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珍冷笑了:「老二,你要鬮就鬮吧,我奉陪到底。阿容,去把你三叔父,三嬸娘一起請過來,再去看看外頭有多少族人,全請過來,讓他們好好看看一向溫厚待人的二老爺是怎樣逼死老僕,怎樣欺負我一個婦道人家的。」陸建中一笑:「大嫂,是你要胡鬧,可不是我胡鬧。大是忄面前,我是絕不讓步的。只是大嫂要動手前,還請三思,多少替大哥和二侄兒的官聲風評考慮一二。還有你這位命婦,就不怕人家說你失德不配麼?大嫂你這樣護著一個惡奴,是何道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現在二房是一個讀書人都沒有,大房應該更怕失了名聲吧?

陸建中拱了拱手,便要領著人揚長而去,林玉珍豈能就此善罷甘休,順手端起手邊的茶盞就朝他砸了過去,放聲怒罵:「沒教養的東西!你竟敢趁著你大哥、侄兒不在家,為所欲為,不敬長嫂,大肆害人!只要老太太還活著,這個家就輪不到你做主!」

陸建中哪裡想到她才開口就動手,猝不及防中,竟給她砸了個正著,胸前開了一朵黃花,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好不狼狽。從前被大房一直壓著的種種不滿和怨恨猶如潮水一般從心底最深處狂涌而出,由不住地握緊了拳頭,咬緊了牙關,猙獰了臉色,朝著林玉珍進逼過去。

陸老太爺的死,再無忌諱的人又何止是二房?林玉珍也是如此,她多年來一直高高在上,從不把二房看在眼裡,這會兒她也照舊地全然不懼陸建中,冷笑了一聲,逼前一步,仰著頭盯著陸建中,大聲道:「好啊,老二,你想打我是不是?長兄如父,長嫂如母,你敢犯上就來!想趁著你哥哥侄兒不在家,欺負我們娘幾個就來!我要怕了你,我就不姓林!」

陸建中的眼神陰沉得可怕之極,牙齒咬了又咬。

「姑母,二叔父,有話好好說,到底是一家人,沒有解不開的誤會。」林謹容上前扶定了林玉珍,看向外頭站著的芳竹,芳竹一個激靈,轉身就跑。

林謹容見她領會了自己的意思,便收回目光,鎮定地看著陸建中:「二叔父,范大管事平時深得祖父信任,行事為人如何大家都看在眼裡的,您這般憑著一句話就定了他的罪,不要說我婆婆心中疑慮,就是下頭的人只怕也會胡思亂想,再傳出去丟的就是一家子的臉面。二叔父還請三思。」

不管如何,她就是長房的人,她和林玉珍是一條船上的。陸建中這番雖是先下手為強,拿了范褒但不見得就敢真的就此和大房徹底撕破了臉,不留任何轉圜餘地。畢竟前世的時候,到她死時大房和二房也沒有徹底翻臉。如果陸建中想留點餘地,便會順著她的話下梯子,如果不願意,便只有硬拼一途了。

陸建中的目光落在林謹容的臉上,林謹容的樣子看似很誠懇眼神卻很堅毅。

陸建中的心思千迴百轉,慢慢放鬆了臉上的肌肉和緊繃的肩頭,臉上雖然未曾露出早前的忠厚樣來,卻也再沒了剛才那種幾乎想把林玉珍撕來吃了的表情。可他再把目光投向范褒後,清晰地看到范褒臉色發白,嘴唇烏青,垂著眸子不曾看他,可以想見這仇是結下了的,無可轉圜。

不論如何,范褒不能留!至於日後等陸建新回了家又再說。陸建中眨了眨眼,淡淡地道:「二郎媳婦,你說得是,不必為了一個下賤的狗奴才傷了我們兩房人的和氣。但我既然敢這般做,便是有充足的理由,日後自會給大家給一個交待。這些是外院的事,不是女人能插手的,還望侄兒媳婦幫著勸勸大太太,休要為了一時之氣,受了他的蒙蔽壞了大事。」

她是女人她管不得這外頭的事?

林玉珍氣極反笑:「笑話!我管不得?!我是林家明媒正娶的長房長媳,我是有誥命在身的安人,這家裡什麼事情我怎麼管不得?老太爺在世時最講究的就是以理服人,就算是官府也得三堂會審,證據齊全才能定罪呢。范褒果真有錯也不是這樣的處置法,老二你這般著急倒令我不得不懷疑你是否有其他見不得人的企圖了。」

「我有什麼企圖?!我雖敬你是大嫂,百般忍讓,可你也不能亂說話!」陸建中說到這裡,又覺得和林玉珍這樣胡攪蠻纏慣了的人說不通,索性不和她浪費口舌,對著底下人暴喝一聲:「還等著幹什麼?把人給我押下去!」

不管如何,她今日非爭這口氣不可。林玉珍漲紅了臉,大聲喝道:「誰敢?你們還站著做什麼?是要眼睜睜地看著人家踩到我臉上來嗎?今日是范褒,明日就是你們!」陸建中有一批自己的人不假,但她也是有的,有些是從林家陪嫁過來的,有些是從江南帶回來的,還有些歸附了林謹容的,從前是有老太爺壓制著,不得不顧忌,現在她還怕什麼?狹路相逢勇者勝,自是有多少實力亮多少。

