了身體，支離破碎。
「敵進百步！」
隨著各漢軍營寨內部高櫓上方的瞭望手此起彼伏的吶喊聲，原本都縮在柵欄下的漢軍弓弩手們紛紛抬起頭，將手中的弓弩開始搭建。
過了片刻，大概是三分鐘不到的樣子，瞭望手又怒吼著喊道：「敵進八十步！」
「射！」
緊接著各營寨的將領們發出了震天吼聲。
剎那間天地為之一暗。
就看到數千支羽箭飛上了高空，在半空中划過無數道絢爛的弧度，然後紛紛揚揚落入了曹軍陣型里。
曹軍前面是木幔，隨後是衝車和雲樓，主力步卒在稍微靠後一點的位置，但這裡也基本是拋射箭支的覆蓋區域，密密麻麻的箭簇從天而降，向著曹軍襲來。
「舉盾！」
曹軍的軍官們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發出了回應。
士兵們同時將手中的盾牌高舉。
「叮叮叮叮叮叮！」
就像是暴雨的時候打傘，金屬箭支落在了盾牌上，發出叮叮噹噹清脆的響聲。
隨後就的第二波箭雨，第三波箭雨，第四波箭雨接踵而至。
正常野外戰鬥能射三波就已經很極限，因為箭支射程一般在百步之內，兩三次弓弩射擊之後，雙方就已經衝到面前，近身交戰。
但這種守城戰的箭雨是不會停的，雙方都不會停，等到曹軍的雲樓靠近過來後，同樣開始對營寨進行回擊。
他們的雲樓高有三層，上面就像是個箭塔，擠滿了弓箭手，如雨點一般開始往外射箭。
可漢軍的床弩也不是吃乾飯的，對準敵人的雲樓就「嗵嗵嗵」地一陣開火，哪怕雲樓上也有類似於欄杆木板一樣的擋板，但在勢大力沉的床弩面前依舊脆得如薄紙。
很多曹軍的弓箭手被床弩從雲樓上直接射下來，砸落在人群當中，甚至還有幾架雲樓被密集的床弩給射蹋了，倒塌下去砸死了不少曹軍士兵。
緊接著還有漢軍的弓箭射去，遮天蔽日，幾乎壓製得曹軍那幾十架雲樓上的弓箭手抬不起頭，根本沒有什麼反抗的餘地。
「奇怪。」
遠處高櫓上看著這一切的沈晨覺得有些不解。
曹軍這樣的攻勢已經算是比較倉促了，因為雲樓的數量太少，上面滿打滿算也就那麼一千多弓箭手，跟漢軍這邊完全不是一個量級。
當年袁紹打曹操的時候那才叫誇張，成百上千架雲樓包圍了曹營，近萬弓箭手劈頭蓋臉地往曹營里射箭。
曹操的士兵幾乎都不敢在營內行走，即便是出行也得帶著盾牌，被壓制到了極點。
要不是有投石車的話，曹操估計根本撐不到偷襲烏巢的時候。
而當初袁紹十多萬大軍，進軍河南之後，先是在陽武準備了半年，建造了大量攻城器械，隨後包圍曹營又對峙了四個多月，再次建造了很多器械，這才把曹軍壓著打。
曹真則與沈晨才對峙了一個多月，還不到兩個月，根本沒有那麼多時間造大型器械，使得他們的攻城器械遠遠不足，完全威脅不了漢軍。
但他又什麼要強攻呢？
一旁部將竇茂問道：「大都督，哪裡奇怪了？」
沈晨說道：「曹真這些器械想撼動我軍營壘不太可能，他應該沒那麼蠢，在準備不足的情況下強行攻打吧。」
竇茂笑道：「大都督之前不是說徐晃一滅，并州無人可守，曹軍就要被我們面臨著威脅洛陽以及河北的情況嗎？他肯定是在擔心徐晃那邊支撐不了多久。」
「嗯。」
沈晨微微點頭，說道：「但也不能輕視，小心為上吧。」
正說著，下方的局勢很快開始了變化。
曹軍強行渡過了前面幾道壕橋，總算是來到了營寨外，大量的衝車被推了過來，開始衝擊柵欄。
柵欄上的弓弩手們不斷射箭，同時又有人用陶瓷瓶罐，上面包裹著點燃的麻布扔出去，裡面都是魚膏油脂，扔在衝車上，頓時火焰燃燒起來。
