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東，以你跟曉白的關係，我就不拿你當外人了，你覺得咱們先去哪？」
出了大門，周秉國突然問道。
「張勤華。」
李衛東沒有半點猶豫。
「他？」
周秉國似乎有些意外。
畢竟正常來說，都抓到楊季峰了，應該先去第四藥廠，把那些設備找出來，這可是洗脫周秉安罪名的證據，至關重要。
偏偏李衛東卻想先抓張勤華。
「對，張勤華這個人我看不透，我覺得還是先把他控制住再說，否則，他肯定會生出別的事端。」
李衛東用力點頭。
他這麼說，並非毫無緣由。
當初在周秉安家中，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感受到張勤華對他哪怕一絲絲的敵意，否則早就防備對方了。
而且，這個人太善於偽裝了。
從多年前，剛見到周秉安的時候，就已經在準備後手了，關鍵是能隱忍到現在才拿出來。
在這些年裡，周秉安竟然一直沒有發現張勤華的真面目。
尤其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了解的越來越多，李衛東懷疑，張勤華不僅僅是起到合縱連橫的作用，甚至這一切，都有可能是他在背後謀劃。
而他，就是主謀。
所以無論如何，李衛東都決定，要先把這根肉中刺給拔掉。
至於第四藥廠，他也不是沒有準備，來周秉國這裡前，他就悄悄安排兩個人，根據楊季峰的『口供』，偷偷潛入藥廠里。
為的就是防止對方狗急跳牆，一把火把所有設備都給燒毀。
既然那邊暫時不會出問題，自然就可以放心的，先對付張勤華。
「這個張勤華，的確讓我跟秉安看走了眼，不過，咱們用什麼理由來抓他？伱手裡莫非還有別的證據？」
周秉國疑惑的問道。
先前，李衛東就跟他說過，那個小偷已經抓到，而幕後主使之人，正是張勤華的妻子，韓英。
而這件事情從表面上來看，似乎跟張勤華沒有關係，就算要抓，也應該抓韓英，他作為丈夫，被蒙蔽在鼓中，也不是解釋不通。
所以，沒有抓他的理由。
光從這點，也足以看出張勤華的心機之深。
不過，那只是正常情況。
只要確定了張勤華有問題，哪怕對方一個字都不說，李衛東也照樣能夠拿到想要的『口供』。
一旦證據確鑿，就算張勤華想不承認都沒用。
而他先前之所以沒有直接拿下張勤華，也跟對方的身份，跟自己師出無名有關。
胡敬誠曾經跟他說過，規則之內，只要他占著理，那就不怕。
什麼叫規則之內？
意思就是說，一切按著規矩來，不能因為懷疑張勤華，就上門抓對方，真當對方這些年白混的？
也不拿如今第一大部當回事了？
他如果沒有理由，沒有證據的跑去抓人，人家那邊也不是好惹的，同樣有保衛處，把他給扣下不說，還會給胡敬誠打電話，先罵一頓，再讓他去領人。
這也是李衛東之前寧願花費更多的時間去一點點收集線索，而沒有冒然上門的原因。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但現在，隨著祁連三被抓，先是打開了韓英這個突破口。
李衛東要做的就是，以此為契機，在上門抓捕韓英的同時，在最短的時間內，知道張勤華的罪證。
然後再以此為藉口，直接把張勤華給帶走。
儘管順序方面有點問題，但在李衛東看來，只要自己夠快，那就沒問題。
除非自己冤枉了張勤華，對方沒有半點罪證，是個純粹的大好人。
但可能嗎？
而且，他這次不是自己去，而是陪著周秉國去，對方才是主力。
以周秉國的身份，足以抵消很多麻煩，也能給他爭取到『審訊』張勤華的時間。
如此，夠了。
所以，面對周秉國的疑惑，他直接點了點頭。
