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依舊依附在劉表麾下。

劉表的楚公雖然是自封的,但他的楚王卻是朝廷冊封,所以劉備也沒有反對劉表的理由。

哪怕明知道這是曹操安撫劉表,借劉協的名義,也只能道一聲無可奈何。

到了五月中旬,荊州一份公文就送到了宛城。

劉表希望劉備能夠幫他進攻巴郡。

劉備不太想去,但經徐庶勸說,最終答應了此事。

於是整頓兵馬,準備南下前往襄陽。

而沈晨早在前幾日就去了。

五月初七,在與弟子們告別之後,車隊就浩浩蕩蕩進入了襄陽城。

城門口處,鄧洪劉先周不疑等人已經在等他。

周不疑也跟著沈晨讀書,但他早年年齡太小,且隆中鄉太遠,又沒地方住,只能走讀。

每天上完課就有人來接他,上學放學回去的路上都得走很久。

最近兩年情況稍微改觀一些,因為沈晨在每月下旬會去找大儒研究經文,時常把他帶在身邊,住就住在諸葛亮或者龐德公家裡,就能私下教授。

所以乾脆周不疑每月上旬學堂讀書的時候,就在家中學習,等到每月下旬的時候,再跟著沈晨住進諸葛家或者魚梁洲上。

此刻劉表讓鄧洪和劉先來接他,周不疑自然也跟了過來。

「兄長!」

周不疑早年和沈晨一起拜於宋忠門下,所以從來不稱呼他為師君,而是兄長。

此刻見沈晨過來,十二歲的少年連連招呼。

馬車緩緩停在襄陽西城門口,沈晨下了馬車,先向鄧洪和劉先拱手道:「祖父,始宗公。」

然後又笑著看向周不疑道:「不疑。」

「阿晨。」

鄧洪點點頭道:「大王讓你去見他。」

「嗯,我知道了。」

沈晨便說道:「我也大抵知道他為什麼要見我。」

「那走吧。」

鄧洪招招手。

眾人就重新上了馬車,向著楚王府方向而去。

到了楚王府後,劉先讓周不疑先回家去,他和鄧洪帶著沈晨進入了王府之中。

此刻劉表和賈詡蒯越等人正在等他。

進入廳內,環顧四周,沈晨注意到了賈詡,賈詡臉上露出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向他點了點頭。

