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興元年四月二十日，漢驃騎大將軍沈晨於雷首山之戰中，以四萬人左右的兵力，擊潰了曹軍六萬，斬殺敵鎮西大將軍曹真。
二十一日到二十三日之間，沈晨押解俘虜，收拾戰場，帶領兵馬回蒲坂。
但在雷首山之戰的同日，蒲坂縣城同樣發生了一場戰役，為了策應曹真，防止蒲坂城外的漢軍救援沈晨，他主動出擊，襲擊了漢軍營寨。
徐晃以為沈晨不在的話，就算漢軍人多勢眾，沒有了大將指揮，即便不能擊敗攻破他們，至少也能全身而退。
可沒想到在他率領士兵突襲了漢軍營壘的時候，趙雲忽然率隊殺出，將他打得大敗。
徐晃拚死斷後，勉強帶著部分殘兵退回了蒲坂城。
結果到了二十一日，他就聽到了曹軍在雷首山大敗，連曹真都被斬殺的消息。
「什麼？」
蒲坂縣城內，徐晃赤著上身，右側肩膀纏繞著繃帶，原本躺在床上休息，聽到消息，幾乎是彈一般地坐起來。
因為用力過猛，牽動了傷口，以至於原本白色的紗布竟然浸透出了鮮紅的血跡。
但徐晃顧不得這些，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周盛面前，幾乎是咬牙切齒般喝問道：「你說鎮西大將軍戰死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是幹什麼吃的！」
孫禮和周盛作為騎兵一起負責偷襲沈晨的後方，結果沈晨孤注一擲，焚燒了中營斷開了孫禮和周盛的騎兵，只有孫禮帶了幾千人下馬沖了過去，現在也已經戰死。
周盛則帶著一萬多騎兵被大火阻隔，過不去，只能焦急地在外圍兜圈子，想找到加入戰場的辦法，卻遲遲未能突破火海，因此幾乎毫無作用。
等到晚上的時候，有一些從山裡逃出來的潰卒與他匯合，周盛這才知道前面已經大敗，就連曹真都已經被沈晨親自斬殺。
無奈之下，他只能連夜逃回蒲坂。
漢軍雖然把蒲坂包圍，不過由於兵力沒有誇張到能把整個城池圍攏的地步，因此周盛還是從東門進入城內，把消息告知給了徐晃。
此刻面對徐晃的暴怒，周盛帶著哭腔說道：「漢軍也在埋伏，馬岱渡過了黃河，龐德船隊南下直抵戰場。沈晨放火把自己營寨給燒了，我們過不去，根本沒辦法馳援大都督。」
「完了完了.」
徐晃一屁股坐回了床上，只覺得腦瓜子嗡嗡作響，整個人都恍惚起來，即便肩膀上被趙雲刺的傷口迸裂，鮮血不斷湧出，都仿佛沒有察覺。
他現在確實只覺得天蹋了一樣，因為曹真戰敗了，加上朱靈的死，整個曹軍西線已經徹底崩潰。
如今就只剩下潼關一萬守軍以及他這裡一萬多人，即便周盛帶回來一萬多騎兵，他也就兩萬多人的樣子，根本守不住河東。
河東郡一旦被拿下，并州就徹底守不住，那麼漢軍的兵鋒就直指洛陽以及河北，整個中原腹地都危在旦夕。
所以徐晃很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河東肯定是保不住了，接下來自己又要何去何從呢？
旁邊部將呂建楊平等人過來，見到徐晃這失魂落魄的模樣，連忙勸道：「將軍，現在大都督敗了，我們在城內的糧食也堅持不了多久，該怎麼辦啊？」
這就是個大問題。
之前他們一萬多人能吃半年，如今過去了兩個多月，還剩下不到四個月的糧草。
問題是周盛又帶了一萬多人過來，再堅守，糧草恐怕撐不了兩個月。
最多一個半月就得吃光，這還不算馬匹消耗，也就是周盛還算聰明，沒有把人全帶過來，只帶了數百親衛入城稟報。
不然的話一萬多匹馬進城，糧草估計二十多天就沒了。
徐晃漸漸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臉色已經很難看，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撤兵，必須在沈晨回來之前，撤回并州！」
「將軍，敵人恐怕也會猜到我們要撤兵，這可怎麼辦？」
