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闌

曹軍營帳之內,曹洪得知消息,驟然色變道:「你再說一遍?」

信使單膝跪地,戰戰兢兢拱手說道:「後方急報,太醫令吉本、少府耿紀、司直韋晃等人發起叛亂,殺死了萬長史,好在王尚書機敏,及時逃入宮中,令宮中宿衛防禦,現在他們恐怕在攻打宮門。」

趙儼亦是大驚道:「難怪沉晨一直沒有製造防禦工事,想必是已經與吉本等人早有勾結,知道我們擔心後方必然會撤兵,沒有必要防守。」

「可惡!」

曹洪立即說道:「回援陳都!」

「不可。」

趙儼連忙說道:「大軍一動,必被沉晨追擊,恐釀成大敗,到時候河南危在旦夕,我們必須要在這裡守住,不能令沉晨兵馬寸進分毫。」闌

「那遣輕騎去救?」

曹洪冷靜下來,被趙儼一勸才想起來自己方寸大亂了,真要按照自己剛才的命令,河南都保不住。

趙儼扭過頭問信使道:「敵人有多少人馬?」

那名從定陵來的信使連忙答道:「來使是從臨潁來的,他說逃出陳都往尉氏的信使告知尉氏縣令,敵人約有數千,具體多少因過於混亂而不清楚。」

「使者離開陳都的時候,局勢如何?」

「他們放火燒了長史府和尚書府,城中已經燃起大火。」

「事情是什麼時候發生的?」闌

「前日雞鳴末刻。」

「陳都的形勢不太好啊,必須儘快回援才行。」

趙儼皺起眉頭。

曹洪拍著手道:「我自然知道,但你為何不讓輕騎去援呢?」

趙儼指著信使苦笑道:「陳都距離昆陽六百餘里,事情發生在前日雞鳴末刻,他們為報信,一路在各縣城換人換馬,日夜兼程跑了足足二十多個時辰才到台亭,輕騎去,想要兩日到達,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史料記載,虎豹騎能一晝夜,也就是二十四小時內跑三百里追擊劉備。

但虎豹騎可與普通騎兵不同,他們是王牌部隊,不僅有北方最好的寶馬,還是一人雙馬甚至三馬,可以晝夜不斷換馬奔跑。闌

而普通單馬就很難做到持續奔跑,往往跑半小時就得累個半死,至少要休息好一會兒才能繼續上路。

像唐代驛站,日行四百里加急,日行六百里加急以及日行八百里加急,那都是換馬不換人,人的吃喝都在馬上才能保持。

特別是八百里加急,馬匹跑死的記載非常多,連體質稍差的報信驛卒都有可能過勞而死,可見想要在短時間內不換馬跑六百里路,絕無可能。

正常情況下,曹洪軍的騎兵,走走停停,不斷奔跑休息的話,一晝夜跑一百五十里就差不多了。

如明末皇太極率領八旗軍兵臨北京城下,袁崇煥為了給首都解圍,親自帶著九千關寧軍騎兵,兩晝夜急行三百餘里救援北京。

因而如果曹洪派出騎兵,日夜兼程地行軍,中間只休息個兩三個時辰,其餘都在趕路,也至少得四五天的時間,到時人困馬乏,就算到了陳留也沒有戰鬥力和敵人打仗。

所以現在派輕騎趕回陳都,遠水解不了近火,時間上也會慢很多。闌

只是這已經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曹洪焦慮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說道:「難道伯然還有別的救援陳都之策嗎?現在就讓輕騎出發吧。」