「大王!」

沈晨拱手向著坐在主位上的劉表拱手行禮。

劉表笑道:「阿晨,來坐。」

「多謝大王。」

沈晨便坐在了旁邊席上。

劉表看看左右,忽然說道:「爾等先出去吧。」

「唯。」

賈詡蒯越鄧洪劉先等十餘名楚王府從事、長史、司馬、主簿便退下。

沈晨略微有些詫異,因為劉表看樣子一開始是打算與大家一起商議事情的,但臨時改變了計劃,怕是私下有問題找他。

等眾人出去之後,廳內就只剩下不遠處角落裡服侍劉表的成奇,成奇素來都為劉表倚重為親信,有點王府大內總管的意思,說不好將來劉表稱帝,得拿他當常侍。

此刻廳內沒有其他人了,劉表這才說道:「阿晨,寡人待你如何?」

「大王待我恩重如山!」

沈晨拱手說道。

劉表嘆息道:「我此生唯一可惜的便是沒有你這樣的兒孫呀,你自來襄陽十載,我一直把你當子侄看待,今日召你來,是有兩件事情。」

「請大王吩咐,晨生當隕首,死當結草!」

沈晨又道。

劉表沉吟道:「第一件事,自然是希望你領兵出征,攻破劉璋大軍。」

「晨必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沈晨滿口答應。

劉表點點頭,又道:「第二件事,便是想問你,寡人應當以何人為嗣?」

沈晨臉色微變,心道劉表看來也非常糾結,都找自己這個外人拿主意了,恐怕是覺得年事已高,隨時會老死,在考慮誰來當繼承人。

雖說因蔡夫人的原因,他喜愛次子劉琮而厭惡長子劉琦,但總歸還是要想清楚自己這片基業到底給誰的問題。

「大王家事,晨不便言說。」

沈晨搖搖頭道。

劉表擺擺手:「你但說無妨,你與幼碩皆為我親信,我不會責怪你們。」

沈晨毫不猶豫地說道:「當為公子劉琮。」

「哦?」

劉表皺眉道:「我記得你與伯瑞素來友善,為何又舉薦仲琳呢?」

琦和琮都是玉,一個字伯瑞,一個字仲琳。

沈晨說道:「晨雖與長公子友善,然大王世子應當以賢明為主,長公子素來剛烈,不如二公子溫雅。」

「哦」

劉表緩緩點了點頭,說道:「我欲用汝攻打劉璋,你看如何?」

這時沈晨便對成奇說道:「還請成公幫我去拿一些紙筆來,我曾經去過巴東,想為大王畫一下輿圖。」

「好。」

成奇就轉身出去。

等他離開之後,沈晨便立即抓住時機說道:「還請大王立長公子為嗣。」

劉表詫異道:「阿晨何故反覆?」

沈晨說道:「二公子暗弱,又被蔡瑁蒯越等人蠱惑。他若得嗣,荊州便為蔡瑁蒯越等人之天下也。如今荊州,長公子如扶蘇,二公子為胡亥,蔡瑁蒯越為趙高李斯。大王莫忘了,他們曾經勸大王歸附曹操之事?

劉表看了眼門口,不解道:「既然如此,剛才」

「府中皆是夫人耳目,因而不得已為之。知子莫若父,大王難道不知長公子秉性嗎?多年下來,大王愛次子不愛長子,皆為夫人中傷也。」

沈晨加緊勸說。

劉表頓時醒悟過來,然後瞬間冷汗直冒。

他的兒子他自然清楚。

劉琦性格仁義有俠氣,且長相也類已,本該是最合適的繼承人才對。

但多年下來,自己居然越來越喜歡唯唯諾諾的次子,不喜歡那個頗為聰慧果勁的長子。

這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呢?

自然是蔡夫人常年潛移默化地在他耳邊說劉琦壞話的緣故。

劉琮娶了蔡夫人侄女,與蔡蒯兩家糾葛極深。

而當初蔡瑁蒯越可是勸他歸附曹操的。

說不準萬一將來北方有變,曹操統一北方,自己死後,二人就帶著自己這份基業投曹了。

這怎麼能行呢?

之前他曾經也私下問過賈詡這件事,當時賈詡只是笑而不語,讓他問問沈晨。

現在看來,自己是當局者迷了。

想到這裡,劉表緩和了一下心情,長吐了一口氣道:「嗯,我知道了。」

就在這時,成奇進來,把紙筆放在了沈晨桌案上。

沈晨便改換了面上顏色,用紙筆粗淺的勾勒出夷陵地形道:「大王請看,從荊州進攻巴蜀,唯有走大江水路直入巴郡,或者沔水北上攻漢中。漢中有張魯,因而我們只能正面在大江水道與劉璋一戰。」

「這我知道,然攻入其中難上加難啊。」

劉表搖搖頭。

沈晨說道:「也不是沒有辦法,但需要時間。」

「多久?」

「短則半年,長則一兩年。」

「要這麼久?」

劉表皺眉,他已經很想稱帝了,這比預想中的時間更長。

沈晨苦笑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的計策是從荊南的武陵郡北上至夷水,然後順夷水上游至朐忍,突襲劉璋大軍後方,或者自沙渠北上至永安也可。但不管怎麼走,這都是武陵蠻人走的小道,要想大軍穿行,就必須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呀。」

