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唉唉！」
「我說楊大壯，你他娘的這是幹啥？」
「人一來就說讓我去，你好歹說個理由吧，沒看見我這忙著呢！」
糧站內，一群人熱火朝天的忙著。
站長丁胖子卻是現在門口，手臂被楊大壯拉著，身體極不情願的抗拒著。
「丁胖子，我上次跟你說了，伱不信。」
「但這次太爺發話了，你自己去看，總沒錯吧。」
楊大壯也不多說，在他面前，丁胖子就是個孩子，胖乎的身體根本頂不住楊大壯的拉扯。
「等等，等等，我這飯還沒吃呢！」
「吃完飯，吃完了我跟你去一趟還不行？」
丁胖子拍拍肚皮，早上沒吃飯，又忙了一上午，肚子早就餓了。
楊大壯也不說話，手上的力氣卻是沒減少。
心裡卻是清楚丁胖子的本事，吃一頓飯，又是一陣拖拉，說不定又拖到明天去了。
丁胖子見了也是無語，頗有秀才遇到兵的無奈。
「好吧，看在太爺的份上，我，我不跟你計較。」
「但你好歹讓我安排下人手吧。」
「這裡事事多，我要走了總得交代兩句啊。」
見此，楊大壯才放開手，卻是一步不離的跟在身旁。
丁胖子嘆氣一聲，叫來副手囑咐一番，又叫了一個幹事，跟著他一塊去。
內心裡，他是不覺得有去的必要。
上次楊家莊能夠下血本支持國家建設，他已經和上面反應了。
不過，對於這種熱情，不說全國有多少，就是四九城周圍，也有數十個村子。
所以，對於這次楊家莊讓他過去，心裡早就看的透徹。
「唉，這些老革命啊！」
丁胖子坐在車上，雖然心裡對這些人十分的佩服，但面對楊大壯這個不講理的傢伙，嘴上還是要說道說道的。
於是，在驢車上，丁胖子嘴巴就沒停過。
讓坐在一旁的楊大壯拳頭握的嘎吱響，卻不得不忍耐。
倒是趕車的楊石頭，臉上帶著笑容，不時和丁胖子說兩句話，但眼睛裡的狡黠誰都沒看到。
下午，楊家莊的大隊伍里。
王旭陽兩人坐在一起，手裡拿著玉米餅子，嘴巴卻是機械的咬著。
自從上午知道楊家莊的這次收成後，就是這個模樣。
二十多萬斤啊！
他們村一年的收成，也沒這麼多啊！
而對方，只是秋收。
他們收到的消息，春收的時候，楊家莊已經收穫了不少糧食。
這在糧站那邊送糧的時候已經得到了證實。
如此算起來，楊家莊能有的存糧，他們不敢去想。
而讓他們更加震驚的是，這種豐收，竟然是因為用了特殊的種子。
原本他們想來，應該是跟水肥有關。
在他們看來，楊家莊應該是這樣做的。
而這樣做的後果，就是透支土地的潛力。
這點，他們村子也試過，一塊地被榨乾潛力之後，第二年的莊稼連正常的一半都沒收到。
可現在，他們聽到了什麼？
一種高產的玉米種子，一種不需要壓榨土地的玉米種子，畝產高達六百斤，這代表著什麼，是個莊稼人都覺得震驚啊。
現如今，畝產三四百斤是正常情況。
畝產萬斤的，他才不信。
畝產六百斤，他覺得要瘋了。
唯一可惜的是，這種特殊種子長出來的玉米竟然不能做種糧。
若是可以的話，那該多好啊。
看著屋子裡再次核算的幾人，聽著算盤啪啪的響著，再看看屋子外面堆積的糧食袋子，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出心裡的決定。
這種子，他們得弄點。
就在兩人眼神交流的時候，丁胖子一行人來到了村口。
既然到了地方，丁胖子也不多說，正好來看看楊太爺，說起來好久沒見了，心裡也有些懷念一起抗爭的日子。
幾人下了馬車，丁胖子就不管楊大壯，徑直往大隊伍里走去。
身後楊大壯跟著，臉上卻是露出玩味。
來到大隊伍外，還沒進去，那高出院牆的糧食袋子就映入眼帘。
「我說你們堆這麼高幹啥！」
「下雨怎麼辦？」
「還有，趕緊準備草蓆子（用麥稈編成的擋雨物件），這要是出了事，有你們哭的。」
丁胖子嘴上說著，走到門口已經看到一堆堆捲起來的草蓆子，便也沒多說，抬腳就往院子裡走。
身後同來的小李幹事趕緊跟上，倒是楊大壯拉開點距離，頗有看戲的樣子。
「這，這………」
剛剛踏進大院，丁胖子就被面前的糧垛震撼。
那一袋袋糧食堆在一起，就這麼突兀的出現在眼前。
從院牆外露出的部分，只是金字塔頂端的一撮，被牆擋住的部分，才是大頭。
「好多糧食啊！」
一瞬間，丁胖子只覺得頭暈目眩，然後
砰
整個人往後摔倒。
身後小李幹事也被震撼住，卻是反應很快，伸手扶住丁胖子，兩人一起坐在地上。
不過比起丁胖子要好一些。
反而是丁胖子，原本的主觀臆斷，在看到超出認知的事情後，兩種情緒的極速轉變，讓他原本就缺少葡糖糖的身體，立馬陷入昏迷當中。