「您放心，我有信心，只要您能帶我去他家，保管今天晚上可以把他帶走。」
言下之意就是，眼下還沒有證據。
「好。」
周秉國只是猶豫了不到三秒鐘，便點頭同意。
他覺得，就算最後李衛東無法做到，可至少能帶走韓英，讓張勤華自亂陣腳。
不至於白跑一趟。
等做完這件事情，他就立即去第四藥廠，先找到那批設備，還有證據，以確保先把周秉安救出來。
實際上，要不是詢問李衛東的意見，他是想先去第四藥廠的。
可在李衛東看來，一旦第四藥廠的事情傳開，張勤華勢必會有所戒備，說不定會把一些證據全部銷毀。
那樣一來，想要抓捕他的難度，無疑會更大。
讓這樣一個要心機有心機，要隱忍有隱忍，還能長袖善舞的傢伙逍遙在外，李衛東覺得自己睡覺都不會安穩。
所以，他寧願讓周秉安多被關幾天，也要先解決張勤華。
隨後，周秉國先是去了幾個地方，見了幾個人，然後才直奔張勤華家。
「一個晚上的時間，夠嗎？」
吉普車上，周秉國靠在後面，神情顯得有些疲憊。
很顯然，這一趟並沒有想像的那麼輕鬆。
即便周秉國也是花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爭取到一晚上的時間。
畢竟只是針對韓英還好說，她也不是內部的人，但張勤華不一樣。
這些年，他並沒有閒著，而是不斷往上爬，聽說今年可能要外放。
貿然針對這種層次的人，而且還是由外部，由公安來偵辦，在不少人眼裡，就是在打臉。
因為他們內部，又不是沒有負責偵查的部門。
要是按照正常的程序，應該由周秉國提交證據，然後經過討論後，再找張勤華核實調查。
但現在，周秉國卻想要讓公安直接調查張勤華，明顯不符合規矩。
李衛東能夠感知到周秉國的落寞，不舍，種種情緒。
很顯然，這一晚上的時間，是對方放棄了今後重返的機會，才爭取來的。
甚至，當他決定讓李衛東去抓捕張勤華的時候，就註定了他今後會永遠閒賦在家，當個閒人。
「夠了。」
李衛東聲音雖輕，但卻有種難言的渲染力，讓人情不自禁的相信他。
兩輛吉普車一前一後，在經過門崗的檢查後，進入家屬區，最終停在一座小院前。
這裡沒有什麼居民樓，全都是交錯的平房。
以張勤華的級別，自然是有資格住獨門獨院的。
因為時間太晚的緣故，屋裡的燈已經全部熄滅，李衛東揮了揮手，立即就有人翻越圍牆，從裡面把門打開。
院子裡打掃的很乾凈，沒有什麼假山流水一類，只是載著一棵梧桐樹，靠牆的地方開墾出兩個小園子。
不過這會，裡面自然光禿禿一片。
像這樣的園子，如今很普遍，可以在家種點蔬菜，不但能省錢，還方便。
不過出現在張勤華的家裡，多少讓他有些意外。
他之前見過韓英，對方可不像是會種地的那種女人，雙手沒有繭子，甚至保養的還不錯。
由此就能推斷出，對方養尊處優慣了。
而張知禮，眼睛都快長在頭頂了，估計看不起種地的，更不可能弄這種園子。
如此，也就只剩下張勤華了。
這算是閒情逸緻？
倒是有趣。
當李衛東進入屋內的時候，羅金鑫已經帶人衝進臥室，裡面的燈隨之亮起。
「你們是誰？是幹嘛？」
「啊。」
臥室里頓時傳來張勤華的呵斥，以及韓英的尖叫聲。
「放開我，爸，快來救我。」
與此同時，另外一個房間裡也響起了張知禮的聲音。
李衛東也不著急，就站在客廳里，一邊打量掛在牆上的照片，一邊等待。
屋內的擺設很精緻，明顯可以看出用心。
兩個沙發上，也鋪著針織護罩，復古架上一半是書籍，還有一些『古董』。
桌子上，擺著一個花瓶，裡面插著假花。
旁邊是一個『老舊』的收音機。
就在李衛東繼續打量的時候，三人分別被從臥室中押出來。
「是你……們。」
張勤華第一時間就認出了周秉國，以及李衛東，臉上頓時露出錯愕的神情。
顯然，他也沒想到，來抓他的，會是這兩人。