林玉珍喊了這一聲,立時就有人應和,婆子媳婦的擠進一大群來,兩邊人對峙著,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如果是老太爺知道,想必會氣得活過來,如果是老太太這會兒看著,想必會活活氣死。

林玉珍冷笑了:「老二,你要鬮就鬮吧,我奉陪到底。阿容,去把你三叔父,三嬸娘一起請過來,再去看看外頭有多少族人,全請過來,讓他們好好看看一向溫厚待人的二老爺是怎樣逼死老僕,怎樣欺負我一個婦道人家的。」陸建中一笑:「大嫂,是你要胡鬧,可不是我胡鬧。大是忄面前,我是絕不讓步的。只是大嫂要動手前,還請三思,多少替大哥和二侄兒的官聲風評考慮一二。還有你這位命婦,就不怕人家說你失德不配麼?大嫂你這樣護著一個惡奴,是何道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現在二房是一個讀書人都沒有,大房應該更怕失了名聲吧?

「你再亂說一句試試?」林玉珍暴跳如雷,準備去打陸建中的耳林謹容一把抱住暴怒的林玉珍,「誠懇」地對著陸建中道:「二叔父,不論如何且聽我一言。我祖父他們一大早就得知了這邊的消息,想必這會兒已經到了外頭。這裡若是鬧起來,誰也不好看,難聽的話就不要說了,須知天理昭昭,疏而不漏,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不如各退一步如何?」陸建中要不怕林家人闖進來看到這副醜態,要不怕日後和長房徹底翻臉,只管來。

陸建中眯了眼睛瞪著她,林謹容毫不退縮,繼續道:「聽說昨晚祖父交了一封信給三叔父,說是對身後事的交代,中間肯定也包含了對范管事的安排,二叔父不妨等等,讓侄兒媳婦去將三叔父他們一併請過來,大家當面鑼對面鼓地說清楚,解了這場誤會如何?兩敗俱傷,對誰都沒好處。」如果陸建中果然是因了陸老太爺的那封信才對范褒動手,那麼此刻她就把這事兒說出來,告訴陸建中他想捂范褒的嘴已經捂不住了。那就不如別浪費精神,放過范褒一條命,留點餘地。

真的還是假的?老頭子果然還是玩了這一手麼?陸建中的心「咯噔」了一下,狐疑地看著林謹容。

林謹容知他半信半疑,便又添了一句:「口說無憑,二叔父若是不信便動手罷。今日之事,您非說范大管事有錯,要治他的罪,大太太也認為范大管事沒錯,要主持正義,維護陸家的名聲。兩個都要面子,兩不相讓,問題卻要解決,那就只有拼到底了。」

「好大的口氣,好狂妄的小輩!」陸建中的腦子飛速運轉著,瞬間計算了無數個可能和方案,還未選出對自己最有利的方案,就聽到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來得極快。人還未進門,就有女人拔高了聲音問道:「姑太太是在這裡?四姑奶奶也是在這裡?」聽聲音,卻是林家的女人們來了。

這事情再繼續不下去,陸建中到底有所顧忌,當機立斷,板了臉道:「二侄兒媳婦說得有道理。既然如此,那就先把人關起來,等大老爺回來又再作定論也不遲。」現在不得不讓步,過後要陰人,有一百種辦法,何必急在這一時?姑且讓林氏婆媳暫時得意罷!

林謹容鬆了一口氣,她剛才還真的害怕兩邊會打起來。自然不會傷到她,但混亂中范褒的命一定保不住。她清晰地看到一隻蜷縮在地上的范褒放鬆了身子,仿佛也是輕輕出了一口氣的樣子。正要叫人去把范褒扶起來,陸建中就背著手走了過去,沒有任何預兆的,提起腳就對著范褒的頭臉狠狠一腳踢了過去。

事發突然,林謹容捂住嘴發出短促的一聲驚喘,卻見范褒本能地再次蜷起了身子,縮成一團,遮住了臉部,陸建中那一腳剛好踢在他的頭頂上。陸建中不甘,收回來還想再踢,林家的女人們已經走了進來,一臉驚詫地看著面前的情形。

羅氏左右張望,大聲道:「這是做什麼呢?唱大戲?」

陸建中收回腳,淡淡地朝她們拱了拱手,道:「不過是教訓一個罪奴罷了,倒叫親家看了笑話。」言罷冷冷地看了林玉珍和林謹容一眼,轉身準備出去,迎頭卻撞上了匆匆趕來的塗氏、陸建立並宋氏等陸建立等人身上已經穿上了緊急趕製出來的孝衣,宋氏身後婆子懷裡還抱著幾件。宋氏看了看花廳里的情形,十分擔憂地道:「給你們送孝衣過來。」飛快遞了個眼神給陸建中,上前去給林玉珍行禮道歉:「大嫂,公爹驟然撒手,他氣得迷了心竅啦,若是有失禮之處,還請大嫂大人大量,別和他一般見識。

林玉珍這會兒有娘家人幫忙,膽子正是最雄壯的時候,當下冷笑道:「三叔,三弟妹,你們也來啦,正好來評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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