要是有心理準備，多少糧食他沒見過？
只能說，這次楊家莊的糧食，太出乎預料了。
過了一會，一群人圍繞中的丁胖子，感覺人中一陣刺疼，然後睜開眼睛。
嘶……
丁胖子抹著上嘴唇，只覺得一陣麻木，就是上顎的牙撮子都被摁的麻了。
身邊人扶起來，丁胖子搖搖頭，「哎呦，這誰摁的？真大勁。嘶，疼死我了。」
人群里，楊大壯將手背在後面，面不改色。
不過丁胖子並沒有忘記正事。
本來沒覺得會有正事，只是過來走一趟。
但現在，面前的這些糧食就是正事。
抬腳跑到糧垛前，拍拍這個，結實。
摸摸那個，鼓囊。
「太爺！」
「您老可得仔細著說說，這，這麼多糧食，咋弄出來的？」
丁胖子看著楊太爺在眼前，連忙追問。
「咋弄出來的？」
「當然是種出來的！」
楊太爺說的鏗鏘有力。
丁胖子連連點頭。
「您看我這張嘴，這種糧食可不是種出來的。」
丁胖子在楊太爺身前點頭哈腰，實際上他還真是楊太爺小輩。
抗戰那些年，丁胖子的老爹就在楊太爺手下當過兵，後來解放的時候死在了濟南，留下遺孀。
丁胖子也算是楊太爺幫襯著養大的，這也是他跟楊大壯感情不錯的緣故。
「我是問，這種地有啥訣竅沒？」
丁胖子小心問著，末了又開口道，「前一陣有什麼試驗田，一畝地種出來上千斤麥子。」
「其實就是把麥苗堆到一塊地里去了，說是用了好肥竄起來的。」
「還有什麼畝產三萬多斤的水稻，人都能躺在上面睡覺。連個雞蛋都掉不下去。」
「好像也是用了各種肥，還切地翻地啥的。」
「咱這，搞出這麼多玉米，總得有啥訣竅唄，也敢拿出去讓人信服啊。」
丁胖子小心的說著，能夠成為站長，那也是踏上仕途了啊！
有些東西，需要抹上一些色彩，才更有說服力啊。
「你這狗崽子，胡謅八咧什麼呢！」
楊太爺一巴掌乎在頭頂上，丁胖子連忙低頭，不敢惹事。
「你想知道，那就滾進來，我跟你說。」
楊太爺往屋子裡走去，丁胖子連忙跟上，一旁王旭陽兩人也過來打個招呼。
「你倆不在村子準備著，跑這來幹啥？」
王旭陽也沒隱瞞，將借糧的事說出來。
丁胖子一陣沉默。
周圍村子都不富裕，但分下來的任務必須完成。
沒辦法，上面照顧不了那麼全面，只能拆東牆，補西牆，緊著要緊的干！
只是，委屈農民了。
幾人走進屋子裡，丁胖子找地坐下，拿起水缸子就灌了一口，隨後聽楊太爺說起來。
一旁的幹事更是在他示意下拿著紙筆，準備記錄。
楊太爺又拿起煙鍋子，丁胖子連忙掏出半盒群星，抽出一顆遞給楊太爺，隨後散了一圈，只剩下個空殼。
噌噌
打火機再次成為焦點，煙氣中楊太爺的聲音緩緩響起。
五分鐘後，丁胖子和王旭陽兩人先前模樣一樣。
手上的煙灰都老長了也沒法覺，腦海里全都是不可思議。
若是某種手段搞出這麼一出，他也就是驚喜一下，畢竟全國上下這股風很大，憑藉這股風他們也能交差，甚至楊家莊都能出名。
但這種事，做一次就行了。
做的畢竟是做的。
好大喜功做多了，那就是小事情。
何況，村子也經不起這麼折騰。
可現在，手段是有，但卻不是一次性的。
從種子上做出改變，搞好了，那可不是一畝兩畝地，也不是一個兩個村子了，那將是全國範圍內的提升啊！
想到這裡，丁胖子只覺得喉嚨乾渴，再次拿起水缸子卻只喝了個缸底，好難受的咽咽吐沫。
「太爺。」
「你沒騙我？」
「騙你？上次就跟你說了，你不信。」
「咋？我們楊家莊的，什麼時候說話不好使了？」
「不不不，沒有沒有。」
丁胖子見楊太爺有些生氣，連忙擺手，「我這不是，太激動了，這事，太難以接受了啊。」
「沒別的意思，真沒別的意思。」
「畝產六百斤，你就不信了，那些一兩萬的你咋就信？」
一旁楊大壯插話，樂的這傢伙吃虧。
「唉，樁子，你這話可不地道啊，我咋就不信了？」
「不信？我能跟你一塊回來？」
面對楊大壯，丁胖子可不怕。
倆人熟悉，說起話來也硬氣。
「切！」
兩人還要再說，楊太爺咳嗽一聲。
「胖子，事情肯定是真的，這也是我叫你過來親眼看看的原因。」
楊太爺把煙頭掐滅。
丁胖子聚精會神。
「你也看出來了，這事傳播開的好處。」
「不說別的，這一年下來，村子裡不用挨餓了。」
「我的意思，你明白不？」
「明白，太爺，我明白。」
「這件事，您放心，我一定上報，我親自去上報！」
「好。那我就放心了。」
丁胖子應下，心裡也是歡喜，顧不得周圍人就要起身出去。
這次，他要親自去跟主任說，把這事敲定了。
「吃飯再走！」
丁胖子一愣，隨後又退回來，拍著肚皮，咧嘴一笑，「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