他們想幹嘛？
玉石俱焚？
「周伯伯，您這是幹什麼？為什麼要讓人抓我？」
張知禮更是滿臉不敢置信，他前兩天還上門找過周曉白，雖然周曉白沒有見他，可好歹也進了周秉國家。
而且，因為跟周秉安家交好，張知禮也一直稱呼周秉國為伯伯。
明明都是自己人，為什麼要帶人抓自己。
隨即，他的目光又看向一旁的李衛東。
「周伯伯，是不是他讓您來的？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曉白家出事，說不定就跟他有關。」
張知禮像瘋狗一樣，對李衛東發出吼叫。
但話剛出口，他的肚子就狠狠挨了一拳。
是羅金鑫親自出手。
自家組長，也是這白痴能隨意詆毀的？
他作為這次專案組的副組長，第一任務就是維護自家組長。
這也是他專門請教陳俠後，得到的指點。
用陳俠的話說，他這個副組長，最大的作用不是破案，而是服務好李衛東，前後跑腿，端茶遞水這些就不用說了。
關鍵是得有眼力勁。
要時刻站在李衛東這邊，維護他。
然後就等著領功勞。
聽到陳俠的指點後，羅金鑫大為震撼，看著陳俠的目光，如看天人。
難怪上次軋鋼廠，陳俠能領二等功。
也難怪後面不管什麼好事，都少不了他。
原來人家是掌握了終南捷徑。
既然前輩已經用自己的光明前途照亮了路，他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只要踩著腳印走，不就行了？
「小子，嘴巴放乾淨點。」
羅金鑫看著滿臉痛苦，身子彎成大蝦似的張知禮，冷笑一聲。
「放開我兒子，你們敢打他，我要去告你們。」
韓英一下子歇斯里地起來，用力掙扎著，但兩邊的人卻牢牢將她架住。
羅金鑫突然看見李衛東皺了皺眉頭，立即將沙發上蓋著的針織護罩扯開，塞進她的嘴巴里。
頓時，屋內就安靜下來。
「秉國大哥，您這是做什麼？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如果知禮或者韓英有什麼得罪你的地方，我替他們道歉。」
張勤華誠懇的說道。
周秉國卻沒有搭理他，而是看著李衛東。
「大伯，您去院子裡透透氣，這邊交給我。」
李衛東直言道。
頓時，不管張勤華，還是韓英，亦或是勉強抬起頭的張知禮，眼睛同時瞪大。
「好，有我在外面守著，你不用擔心。」
周秉國『心甘情願』的被支開。
「你到底是誰？你想要做什麼？你知道你今天帶人闖入我家，意味著什麼嗎？」
張勤華冷靜下來。
原本他以為這次是周秉國要撕破臉皮，不顧一切，想跟他同歸於盡。
現在看來，明顯不是這麼回事。
好像眼前這個叫李衛東的，才是主謀。
張勤華對李衛東的印象還只是停留在上次周秉安家中，知道是周曉白在農場找的對象，人還算穩重，充其量有點小聰明，竟然知道給兒子挖坑。
但也僅此而已。
一個在監獄上班的，從鄉下來的年青人，能有什麼背景？
估計是知道了周曉白的身份後，妄想著攀龍附鳳，所以才死纏爛打。
這樣的小人物，壓根就不會被他在意。
甚至也不認為兩人今後能有什麼交集。
至於攀附的周家，在他看來更是一個笑話，這樣的小魚小蝦，隨便一個浪頭都能拍的粉身碎骨。
可誰又能想到，這才過了多久？
兩人不但又見面了，而且自己還成了『階下囚』。
所以，他對李衛東的身份產生了懷疑。
對方之前一定是騙他的。
甚至早就盯上他，那天晚上只是故意去周家，跟他見面而已。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只聽見李衛東開口說道：「我只是一個在監獄上班的普通工人罷了，來找你的目的，難道你自己不知道？你讓你妻子指使祁連三從周家偷出來的那份名單資料，應該還藏在家裡吧？
