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歸宿這件事對於李學武來說已經不算什麼大事了,畢竟也不是小孩子了。

李順沒有動手,只是斜楞著眼珠子不是好臉色。前幾天的話白說了,看來這小子必須物理說服教育才行呢。

李學武還沒來得及解釋,見著父親拐進屋也只好舒了一口氣。

「吃早飯了?」於麗站在屏門門口看著熱鬧,等李順走了才跟李學武問了一句。

李學武歪著腦袋看了看於麗,道:「如果我挨打了,你會怎麼做?」於麗聽見這話忍不住笑出了聲,但見李學武威脅的表情,只好擺了擺手,哄小孩兒似的語氣說道:「我保證不這樣笑出聲來」。

「呵~」李學武冷笑了一聲,轉頭看向甩噠著鐵皮桶進院兒的棒梗問道:「你媽打你的時候有人看熱鬧,你會怎麼做?」棒梗昨晚忙著補作業,今早起的有點兒晚了,不過還是堅持去塘子那邊撈了小魚小蝦。

本來見著武叔想打招呼的,沒想到劈頭蓋臉的就是這種送命題。

「我勸你不要學我,武叔」棒梗咧咧嘴角,有些敏感地蹭了蹭屁股,道:「上次我把傻叔家的鑰匙扔了,我媽又打了我一次」。

「哈哈哈~」於麗這會兒笑的更歡了,捂著嘴跟出來看熱鬧的西琳小聲解釋了什麼。

李學武笑著捏了捏大臉貓的大臉,道:「你應該做的隱蔽點兒」。

「但備不住有人告狀不是~」棒梗嘆了一口氣,道:「槐花見著什麼都想告訴我媽」。

李學武理解地點點頭,衝著和於麗一起笑的西琳說道:「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啊」。

棒梗不大理解武叔說的什麼意思,抬起臉說道:「武叔,今兒天兒好著呢,沒風」。

「哈哈哈~」

「呵呵」李學武無奈地看了看棒梗,道:「去吧,喂雞去吧」。好像說小秘密似的,李學武又對著棒梗小聲交代道:「不過記得不要跟它們說剛才的事情,不然雞都要笑了,那可真成了譏笑了」。

「李學武!你說誰!」棒梗還沒明白咋回事兒呢,啥雞啥笑的啊,雞怎麼會笑啊?

那邊西琳已經怒著臉氣沖沖地噘著嘴張牙舞爪地撓了過來。李學武隨手將包扔給於麗,自己跨過垂花門就往後院跑。

「哈哈哈~」西琳才不敢追過垂花門呢,李家李大爺早就看她跟李學武待一塊兒不順眼了,要是追上去鬧,指不定要皺眉的。

不過見那壞人笑的開心,她更生氣了。倒不是為了李學武說她們是雞而往某個方向想,而是這壞人明顯是拿這種事兒開玩笑。

這院裡沒有人知道她的過往,但並不代表她自己不在意。

「有能耐你就躲後院別出來了!」大家相處的日子久了,打打鬧鬧的也沒人覺得啥,唯有西琳在意這個卻是不能表現出來。

於麗拎著包往倒座房放包去了,棒梗拎著破水桶想要跟西琳姨問問雞笑啥意思,但看著西琳姨晴轉多雲的臉色沒敢問,拎著水桶往後院跑了。

就好像他跟李學武的對話他真理解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似的。

「你跑啥?」秦京茹正站站在雞圈旁喂小雞,她的勞動終於有了結果。二十三隻小雞,黃色的羽毛,褐色的羽毛,黑色的羽毛,好幾樣。

棒梗見小姨問,一腳剎住車,愣了愣,回道:「不知道」。秦京茹無奈地轉過頭,道:「快去喂雞,要吃飯了」。

「哦」棒梗應了一聲,拎著破水桶繼續往後院兒跑,遇見從老太太屋裡出來的一大媽還招呼了一聲。

一大媽笑著應了一聲,看了看雞架那邊,又看了李學武家裡敞開的門一眼。

李學武這會兒正跟屋裡洗臉換衣服呢,倒不是沒在婁姐家洗,而是大早上的從海子邊走回來又是一腦袋汗水。

於麗跟一大媽在月亮門撞了個對臉,笑著招呼了一聲便往李學武這邊來了。

「別穿這件兒了,有點兒厚了」於麗進屋見李學武正在往身上穿襯衫,便攔了一句,進了裡屋找了一件兒半截袖襯衫遞給了李學武。

「早上這會兒也不冷了,就穿這件吧」李學武接過來看了看,問道:「新做的?」

「哪兒啊」於麗挑了挑眉毛道:「你秦姐給做的,前兒個送過來的」。

「是嘛」李學武也學著於麗挑了挑眉毛道:「我還有這好人緣兒呢?」於麗當然知道李學武說的啥意思,翻了個白眼,走近了掐了李學武一下,道:「你是不是又開始不聽話了?」

「哪兒啊」李學武笑了笑,說道:「大隊值班來著」。

「是啊~」於麗一副你說慌的表情,伸手抓了李學武的腰帶道:「大隊值班都把你的褲子和牛皮腰帶值丟了?」李學武低頭看了看,原來是婁姐給找的新褲子,腰帶也是婁姐給買的新腰帶。

