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我沈晨是本地人,有一百種方法

「寡人頭好痛。」

關中長安未央宮後殿,曹操躺在木塌上,抱著腦袋來回翻滾,頭痛欲裂。

今年曹操已六十五歲,面容蒼老,頭髮灰白,這幾日因頭風又發,不得不回長安休養,令魏王相國鍾繇為統帥,督甘亭八萬軍隊與劉備對峙。

這場戰鬥比拼的是曹魏和劉漢的國力,雙方都已經繃得很緊,曹操每日提心弔膽,以至於心力衰竭的厲害。

最痛苦的是十多天前樊城被破,三萬曹軍投降,于禁被生擒的消息傳來,令他悲憤交加,頭風當場發作,差點沒直接給痛死過去。

要不是心裡還有一些執念令他苦苦支撐著,必須挽回頹廢的局勢,恐怕曹操已經提前半年去世了。

「魏王。」

旁邊太醫端著藥走過來,說道:「喝了這碗藥吧。」

「寡人不喝!」

曹操右手一揮,一把將藥掀翻,然後大喊著道:「出去,都給寡人出去。」

「唉。」

太醫和周圍侍從不敢違背,只好退著出門。

門外司馬懿蔣濟董昭等人等著。

見到太醫出來,董昭問道:「魏王如何了?」

太醫嘆息道:「魏王頭痛令他心情煩躁,不能冷靜。這個時候越煩躁易怒,病就越難好,奈何我等不敢勸啊。」

「若魏王不能冷靜思考的話,這可如何是好。」

眾人皺起眉頭。

眼下郭嘉那邊已經制定了兩個計劃。

一個是撤退方案,另外一個是進攻方案,都需要曹操首肯。

結果曹操現在病發,沒辦法處理,時間一直被耽誤著,夏侯惇那邊可是撐不了多久。

唯有司馬懿沉吟片刻,說道:「此事要麼就只能找相國決定,要麼」

「要麼什麼?」

董昭問。

「要麼就下一記勐藥。」

司馬懿說道:「前將軍與魏王向來情同手足,魏王尚不知將軍窘境,若是把情況告知魏王,或許能令魏王冷靜下來,思索對策。」

眾人沉默片刻。

司馬懿見他們不說話,便又補充道:「現在畢竟還沒有到生死存亡的關口,尚有一線生機。若是我們擅自拿定主意,或者讓相國決定,以至於前將軍有失的話,那罪責恐怕誰都承擔不起而且相比於前將軍有失給魏王帶來的打擊,現在還有挽回的餘地。」

「唔」董昭輕點下頜,作為三朝老臣,他的資歷極深,目前也是曹操身邊諸多謀士之首,司馬懿的話很有道理,於是整頓了一下衣冠,對左右其餘謀士說道:「那諸位與我一同進去吧。」