至於有什麼後果，你不會覺得，我跟周秉國大伯都來了，你們內部還會不知道這件事情吧？」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張勤華偽裝的很好，只是眼角輕微抖動了一下，如果不一直盯著他仔細觀察，根本就發現不了。
但問題是，他面前站著的是李衛東。
就算伸手不見五指，就算他一個字都不說，李衛東依舊能『猜』到答案。
更何況，他的妻子韓英，城府遠沒有他這麼深。
在李衛東說出祁連三的時候，她的面色就隨之大變。
甚至當李衛東說起那份文件資料的時候，更是本能的看向臥室。
而這一切，都足以說明，李衛東『猜』對了。
張勤華固然謹慎，但也不會想到，會有外人闖入他家，所以把東XZ在他的家裡，本來是最安全的。
誰又能想到，竟然真有人會闖入他的家裡。
儘管李衛東讓人在黑市上散布消息，可因為圈子不同的緣故，張勤華一家壓根就不知道這件事情，對方的目光在周秉國，周秉安這些人的身上。
即便蘇佩雲跟周曉白『意外』離開，他也並不知道李衛東在裡面扮演著重要角色。
因為當時甄敬亭跟著去，自然會為李衛東處理好首尾，不會讓人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所以，自始至終，張勤華都認為是周秉國出手。
「韓英同志，你丈夫不知道，你應該清楚吧？那份文件，就在你們臥室里，還需要我搜出來嗎？」
李衛東說完，衝著羅金鑫點點頭，後者立即帶人衝進臥室，開始翻箱倒櫃。
「英子，你，你怎麼這麼糊塗？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
旁邊，張勤華突然痛心疾首的說道。
韓英先是一愣，隨即便努力的搖頭，但因為嘴巴被堵住，她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張勤華，你處心積慮的要對付周秉安，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周秉國吧？甚至，這次有人調查周秉安，也是你推動的，然後關鍵時刻，你把當年周秉安去北邊購買設備的合約拿了出來，然後顛倒黑白，故意汙衊周秉安，讓他全家被抓。
接著，你指使你妻子讓人打開周家保險柜，從裡面把這份文件偷出來，因為你很清楚，單憑那份只有簽名的合約，是沒辦法徹底釘死周秉安。
所以，你需要更多的證據，比如說當年丟失的設備，還有人員藥方，你清楚的知道那些東西如今在哪裡，所以你只需要偽造幾張照片，讓人誤以為是在北邊拍攝的，再加上這份從周家偷來的資料，就足以證明，周秉安為了一己之私，不惜誆騙上面，乃至做出賣果的舉動。
這種罪名，不但可以把周秉安打入深淵，就連周秉國也不例外。
而只要沒有周秉國，你接下來的路將一帆風順。
甚至你為了今天，從多年前接近周秉安就已經開始謀劃了。
先是刻意交好對方，跟周秉國搭上線，藉助對方的影響力，來提升自己的地位。
這點，在來的路上時，我就問過周秉國，至少有兩次，他幫你說了話。
可以說，你能有今天，周家對你幫助巨大。
但是，當你發現，自己想要更進一步，偏偏周秉國擋了路後，你便處心積慮的想要除掉他，搬開這塊絆腳石，用對方的腦袋，來成就你的未來。
是，不是？」
五千字！
晚上十二點前還有一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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