一時間整個漢軍營寨外圍都是一片混亂，火焰沖天，烈焰滾滾，很多衝車和雲樓等器械被焚燒，讓本就缺少物資的曹軍雪上加霜。
之後對方又想架起木梯強行登上營寨，漢軍營寨內各種滾石檑木不要錢似的往外砸，事實上也的確不要錢，他們旁邊就是雷首山，開採石頭和砍伐樹木就是了，花不了多少時間。
戰鬥一直持續到了晌午時分，在曹軍花費了巨大的傷亡之後，鳴金聲音這才響起，他們匆匆丟下兩三千具屍體，攜帶著無數傷員以及大量器械，狼狽地離開。
而沈晨一直站在高櫓上觀望，看到曹軍如潮水般退去，他才下令各營打掃戰場，然後召集幾名重要將領回自己的本部主帥營帳召開會議。
下午哺時末，沈晨已經回到了自己的營帳內，鄧艾、姜維、閻芝、竇茂等數名將領紛紛過來。
等大家都到齊之後，沈晨才環顧眾人說道：「曹軍今日一戰來得蹊蹺，最近斥候查探，那孫禮原本是想馳援朱靈，但朱靈當時已被龐將軍擊敗，於是半路上又退了回去，現在已經去了曹真營里。」
「之前徐晃也把他的騎兵派遣走，看樣子曹真那邊應該有一兩萬騎兵才對，但今日卻沒有看到他們的蹤跡，這說明騎兵有另外的作用。」
鄧艾迅速想到了關鍵。
「不錯。」
沈晨點點頭道：「我也是這般作想，而他們能夠去的地方只有兩個，一個是蒲坂，為徐晃解圍。」
「另外一個就是我們這」
姜維馬上接過話茬。
這是很容易就能想到的事情，因為敵人的一支軍種直接消失了，作為戰場上擁有敏銳嗅覺的優秀將領，不可能不察覺到這一點。
所以沈晨第一時間就在思考曹真為什麼會在缺少攻城器械的情況下敢進攻，他們的騎兵又去做什麼了？
歷史上曹真也算是一名優秀的將領，雖然基本上都是在東吳那邊刷戰績，早期也就是鎮壓西涼叛亂，但不可否認的是人家確實是有水平的一位曹家二代。
即便是一個普通的將領都不應該犯這種低級錯誤，曹真又為什麼要這樣呢？
答案很明顯，就是牽制他們。
那麼接下來該考慮的，就是對方這支騎兵是想攻擊哪裡？
哪裡都有可能。
曹真主動進攻，可能是防止沈晨這邊派人回援蒲坂，也有可能是為了牽制他們的主力，讓曹軍騎兵可以進攻他們的後方營寨。
這些都是可以想到的事情。
鄧艾想了想說道：「大都督，不太應該是蒲坂吧。蒲坂有四萬大軍，且龐將軍還在解縣，徐晃那邊一萬餘人，即便加上曹軍騎兵兩萬人，不到四萬人，如何與趙將軍為敵？」
「但是敵人可不知道我們偷偷把趙將軍換去了蒲坂，也許他們以為我們在蒲坂沒有主將，而可以發動突襲，讓我們群龍無首，將我們主力擊敗呢？」
姜維說道。
「是有這個可能。」
沈晨點點頭，環顧四周道：「曹真想偷襲我們後方，我們一樣也想偷襲他的後方。現在是一場對攻，就看誰能取得勝利了，今天是沒想到曹軍會來襲，給馬岱和龐德傳令，準備渡河！」
眾將士頓時精神一振，三面包抄的計劃就要實施了。
不過閻芝還是有些擔心道：「若是龐將軍那邊調走了，趙將軍那邊豈不是就.萬一曹魏的騎兵是針對趙將軍去的，那.」
「有的時候，應該相信自己的將軍。」
沈晨嚴肅地看著眾人說道：「趙將軍也是多年老將，我信他即便是曹軍突襲了蒲坂，他也一樣能夠堅持得住，並且不會放徐晃跑回并州去，傳令吧。」
「唯！」
當下立即就有傳令兵出營寨，各自分頭去傳達命令。
馬岱在華陰，他可以從渭水直接渡河到風陵渡，然後從曹軍的後方襲擊，而龐德可以從蒲坂西面的黃河坐船直接南下，進攻曹軍的左翼。
