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四。

禁地內部。

神力比之第一天時,已經十分稀薄了,與之相反的是,禁地深處的佛光越來越濃。

月夜女俠抬頭看了眼日落的方向,隨即邁步往禁地深處走。

看來應劫菩薩比大家預料的還要強,他比大家預料的更早的擊敗了所有九階復生者、通過了考驗,這導致他融合本源的時間也隨之縮短,禁地或許要提前關閉。

十分鐘後,禁地某一處。

月夜女俠一身緊身衣,帶著金屬面具,站在一名持劍中年人面前,語氣平靜:

「前輩,又見面了。」

「還敢回來?找死?」

「正是來體驗一下死亡的感覺。」月夜女俠的聲音從面具下傳出,略有變形。

「很好,那我就成全你!這次不會讓你跑掉了!」持劍中年人眯著眼睛,「不過在殺你之前,我允許你留下自己的宗門和名字,好讓我下輩子吹牛用!」

「王庭,吳誒蔚。」

「王庭是什麼?什麼垃圾名字?」

「現在是5023年,千年前,劍宗一分為二,一部分為王庭,一部分為小丑。」

「你的修行源於劍宗?」

「脫胎於劍宗。」

「哈哈笑死爺爺了,就你這樣,還劍宗呢……整個就一垃圾武修……」

月夜女俠很鎮定的站在原處,身影高挑而筆直,說實話,在見到的復生者中,多數理智都有些混亂,來自劍宗的復生者的理智是唯一完全沒有受到影響的。

就像面前這人——

他對劍宗分裂毫不感興趣,也對另一部分「小丑」不感興趣,唯一感興趣的就是嘲笑站在他面前的人。

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和生前一樣。

死亡千年,不忘初心。

這一點就很值得敬佩。

月夜女俠沒說什麼,只緩緩拔出手中長劍,指向前方的七階劍修。

劍修眼神微凝,靈劍出鞘。

「倏……」

眼前陡然間有漫天劍光,遮天蔽日。

透過金屬面具,月夜女俠眼前的世界與正常人眼中的世界並不一樣,她能看見更多色彩與變化,能看見靈力和氣流的細微變化,能看見更多細節,能放大感知。

當她握緊長劍,世界一下變慢了。

那無數的劍光朝她飛來,看似密集不透風,在她眼中卻很快找到了破綻。

……

張酸奶將如意甲變成了一身修身的玄色輕甲,是她自己設計的,勾勒出曼妙身材,雖說胸脯不夠飽滿,卻有一雙傲人的大長腿,纖細的腰肢往內收縮,顯出優美的曲線。

她也找到了自己之前遇到過的一名王庭劍修。

此時雙方一人站在地面,仰頭往上看,一人坐在樹梢,拿著一支竹簫吹奏著。

簫聲雋永悠長,忽然又停止。

「既已逃脫,為何再來?」

「來和你打一場。」

「尋死的麼?」

「奶奶我可沒那麼傻,死的肯定是你。」

「呵!」

「鋮!」

神劍出鞘。

一方漫天劍雨,一方持劍而上。

……

八月十四晚,靈安學府。

今年的中秋晚會與校慶有關,靈安學府是在八月十四建校的,因為挨著中秋,學校每次都是將校慶和中秋晚會合在一起辦,既能省點錢,也能為學生省點精力,遇到法定節假日為15、16、17的,還能少放一天假。

今年恰逢靈安學府建校660周年,學校請了很多明星和藝術工作者來。

如果你想追星,也能找到偶像明星,不想追星,還有很多成名的老藝術家,歌唱家、舞蹈家、演奏家。

其中還有很多就是從靈安學府畢業的,算是大家的師兄師姐。

學校很樂意請這種畢業後從事藝術工作的學生回母校表演,因為便宜,還有些壓根不要錢。

總之,這是一場藝術盛宴,各種各樣的藝術形式,年輕的、懷舊的,當下潮流、傳統復古,應有盡有。

歐元公老先生杵著木杖,借著木杖的支撐,緩緩往教學樓走去。

一路上許多學生往運動場走。

經過了幾座教學樓,裡面都是空的。

老先生屢屢扭頭,感到有些好奇。

沒記錯的話,今天確實是八月十四,他還有一節晚自習,從明天才開始放假,中秋晚會暨660周年校慶也是明天晚上才會開始,為什麼今天晚上就沒人上課了呢?

「同學。」

老先生拄著拐杖,停下腳步,笑眯眯的看向幾個同學:「你們這是……去哪?怎麼沒人上課了呢?」

「老師好。」

幾個同學立馬停下腳步。

一個黑壯的男同學回答道:「明天晚會嘛,校慶是今天嘛,來了很多明星嘛,有些是畢業的師兄師姐,他們今晚上就牽頭在一號武修館表演,還有很多其他明星也響應了……」

「還能點歌。」

「還可以互動。」

「估計比明晚還精彩。」

「下午的時候,學校也發了通知,說大家沒有課的,可以去看。聽說還有保安在門口檢查校園卡,只有本校的學生持校園卡才能進去。不過之後我們老師也馬上發了通知,晚上本來有晚自習的,老師也說不上了,估計他也想去看錶演、不想上課了。」