「嗯。」

眾人點點頭。

董昭就推開大門,步入殿內。

此時曹操依舊捂著額頭小聲呻吟,當初他還曾經勸人別諱疾忌醫,結果自己痛起來,一生氣連藥都砸了。

「魏王。」

董昭進入殿內,向他拱手說道:「南陽尚有些公文傳了過來,還需要魏王定奪。」

曹操喘著粗氣,額頭冒汗,擺擺手說道:「今日寡人不適,些許瑣事,便不用由寡人定奪了。」

董昭說道:「前將軍城中糧草不足了。」

「什麼?」

「前將軍城中糧草不足了。」

「還有多少存儲?」

曹操連忙詢問,這可是一件大事。

他之前僅僅得知于禁被俘的消息,但夏侯惇那邊卻固若金湯。

結果轉眼間南陽公文傳來,告訴他夏侯惇沒糧草了,這實在是把他驚出一聲冷汗,頓時頭都不覺得痛了。

董昭說道:「原本是有半年存儲,但襄樊大水,水高至五六丈,把兩座城池都給淹沒了,前將軍即便馬上轉移糧草,也還是令暴雨和洪水淹了大半軍糧,如今只剩下不足一月供養。」

「一月一月」

曹操仿佛醫學奇蹟,整個人都從木塌上坐了起來,汗如雨下,環顧眾人焦急說道:「爾等可有對策?」

董昭就說道:「令君說,上策是掩護前將軍撤離襄陽,下策是繼續苦撐,等待援軍來時,寄希望於擊敗沉晨,再把糧草運到襄陽城裡去。」

「沒有中策?」

「沒有。」

「說說堅守為何是下策。」

曹操坐在木塌上,拿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長舒了一口氣。

董昭道:「沉晨攻破樊城,士氣正旺,且據守城池,船隊又巡視漢江江防,包圍襄陽,恐至少三月之內,無法將其擊敗。」

三月之內?

曹操不蠢,知道這已經算是郭嘉給他留了面子。

實質情況是魏國為了打仗,連年勞役,徵調青壯入伍,苛捐雜稅以及徭役極其嚴重,他們的國力消耗已經接近極限。

現在雖然襄樊是十一萬對陣不到十萬,可曹軍被分割成了兩塊,一塊夏侯惇四萬餘人,另外一塊夏侯淵與徐晃四萬人加上新野宛城一帶原來兩三萬駐軍。

夏侯惇這些人被困在城裡幾乎出不來,沉晨可以隨時調集兵馬,集中主力進攻任何一方,因此在局部戰場上,反而是沉晨占據優勢。

如果夏侯淵和徐晃主動進攻的話,那麼就是不到七萬人與沉晨這邊十萬人交戰,而且還是占據樊城和漢江的敵軍。

由於漢江的問題,夏侯惇無法給予夏侯淵他們一點幫助,最後的結果能不輸就不錯了,還說擊敗。

如果想要在短時間內擊敗沉晨,就得重新徵兵,而且還得訓練水軍,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臧霸和張遼過去了,也不能解決問題,因為夏侯惇的糧草只能支撐一個月。

所以也難怪堅守是下策,除非老天爺開眼,出現個什麼奇蹟,否則的話,繼續堅守下去,幾乎沒有任何贏的可能。

曹操於是說道:「撤退又該如何?」

董昭回答道:「令君認為,強攻不可取。撤退也不容易,但也不是沒有辦法。沉晨的船隻封鎖了沔水,前將軍沒有船隊不能過,卻可以走陸路。」

「陸路?沔水有陸路嗎?」

曹操一時詫異。

董昭笑道:「有的,在筑陽和陰縣。」

「細說。」

「筑陽北面有一片巨大的江心洲,與西岸相連,洲島距離東岸的陰縣也僅有不足三十丈寬,因河道狹窄,水流極為湍急,船隻不易過,所以令君以為可在此搭建浮橋,兩岸建造高櫓箭塔,鑄造牆寨,掩護前將軍撤離。」

「這筑陽和陰縣為我們所制否?」

「是的,這個戰衝要地,之前就已經令傅方領兵駐守於此。」

「那就好。」

曹操笑道:「就按照奉孝的意思辦,令夏侯淵和徐晃兵進陰縣,掩護元讓撤離。」

「唯。」

董昭舒了一口氣,與眾人離開。

曹操則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雖然撤離襄陽會令他剛到手的荊州治所拱手讓出去,但現在南陽被他占據,大不了他就與劉備在南陽對峙,之後再把南陽百姓遷移到河南去充實人口,總歸他不算吃虧。