他提的策略其實就是從後世湖南常德市到張家界,再北上到恩施自治州,然後繼續北上到建始縣,再到巴東縣,繞到劉璋大軍的後面進攻。

這條路線在後世已經暢通無阻,可在漢代那是山林無數,全是無窮無盡的原始叢林。

他之所以知道這條路,是因為跟蠻人打過交道,偶爾也去荊南遊學看看,沒事就在荊州各地走一走,瞧一瞧,畫畫地形圖。

而歷史上也有這條路線,就是劉備到夷陵之後,從佷山開闢道路,派馬良南下到這一帶招募了武陵蠻沙摩柯。

所以從荊南是可以繞到劉璋後方的,只是道路太難走了,估計得一年半載。

劉表聽後微微點頭,問道:「你有幾分把握?」

沈晨說道:「只要道路開闢成功,到了劉璋大軍後方,晨有十成把握。」

「好。」

劉表立即說道:「阿晨,我命你為中郎將,令大軍去荊南開闢此路!」

「唯!」

沈晨拱手應是。

劉表就又道:「你久在隆中,也不時常看看伯瑞,剛好來了,去看看他吧。」

「唯。」

沈晨便起身離開。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劉表的目光又瞥了一眼一旁老老實實彎腰伺候他的成奇,心中思索了起來。

他老了,最近兩年,就一直在考慮繼承人的問題。

所以曾經私下問賈詡意見。

但賈詡卻推脫,讓他去問沈晨。

現在看來,賈詡很有可能是發現了問題,只是不願得罪蔡瑁蒯越他們。

如今經過沈晨提醒,劉表也終於醒悟。

蔡瑁蒯越這幫傢伙可不是堅定地支持他,而只在乎家族利益。

一旦傳位給劉琮,那麼荊州就必然被這幫投降派把持。

萬一將來曹操得勢,手握天子,他們要投降。那自己一手打造的萬里江山,豈不是毀於一旦?

所以他必須想個對策才行。

劉表眼中閃爍著光。

而這邊沈晨到了劉琦的院子,進去後就看到劉琦正在唉聲嘆氣。

「長公子,為何憂愁呀。」

沈晨詫異道。

劉琦見他來了,大喜道:「阿晨,你終於來了。」

「來看看你。」

沈晨笑了笑。

劉琦的年齡其實也就比劉備小几歲,畢竟他爹都六十二了,他也四十了。

不過劉琦的性格和劉備有幾分相似,屬於那種性格豪爽的人,所以之前與沈晨都比較友善,偶爾還約他出城打獵。

此刻見沈晨過來,劉琦連忙拉著他進屋道:「阿晨進來,幫我想想主意。」

「怎麼了?」

二人進入屋內,沈晨故作詫異。

劉琦便說道:「自從父親繼承王位以後,大王夫人便愈發要暗害於我,我想求阿晨教我自安之術。」

歷史上劉琦就一直處於不安之中,蔡夫人時時刻刻想要弄死他,所以每日十分惶恐。

但如今形勢更加危急,因為劉表稱王,王位可比州牧有權勢得多了。

蔡夫人不想失去這大王夫人的榮華富貴,自然是希望自己侄女的丈夫劉琮繼位,到時候劉琮也必然受到他們的擺布。

所以對劉琦的迫害日益加重,讓他整日擔驚受怕。

現在看到沈晨來,自然想求他幫一把。

沈晨搖搖頭道:「此事我沒辦法幫忙啊,這是公子家事,且我六外祖母」

劉琦哀求道:「阿晨難道要見死不救嗎?」

「我也沒辦法啊。」

沈晨苦笑道:「連我外祖父,都支持二公子.」

劉琦嘆息不已:「阿晨既然不願意助我,那也沒辦法,但我想喝酒,陪我去那邊高樓暢飲如何?」

他指了指府邸不遠處的一座高樓。

好傢夥。

上屋抽梯?

沈晨撓撓頭,左右看看,周圍都沒人,這才咬牙說道:「上屋抽梯就免了,君不見申生在內而危,重耳在外而安乎?」

劉琦稍微思索,大喜道:「多謝阿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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