三面包抄，就是沈晨對付曹真的手段。
很快到了翌日，曹真再次進攻漢營，雙方展開激烈交戰，打得不可開交。
四月二十日上午，這是雙方交戰的第五天，五天下來曹軍損失慘重，雖然除了第一天動真格，之後的幾天都是試探性進攻，卻也還是讓曹真損失了不少人馬。
上午食時剛過，吃過早飯的曹軍士卒和漢軍士卒就已經準備就緒，黑壓壓的人潮如海水一樣開始向著漢軍營壘襲來。
漢軍營寨再次響起各種各樣的聲音，將整個戰場弄得一片嘈雜，嗡嗡的箭支不斷。
等到晌午戰事就進入了白熱化。
大量漢軍都湧上寨牆與曹軍進行殊死決戰，曹真也下了死命令，讓士兵們頂著箭雨強行突破，甚至已經有曹軍殺到了寨牆上與漢軍進行激烈交鋒。
也就在這個時候，忽然遠方傳來悠揚的號角聲音，滾滾奔騰的震動仿佛讓整個大地都在顫抖。
隔著數里之外，都能夠感覺到地面在抖動。
曹真離漢軍營壘大概一里外左右，他站在高櫓上居高臨下地眺望，就看到遠處漢軍營寨後方突然變得極為混亂起來，塵煙滾滾，仿佛千軍萬馬奔騰而至。
他隨後就大笑著對左右道：「我騎兵至矣，現在漢軍兵馬全都在南面外圍與我們交戰，後營無人防守，孫禮他們必然能破賊！」
此時後方漢軍確實如他所說的那樣，隨著一聲大喊「營寨破啦！」，剎那時天地間似乎萬籟俱寂，須臾便聽得遠處疾風驟雨地的馬蹄聲翻湧而來。
曹軍打進來了？！
這是所有在前線奮戰的漢軍心中咯噔一聲響起的念頭。
很多人幾乎都下意識看向主營方向。
就看到主營最上面一處高櫓一人身影穩如泰山般站立著，高櫓上的「沈」字大纛隨風飄蕩，猶如定海神針。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就都穩住了心神，他們堅信在那位的帶領下，自己絕不會敗。
至少曾經的荊州軍神，到如今已經變成了大漢軍神。
即便關羽地位在他之上，可在很多人心目當中，沈晨依舊是那個戰無不勝的戰神，他們相信他不會戰敗在這裡。
「閻芝，帶兩曲人過去，守住中營。」
沈晨淡淡地說道。
「是。」
閻芝領命而去。
此刻後營已經亂作一團，殺進來的曹軍四處放火，點燃了他們的物資輜重，想要藉此將漢軍前營奮戰的士卒們軍心動搖。
但他們顯然是想多了，漢軍士卒在前線不僅拚死奮戰，同時還分出了一些人紛紛前往中營駐守。
很快曹軍繼續進攻中營的時候就遭遇到了阻力，數千漢軍悍不畏死地與他們交戰在了一起，死死地拖住了孫禮等人的腳步，將他們攔在了中營外。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又過了大概一個多時辰，曹真見還是遲遲拿不下漢軍營寨，大怒決定全軍出擊，把所有人全都壓上去。
這屬於孤注一擲。
他覺得要是漢軍再頑強一些，蒲坂的漢軍就有可能馳援過來，因此已經是賭上了一切。
而就在這個時候，又是滾滾悶雷的響聲震動四野。
曹真大驚道：「哪裡來的騎兵？」
他連忙回過頭去看。
因為他發現，這次騎兵的聲音，居然是出自自己營寨的後方。
與此同時，黃河的河面上，不知道何時，緩緩飄來了無數船隻，徐徐向著岸邊靠攏過來。
那些船隻的上方，都插著旗幟，上面有的寫著「漢」，有的寫著「龐」！
龐德的大軍，居然出現在了這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