然而曹操不知道的是,此刻在樊城外的軍營之中,沉晨正看著手中的信件。

大水退去之後,樊城城內被泡成了沙灘,留下厚厚一層淤泥積土,光為了清理這些,士兵們就花了足足兩天時間,然後收拾了整座城池,駐紮其中。

沉晨則在樊城外布置諸多軍營,令文聘部駐紮在樊城裡,黃忠部與趙雲部駐紮在北面的鄧塞、陵陽坡以南的甖聚。

然後呂常部、沙摩柯部駐紮於樊城的西北、西城外,他的本部則駐紮在樊城東面碼頭。

這樣數部互犄角,圍繞著樊城作為防禦中樞,北擊夏侯淵,南圍夏侯惇,曹軍完全被分隔成為了兩部分,特別是夏侯惇部沒有船隻,處境極為尷尬,已經是一塊到嘴的肥肉了。

不過沉晨在襄陽住了那麼多年,對襄陽周邊環境了如指掌,自然也知道漢江上游有江心洲連接兩岸,因此想要出兵占據這裡。

結果沒想到瞌睡來了就有枕頭。

一旁周不疑和蔡篤湊了過來,看到沉晨手裡的信件,周不疑笑著說道:「師兄,這傅方是個聰明人呀,居然想要投奔我們。」

「嗯。」

沉晨笑道:「他再不投奔,我數萬大軍就要圍攻陰縣了,他那區區一兩千人,如何能抵擋?傅方在信里說,夏侯惇和夏侯淵每日夜晚都派人從他那邊送信,看來是商量著要做大事。」

周不疑便說道:「這些日子曹軍沒什麼動靜,我們只要把筑陽和陰縣占領,就能徹底斷了夏侯惇和夏侯淵之間的聯繫,慢慢把夏侯惇圍困死了,聽於禁說,襄陽有半年糧草,我們就圍著襄陽半年,不信他不投降。」