呂建憂愁道。
徐晃咬咬牙：「不能夜戰，我們多騎兵，就應該發揮出優勢，今日讓所有騎兵進城，用城內的糧草讓大家都吃飽喝足，然後所有人帶上乾糧，明日白天出城。」
「白天出城？」
楊平驚訝道：「這趙雲如果追過來，我們豈不是.」
徐晃這才意識到自己肩膀湧來的劇烈疼痛，不得已捂著肩膀處的繃帶皺眉說道：「若是今夜離開，必中伏擊矣。何況晚上我們也發揮不出騎兵的能力，被人家數萬步卒追著打，這才叫糟糕。」
馬的夜視能力其實很出色，比人要強得多。關鍵在於晚上騎兵自己會看不清楚道路，一旦被漢軍突襲，騎兵出現混亂的話，很容易引發崩潰。
所以最好的辦法還是白天撤離，如果趙雲追出來，就利用騎兵的機動性邊打邊撤，掩護步卒逃離。
在這一點上徐晃還是清楚，漢軍也清楚他們的糧草不多，一旦等到沈晨主力回師，七八萬漢軍包圍蒲坂，那麼蒲坂必然要被攻破，因此漢軍也清楚他們肯定會在這兩天就走。
甚至漢軍今晚上就可能已經派人在東城外設伏，因而徐晃就必須要考慮清楚該怎麼離開的問題。
白天出門，總歸是要比晚上一窩蜂跑出去，然後被伏擊強得多。
在座的幾位都是經驗豐富的將領，自然也明白徐晃說的是對的，雖然漢軍城外有三四萬人，人數要遠多於他們，但至少漢軍的騎兵現在都在南面，面對三四萬步卒，一門心思跑的話，應該還是問題不大。
所以眾人就覺得徐晃說得有道理，紛紛贊成。
當下徐晃也沒有猶豫，立即讓周盛和楊平二人出城，先把騎兵帶回城內，如今河東大部分地方都已經被漢軍占據，這些騎兵沒有地方去，也沒有糧草補給，不入城人馬都得餓肚子，先補充一些物資再做打算。
最壞的結果也無非是捨棄掉整個城內的輜重，所有士兵輕裝出行，只帶上武器和一點乾糧在身上，一馬雙人悶頭逃跑，只要能短時間內跑出幾十里遠，就不信漢軍還能追得上。
而就在徐晃那邊得到消息，做好了撤兵離開退回并州的打算時，同樣趙雲那邊，也已經知道了沈晨大獲全勝，就連曹魏鎮西將軍曹真也被殺的消息。
「好啊！」
趙雲營寨內，諸將分立而坐。
他坐在首位上，聽著信使的話，高興地說道：「大都督此戰揚我漢軍神威，河東郡和并州，也要不了多久就能拿下了。」
「將軍。」
部將吳當作為沈晨的弟子，還是很有水平，立即拱手說道：「徐晃恐怕也很快得到消息，他城裡糧草不多，一旦等到大都督回來，他就應該明白蒲坂肯定是守不住了，所以他必然會在最近幾日內逃離。」
「嗯。」
趙雲微微點頭，環顧四周道：「有理，徐晃只要不蠢，肯定就會這樣，我會親自帶人去東城設伏，從明日起，爾等就每日清晨出兵，包圍西、南、北三城，逼著徐晃從東城逃走。」
「唯！」
眾將士轟然應是。
不過到了當天晚上，漢軍斥候就來報，有大隊騎兵從東門入城。
戰場上消息繁雜，各種各樣的情報不斷往來。
趙雲也知道曹軍還有一部分騎兵成功逃脫，因此也猜到了是周盛那部分騎兵跑了回去，所以也沒有在意。
很快到了翌日，清晨時分漢軍各處營寨就吹響了號角，敲打起了鑼鼓集合。
一列列漢軍士卒整裝待發出列，在城外排出陣勢。
城頭上的徐晃大抵是明白了漢軍想做什麼，身邊部將呂建說道：「將軍，漢軍打算今日攻城嗎？」
「不一定，攻城沒那麼容易，他們是想拖住我們，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東城外顯然已經有了伏兵，這個時候出去，恐怕會遭遇伏擊。」
徐晃說道。
「那可如何是好？」
另外一邊部將楊平憂愁道：「豈不是不能離開了？」
徐晃沉吟了片刻。
他是猜到趙雲肯定會有所準備，但沒想到趙雲居然直接三面圍城，然後在東城外設伏。
如果按照原定計劃直接從東門出城的話，就一定會被趙雲的伏兵給攔住。
到時候其餘三個門的漢軍也會包圍上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雖然他們有騎兵，可以選擇一馬雙人，問題在於一馬雙人短途還行，長途就頂不住。何況直接從東門出去，短途也跑不了多遠。