「一定還有更快的辦法」

趙儼稍稍思索,忽然想起了點什麼,連忙說道:「將軍,我記得嚴匡的典農軍四日前就已經出發往定陵運送糧草。」

「是啊,可典農軍回去不也得四日?」

曹洪疑惑不已。

「從陳都到定陵四百餘里,往日一般要十二三日才能送達,但那是因運糧的輜重車馬較多,每日只能行三十餘里的緣故。」闌

趙儼分析道:「所以他此時應該在距離陳都一百二三十里的長社以北,今夜應該能到長社,明晚到潁陰。」

「哦?」

曹洪陷入思索。

「而我們是在昆陽,昆陽距離陳都有六百里,輕騎即便連夜疾馳奔往陳都,六百餘里,如何和能趕到?」

趙儼繼續說道:「恐怕不消一兩日,所有馬匹都要累死,士兵還得再跑二三百里回陳都,即便強行軍每日走七十里,也得走三四日,至少五日內我們到不了陳都。」

曹洪明白過來,問道:「伯然之意是派人通知嚴匡,讓他迴轉陳都?」

「不錯。」闌

趙儼答道:「潁陰到陳都只有一百九十里,現在嚴匡得令的話,讓他放棄運糧,步兵迅速輕裝強行軍回陳都,一日左右就能趕到。」

這是夏侯淵的速度,三日五百,六日一千,每天平均速度達到了一百六十六里。

曹洪搖搖頭道:「但他不可能現在得知消息,我們在河南的屯田分為兩部,一部在兗州陳都附近,另外一部在潁陰長社一帶,嚴匡每次走長社,就是要去長社收取糧草送至定陵來,他與使者不同路。」

「你們來的路上沒遇到嚴將軍吧。」

趙儼又問使者。

使者答道:「那使者是從鄢陵來的,並未經過長社。」

遷都的壞處就體現出來了。闌

曹操之前與潁川世家關係好,就把都城放在了許縣,成為了許都。

之後在許都外屯田。

沉晨火燒許都,許都是沒了,但屯田以及潁川世家的利益不能丟,因此還是保持屯田。

可被逼著遷都之後,又要在陳都外開闢新的屯田,同時曹操向兗州世家妥協,還得兼顧兗州各大世家的利益。

結果就是屯田分為兩部分,每次收穫之後,嚴匡又得去許都西北面的長社潁陰跑一趟,將陳留和長社潁陰屯田上繳的糧草送到前線來。

以至於他走的另外一條路,沒有在半路上和鄢陵的信使相遇。

「但我們可以立即派人去潁陰。」闌

趙儼沉聲道:「正如來使是一路上在沿途縣城換人換馬一樣,我們遣人回去,繼續在沿途換人換馬,二十個時辰內應能趕到潁陰,令嚴匡即刻回去平叛,便能在兩三日內支援陳都。」

曹洪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連連點頭道:「還是伯然有智謀,就按伯然的意思辦,來人。」

「將軍!」

門外衛兵進來拱手。

曹洪說道:「令兩名騎術最好的斥候,持我將軍印信,快馬不停即刻趕往長社,中途換馬不換人,沿途縣城但有懈怠者,殺無赦,務必要在十五個時辰內抵達長社。」

「趕往長社?」

趙儼驚訝道:「長社距離我們足足四百餘里,十五個時辰之內能夠趕得到嗎?」闌

曹洪解釋道:「他們來的路上報信,還得叫開城門,再換人換馬,又是騎術一般的縣衙差役,中間耽擱三四個時辰也正常。但我令騎術好的斥候去,不許縣府官吏懈怠,省去這幾個時辰,也許能在嚴匡離開長社的時候叫住他。」

這就是四百里加急的速度了。

雖然漢代沒有幾百里加急這種制度,但趙儼也懂,於是點點頭道:「若能如此那便最好,這樣兩日之內,陳都的危機便可化解。」

當下曹洪沒有猶豫,立馬勒令斥候行動。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朗陵方向此時亦已經出了變故,張繡軍並未攻城,而是領兵北上不知去處。