「半年糧草應該不足了,我估計頂多兩三個月吧。」

沉晨放下手中的信件說道:「他們本就已經在襄陽駐紮了一個多月,四萬多人每天吃喝不是個小數目。前些日子又是暴雨,我就不信他的軍械一點受損都沒有。」

沉晨當然不知道夏侯惇那邊的具體情況,雖然傅方表示願意投降,但他也不知道具體,因為都是夏侯惇信使路過他那,直接找夏侯淵商議。

不過沉晨認為夏侯惇那麼情況可能不會太好,畢竟襄陽也被水淹了,城內的守城器械和糧草物資肯定還是有些損失。

所以夏侯惇才會急於尋找夏侯淵那邊要解決辦法。

但現在襄陽的問題無解。

因為沉晨大軍鋪開,就算來二十萬大軍,兩三個月內也不一定把他拿下,何況曹魏集團負荷已經極重了。

劉備集團負荷也重,雙方都在苦苦支撐著,可在戰事上對於曹魏極為不利。

所以想在兩三個月內解救夏侯惇,幾乎不可能。

唯一的辦法就是撤軍。

雙方以漢水為界,曹操占據南陽,沉晨占據除南陽為的荊州,隔河或者以樊城為界。

但沉晨可不會讓曹操盡想美事,他不僅要奪回南陽,還要夏侯惇乃至於夏侯淵徐晃他們永遠留在這裡,一口吃下這兩塊肥肉。

因此他也瞄上了筑陽和陰縣。

筑陽就是後世湖北谷城縣,陰縣則是後世湖北的老河口市。

這兩地中間有塊巨大的江心洲,名叫王甫洲。

歷史上曹魏占據南陽之後,把這一帶至武關方向的丹水地區統一划分為南鄉郡。

當時的南鄉縣在北面湖北丹江口市一代,後來曹魏一度將原來的南鄉縣改為商密縣,將陰縣被改為南鄉縣,成為南鄉郡治所。

南鄉太守傅方便駐紮於此,守護著漢江兩岸唯一能通行的陸地洲,然後在關羽水淹七軍之後,投降了關羽。

此刻傅方也依舊駐紮在此地,之前沉晨已經給他送了信過去,勒令他投降,他也回信了,表示願意歸順,這樣一來,沉晨就可以在陰縣駐兵了。

目前的形勢考量的話。

沉晨認為夏侯惇城內的糧草應該能堅持個三月左右。

敵人不太可能現在就放棄襄陽,肯定會選擇嘗試進攻樊城,解襄陽之圍,所以他打算先派小股兵力駐守筑陽和陰縣,主力集中在樊城對付敵人。

但到了九月底,又一個消息傳來,令他震驚不已,隨後便是難以想像的狂喜。

「天助我也,夏侯惇無糧了。」

沉晨主將營帳內,他頭一次這麼高興,比生擒于禁還興奮。

傅方歸順之後,沉晨並沒有立即讓他帶兵過來,而是讓他繼續留在陰縣以做內應,同時他還打算派去沉桃三千黃門卒入駐筑陽和陰縣,把兩座城池控制住。

結果傅方投降還沒幾天,沉桃還沒到呢,夏侯惇夜晚就派人送信過去,然後勒令傅方在城外修築寨牆,為他撤兵離開做準備。

得到這個消息傅方連忙彙報給了沉晨,沉晨頓時明白,襄陽城裡的糧草大抵是被水淹得差不多,夏侯惇快堅持不住了,這才選擇撤兵。

夏侯惇沒有船隻,如此一來,他只能選擇從筑陽走王甫洲過去。

顯然夏侯淵那邊肯定也會接應。

曹軍的打算應該是認為那片地方河道狹窄,在兩岸修築寨牆建造工事,應該可以抵抗沉晨的水軍,從而掩護夏侯惇撤退。

但現在傅方投降之後,他們的一切計劃就為沉晨所知,正是將計就計的時候。

周不疑也看了這封信,提出個疑問道:「師兄,我素聞郭嘉乃絕頂智者,傅方投降之事他不一定清楚,就怕萬一是他讓傅方投降,好引我們上當。」

「嗯。」

沉晨點點頭道:「我也想過這個問題,所以正讓沉桃前去,把筑陽和陰縣的曹軍替換掉,即便郭嘉有計,也無可奈何了。」

周不疑道:「那是否要讓船隊保護他們呢?萬一城內布有伏兵?」

「自然。」

沉晨冷笑道:「現在沔水為我掌控,兩岸曹軍斥候莫不能近,這大江任我馳騁,誰能阻我?」

夏侯惇被圍困在城裡,即便派信使也只敢半夜出門,每天風餐露宿,走上百里繞道漢水上游偷偷渡河,因為在襄陽附近全都是沉晨的探馬斥候,已經兩個信使被抓了。

若非那兩名信使都是夏侯惇的死士親衛,信件也都在被抓之前撕毀吃掉,恐怕城內的情況早就被沉晨了如指掌。

所以目前漢江兩岸曹軍幾乎絕跡,沉晨的船隊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這也是為什麼傅方投降的緣故。

實在是他的筑陽陰縣朝不保夕,再堅守在那裡,大抵也是死路一條,還不如投降求個活路。

因而即便是郭嘉想算計他,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根本算計不出來。

除非曹軍有支能與他媲美的水軍。

到最後沉晨毫不猶豫地下令道:「傳令,讓沉桃今夜行動,再讓韓湖趙濬領船隊五千人巡視筑陽江防,還有傳令給霍漾吳當吳濤,讓他們加緊巡視襄陽西城,務必要緊迫一些。」

「唯。」

周不疑便去寫手令,給各部將傳達軍令。

早年沉晨六大弟子,謝暉、張黎、胡沔、霍漾、吳當、吳濤,全是隆中鄉黎庶黔首。

現在沉晨包圍襄樊,除了謝暉、張黎、胡沔三人做文書工作以外,霍漾、吳當、吳濤三人已是軍中中級將領,目前就在襄陽西面隆中鄉一帶駐紮。

這次他要收緊風聲,令曹軍斥候探馬不能得到筑陽和陰縣的實際情況,讓他們還不知道傅方已經投降的消息。

等到夏侯惇堅持不住,正式撤兵的時候,必然會給他們一點來自隆中本地人的小小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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