主要在於東門外有河和森林，河是涑水河，從蒲坂的南城繞到東城，他們跑出去的話，就得渡過河流。
要是漢軍沒有這樣四面圍堵，而是慢一步在營壘里守著，他們可以從容離開，先跑到河邊過河之後，再大搖大擺地離去，那樣漢軍再出營圍堵就來不及了。
可是現在的話．
徐晃思索著蒲坂周圍的地形，漢軍反應太快了，原本他打算今天就離開，但目前的情況可能不太適宜，也許應該做好充足的計劃才是。
想到這裡，徐晃就先下令讓三軍將士在城內好好休息，該吃吃該睡睡，也不要急著出城，而是再等等。
他自己則去了各城門樓上觀望情況。
東城門外距離城池約四五里的地方寬闊官道兩側是茂密森林，往森林之間原來是一個村莊，遍布田野，如今村莊荒廢，田地長滿了雜草，再往東約七八里就是涑水河。
南城門外離涑水河較近一些，大概三四里就到了河邊，漢軍的營壘就駐紮在那裡，且漢軍現在就在城外列陣，想靠近過去可不太容易。
西城門更不用多說，那是漢軍的主營。
只有北城門看起來還算不錯，雖然也有漢軍營壘駐守，但地形一馬平川，只要能繞開漢軍的營寨，馬匹可以在平原上暢通無阻。
在偵查過後，徐晃大抵也就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於是召集諸將，秘密制定了計劃。
與此同時，東城門的密林中，八千漢軍嚴正以待，森林茂密，只有最中間一條官道比較寬敞，但絕對不能一次性過那麼多騎兵，所以在林中設伏也很正常。
最重要的是趙雲也不怕曹軍知道他們在設伏，他們的任務就是拖住曹軍，等到曹軍被他們纏住，其餘各路漢軍自然會蜂擁而至。
漢軍在林中一直嚴正以待，到傍晚時分，前面的斥候都還沒有回報情況，曹軍就像是龜縮起來一樣沒有行動。
「奇怪。」
林中一處小山坡上，趙雲騎在馬背上，遠眺西方的城池，略微不解。
按理來說徐晃應該沒那麼傻等到沈晨主力回來吧。
要知道雷首山離蒲坂也就一兩日路程，二十日打完仗，就算要打掃一下戰場也耽擱不了幾天，他逃跑的時間可就只剩下這麼點了，他不急的嗎？
旁邊部將吳濤說道：「將軍，會不會徐晃想等到天黑之後再行動？畢竟天黑之後，我們也要回營休息，不可能一直在城外守著。」
「嗯，有可能。」
趙雲點點頭，心中開始思索起，如果他是徐晃的話，現在應該怎麼做才好？
沈晨經常告訴部將和學生，在戰場上要學會換位思考。
雖然趙雲不是沈晨的學生，但像這樣的經驗本就是一名高級將領該學會的東西，不能總是只想著無腦打仗。
正想的時候，忽然有斥候來報道：「報！敵人東城門大開，有數千騎兵出來了。」
「一定是曹軍的先頭探路部隊。」
另外一名部將霍漾道：「將軍，要不要攔截住他們？」
「再等等」
趙雲思索道：「我總覺得有哪些地方不對，除了數千騎兵以外，還有別的嗎？」
「沒有了。」
斥候答道。
「走。」
趙雲勒轉馬頭道：「隨我去看看。」
說著下了山坡，眾人一路馳騁，靠近到前方森林出口處觀望。
就看到遠處官道上數千匹戰馬緩緩向前，為首之人身後有人扛著一面大旗，上面寫了一個「徐」字。
徐晃？
趙雲只覺得十分疑惑，對方只派了數千騎兵出來，其餘人去哪裡了？
步卒速度本就比騎兵慢，他們既然要走的話，先派騎兵出來做先鋒，難道就不怕驚擾了漢軍，等漢軍合圍之後，城裡的步卒跑不脫了嗎？
過了片刻徐晃大軍就已經靠近到林邊，有部將說道：「將軍，他們過來了，下命令吧。」
「唔」
趙雲略微猶豫，正在這個時候，遠處北面忽然傳來悠揚的號角長鳴聲音，因為距離很遠，聽得不是太清楚，但還是能勉強分辨出，那是漢軍的號角。
「不好！」
趙雲頃刻間明白了，立即說道：「敵人打算從北門突圍，這是誆騙我們的誘餌。」
剛說完這話，倏地靠近到森林的騎兵們立即變陣，悶頭往北跑了。
「追！」
趙雲大手一揮，縱馬馳騁出林子。
林中頓時近萬漢軍呼喝著喊殺聲，向著徐晃那邊追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