沉桃則率領著黃門兵,又開始重操舊業,每日輕裝疾行,走八十公里,將近每天行二百漢里的路,直奔陳留。

不過北宜春和陽安等地曹軍看到他們對周邊城池不管不顧,害怕他們會襲擊腹地或者側翼攻打曹洪部,因此於半路攔截。闌

雙方在陽安東南,北宜春西北的道亭交戰。

兩邊的兵力對比為黃門亭三千人,曹軍八千餘人,而且因為要輕裝疾行,黃門兵沒有攜帶重甲,只穿著皮甲,手持那種外面包裹鐵皮的小圓盾作戰。

但即便如此,正面對攻,一戰之下,三千人硬憾八千,僅僅在死傷了二百多人的情況下,殺得曹軍大敗,盡顯天下精銳之首的神威。

主要也是這麼多年沉晨一直與諸葛亮還有工匠研究裝備技術,比如弓弩、甲胃、盾牌、刀具等等,都有進行改制涉獵。

黃門兵作為一支特種部隊,就專門研發了那種用於小規模戰爭的武器,如小型連環手弩,鋼製環首刀,用於長途行軍的綁腿,以及特製皮甲、圓盾、武器背囊等等。

雖然那種小型連環手弩每次只能射出三支七寸長的箭,射程也只有五十米以內,但遇到這種遭遇戰還是能占到很大便宜。

雙方交戰第一輪就是曹軍直接被射成了馬蜂窩。闌

本來曹軍有射程更遠的步兵硬弓,在射程上應該是占據一點優勢的,但這種步兵硬弓很難應用於運動戰里。

沉桃指揮的這支部隊很雞賊,河南一片平原,到處都是路,曹軍如果結陣想要和他們對戰的話,黃門兵扭頭就走,跑得還奇快,曹軍追都追不上。

如果曹軍陣型一散,開始追擊,他們直接就是回頭一陣亂射。

曹軍就是這樣在台亭被打敗的。

他們在台亭攔截黃門兵,剛集結好隊伍,列陣迎敵,人家一聲令下風緊扯呼,往別的地方去了。

曹軍將領一急,一聲令下選擇追擊,然後就被人殺個回馬槍射成篩子。

擊敗了攔截的軍隊後,黃門兵繼續北上,長驅直入。闌

九月二十四日清晨,長社往潁陰去的官道上,大隊車馬浩浩蕩蕩地向潁陰的方向而去。

嚴匡騎在馬背上,遠眺前方道路是一望無際的運糧車隊,再回過頭看向後方,還是一望無際的運糧車隊。

道路兩側田園無數,更北的方向密密麻麻,修築了大量的塢堡。

這是曹操在潁陰長社一帶的屯田聚落。

作為典農中郎將,這些地方全都是嚴匡的管轄範圍。

歷史上吉本叛亂發生在許都,嚴匡當時就駐紮在許都城北的屯田區,王必連夜派人找他出兵,被他平定了叛亂。

但如今因為曹操遷都,讓他有了兩片屯田區,所以嚴匡的管轄範圍更大,每次收繳糧食都必須從陳留先到潁川,再把收穫的糧食送到定陵前線去。闌

寬闊的官道上典農軍的運糧隊慢悠悠地前進,輜重車輛速度實在是快不起來,每輛車載著七八百斤的糧食,駑馬也不可能跑動,只能用步行速度龜速向前,一旦遇到一輛輜重車壞了,耽誤的就是整個隊伍的速度。

好在這幾天一直沒出什麼么蛾子。

嚴匡的心情還不錯,只要讓糧隊順利送到定穎,他一年兩次的重擔就基本上完成了一半。

「報!」

就在此時,隊伍最前面的副將急匆匆奔來,雙手奉上印信道:「將軍,曹將軍來信,說陳都有人叛亂,令將軍迅速回陳都平叛。」

「陳都有人叛亂?」

嚴匡一眼認出了副將手中曹洪那枚印信,接過來很是詫異,納悶道:「為什麼陳都叛亂,我卻未得到消息?」闌

副將說道:「陳都的信使與我們錯開了,前線曹將軍正在與南陽敵人交戰,回援陳都來不及,只能讓信使換馬不換人來長社報信,現在兩名信使都已經累癱了,就在前面。」

「我知道了。」

嚴匡沉聲應了句,左右看看,說道:「我帶兵馬即刻輕裝回去,張干你統領部隊,徵召附近塢堡的屯田民幫忙運糧,務必要儘快送去前線。」

副將張干遲疑道:「可是將軍,這會不會太冒險了,現在曹將軍與敵人交戰,送去前線的話,萬一敵人劫糧不如先將糧草押至長社城中,等到將軍平叛之後,再送過去。」

「唔」

嚴匡想了想,這是老成之見,雖然會耽誤運糧,但至少比較安全,於是說道:「好,就依你之見。」

當下他一聲令下,將士們放下運糧車,迅速往後方集結而去。闌

他這邊就帶走了大半的屯田兵卒,還剩餘兩千士兵,由副將張干率領,派他們去往周邊塢堡徵召屯田民來把糧草運回長社。

而此時大漢帝國名義上的首都陳都,吉本等人火燒了萬潛的府邸之後,就向著皇宮打去。

尚書王選逃進宮中,令宮中看管劉協的宿衛控制了宮門。

吉本等人一時間殺不進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現在滿城風雨,因為這兩天下來,沒有打進皇宮,不少反應過來的兗州世家權貴,已經在開始勾結起來,聚集奴僕,想要來攻打他們。

要不是沉晨安置在陳都的間諜穩住了軍心,吉本那些不靠譜的奴僕們大抵早就四散逃跑了。

但隨著時間越來越流逝,外無援軍,內又打不進皇宮,他們的軍心也跌落至谷底。

一時間形勢急轉直下,很多人惶恐不安,不知道未來命運。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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