一個女生立馬糾正道:「是幾乎所有老師都發了通知,我認識的同學,有晚自習的,都沒上了……」

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回答著。

「幾點開始啊?」

「七點半。」

「謝謝大家,祝大家看得開心……」

老先生笑呵呵的點著頭,送走幾個同學後,他站在原地想了想,繼續往教學樓走。

慢慢悠悠。

到達教室時,還沒上課。

教室里零零散散的坐著十來個學生。

其他同學應該是見到所有老師都發了通知不上晚自習,便以為全校都不上晚自習了,去看錶演去了。或者就算為了表演而逃課,也是挺好的。

老先生對今年學校請了哪些明星藝人倒是不了解,最近他的信息有些封閉了,倒是十年前、二十年前、三十年前乃至一百多年前的中秋暨校慶晚會他都參加過,那些音樂、舞蹈,是很值得欣賞的。

「叮鈴鈴……」

上課鈴聲剛巧響起。

老先生放下書本,一手杵著木杖,一手撐著講台,卻是先對下方的十來個學生鞠了一躬:

「很抱歉,聽說今晚有很多藝術工作者在武修館開表演會,既有音樂,也有舞蹈,也有戲曲,比明天晚上的正式晚會還要自在些。全校的老師都給學生放了假,讓學生去看錶演會了,我年紀大了,不知道這件事,還是在剛剛來的路上才知道的,勞煩諸君來這裡跑了一趟。

「若我早知道,也是要給諸君放個假的。

「不過還能有人來上課,我很欣慰。

「有人去欣賞藝術了,我也欣慰。」

老先生抬起頭來,掃視了一遍下方的學生,不出所料,都是平日裡聽課最認真的那十幾個,於是說:「來的路上我想了想,既然大家都來了,也許該給諸君講講課。可講課吧,也不應該,那麼多同學沒來呢,繼續講課他們就少上一堂課了。所以我本打算詢問諸君意見,若諸君想在此聽課,我便講一節其它的課,一個原本諸君不會聽到的東西,有些荒謬的東西,但看到諸君,我又突然改變主意了。」

老先生抬手看了看錶,反身在黑板上寫下幾個大字——

「修行與人生」

老先生轉過來,看向這十幾個人。

這十幾個他印象最深的人。

「從五歲開始,每個人都會學習,可多數人是因為大家都在學習,從小父母就告訴他應該學習,全世界的人都在學習,於是他們也跟著學習,而當時的他們其實並不見得知道自己為何要學習。也許要直到很久後,他們才能真正體會到知識的價值。

「修行亦然。

「對在座諸君,想必不然,諸君定然知道自己學習和修行的原因。」

老先生環顧一圈教室里,見大家都抬著頭,他與大家目光一一對視:「那麼,諸君對修行有何看法呢?諸君修行和學習的意義在哪裡呢?為何如此勤勉呢?有人能滿足一下我這個老頭子的好奇嗎?趁著這個時間,有人與我這個老頭子隨便聊一聊嗎?」

眾人互相對視,沉默著。

片刻之後,陸續有人回答。

有人說是家庭貧困,生計困難,除了學習,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有人說是家裡父母期望太高,又有個優秀的姐姐,大家的目光宛如一座大山壓在他的身上,推著他走,沒有人真正的顧及他的想法,他只好拚命前進。

有人生性孤僻,以書為友。

有人對宇宙十分著迷,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對宇宙的觀察中,對自己所處的世界漠不關心。

最後只剩一個有著天人血脈的姑娘。

大家都不由得看向她。

寧清抿了抿嘴,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靜,只說道:「人世間大部分事物都很無趣。」

老先生統統不做評價。

手趁在講台上,看著眾人,過了好久,他才長嘆一口氣。

「諸君啊,須知修行、學習,都只是一種方法、一條途徑,不是目的,不是終點,不是人生的意義。」老先生一一看向其中幾個問題兒童,說道,「它的意義在於幫我們實現目的,這和工作一樣,無止境的、單純的追求修行與學習都是沒有意義的。

「到了我這個年紀……」

老先生神情柔和下來:「我已經快死了,最值得我懷念的,並不是我取得的多麼輝煌的成就,並不是我著作了多少書、得到了多少讚譽,恰恰相反,我最近時常想的,是年輕時街角吹過的風和身邊女孩子的笑容。看到諸君都有各自的追求,我很高興,但人生很長,世界很大,豐富多彩,追求之餘,諸君也該有自己的生活才是。」

「什麼樣的才叫生活?」

下方有同學問道。

「可以波瀾壯闊,也可以風平浪靜,可以去建高樓,也可以倚在小橋上看風景,都叫生活。」老先生看著下方這群青春正盛的孩子,露出了微笑,「本質上這些生活並不因精彩與否而有高下之分,區別只在於,這樣的生活是不是你想要的。」

教室里沉默了下。

老先生則又看了看手錶,快七點二十了,便對大家說:「今天也不上課了,我便給諸君布置一個作業吧——

「放下書本,去武修館,去看一看錶演、去聽一聽音樂、去欣賞一下藝術,去看一看修行和學習之外的世界。可以叫上自己的朋友,也可以試著叫室友或同班同學,若是喜歡孤獨,享受孤獨,也可獨自前去。若是去了武修館,發現自己實在不喜歡,便在校園裡散散步吧,這時候的校園應該很安靜。」

「……」

同學們沉默著站起來。

寧清也沉默著起身,拿起書本往外走。

可就在這時——

她的手機震動起來。

隨即樓梯口傳來叮叮咚咚的腳步聲。

寧清停下腳步,抱著書站直身體,沒有去看手機,而是微微偏過頭,注視著前方。

視線中逐漸出現了一道身影。

那人見到她,也停下腳步。

四目相對。

那人朝她一笑,便是世間意義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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