「呵呵,不知道誰的」李學武死鴨子嘴硬,道:「許是穿錯了吧,值班室人不少」。

於麗恨不得使勁兒掐這壞蛋一把,這麼高大個子,滿交道口找能有幾個。

「你就騙我吧,有你後悔的一天兒」

「我現在就挺後悔的」李學武換了襯衫,將槍套卡在了腰帶上,隨後接過於麗遞過來的手槍,順手捏了捏於麗的下巴。

「要是晚幾個月蓋房子,我是不是就不用找宿兒去了」於麗氣的打了李學武的大手一巴掌,道:「你就胡鬧吧,到頭來還是累我一人兒,欺負我一人兒」。

「呵呵」李學武聽著這虎狼之詞,也是自信地晃了晃腦袋,道:「放心,麵包會有的,奶油也會有的」。

「快點兒地吧」於麗又掐了李學武一把,這壞人總有壞磕兒。李學武今天給自己收拾的比較立正,因為今天董文學要回廠述職。

再一個,今天是四月的第一天,總要有個新面貌迎接暴風雨前最後的寧靜。

咳,跟寧靜沒關係,真的寧靜。

「唔~~~」

「酷嚓酷嚓~」

「嗤~」軋鋼廠到紅星村訓練場有通勤貨車,到煉鋼廠就不能用貨車了,得用火車。

一般會在貨運火車的調動任務中掛載客運車廂,用以京城和鋼城兩地的幹部和工人的調動通勤。

兩個廠的聯繫是相當緊密的,軋鋼廠不生產鋼鐵原料,也不生產用於軋鋼的燃料。

因為是獨立的大廠,所以生產原材料,包括煤這樣的燃料都會由鋼城運輸而來。

據說這是為了節省成本,但李學武不知道這種單打獨鬥的生產模式到底是怎麼節省成本的。

可能是節省了跟其他部門或者單位扯皮的時間吧。這種大型工廠有底氣做到不求人三個字,就連特麼的運輸都不求人。

李學武站在調度車間的站台上,身後是幾個保衛處的幹部。畢竟是保衛處的一把手回來,李學武作為主持工作的副處長還是要給老師充分的尊重。

從董文學下火車的那一刻起,保衛處所有人都要注意喊李學武的時候要帶個副字,不然可能會很尷尬。

「呵呵,不用這麼大陣仗吧」董文學是帶著秘書回來的,行李已經被眼尖的韓戰接了過去。

李學武主動上前跟老師握了握手,笑道:「我說他們是自願的你不會不相信吧?」董文學跟李學武握了握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一一跟來車站接他的保衛處五個幹部握了手。

這五個人都是科級幹部,代表了董文學在軋鋼廠的影響力。也代表了李學武作為他的學生,他的副手,對他的尊重。

「辛苦了」

「歡迎您回家」李學武給保衛處帶來的不僅僅是嚴明的紀律,也有屬於青年的活潑的氣氛,以及思想上的優越。

從回復領導的問候上就能看出,他們不會再說

「領導辛苦了」這種蠢話。三台車,從調度車間出來,一連串地穿過廠車間生產區,往辦公區而去。

「這次回來能待幾天?」李學武跟董文學坐在指揮車的后座上,給董文學敬煙,但董文學沒抽。

「在車上抽的夠多的了」董文學擺了擺手,隨後說道:「還幾天?明天就得往回返」。

「這麼急?」李學武將手裡的煙塞回了煙盒,看向董文學問道:「是煉鋼廠不順利?」董文學看了看李學武,問道:「你覺得應該順利?」說完看向了車窗外面,神情有些鬱郁。

「臨危受命也好,救急扶危也罷,煉鋼廠在他們看來,更應該是走一步看一步,誰看?」李學武看著轉過頭問向自己的董文學,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這個

「他們」,這

「誰看」,指的都是那麼一夥兒人。或者可以說代表某種意志或者思想的那些人,沒有特指,也沒有具體的人名和人數。

李學武知道,無論是誰坐在那個位置,都會這麼做,這麼想,包括他,還有正在抱怨的董文學。

屁股決定腦袋,坐在那個位置便要做應該做的事。

「呵呵」董文學拍了拍學生的肩膀,笑著說道:「聽說你乾的還不錯?」李學武轉頭看向董文學,笑了笑,說道:「如果按照不思進取來做對比的話,我還行」。

「哈哈哈~」董文學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李學武能改變的,今日之困境,是他們自找的。

煉鋼廠的位置在董文學現在看來有些麻煩,促生抱怨,但當初也是爭的頭破血流的。

現在董文學抱怨的困境,恰恰是別羨慕的。所以鬥爭是正治的主旋律,笑容才是朋友之間的好話題。

「你比我想像中做的要更好」董文學笑過之後搖了搖頭,道:「至少保衛處的工作你已經理順了,更能掌控了」。

李學武有些沉默地點了點頭,他跟董文學早就定好的策略。師徒兩個,換著班的進步,一內一外,一外一內。

現在是董文學在外,李學武在內,一個周期過後,兩人便要換位置。董文學回來進一步,李學武想進步就要出去接董文學的班。

只有這樣才能不斷的鞏固基礎,腳踏實地的進步。指揮車直接停在了保衛樓的門前,董文學笑著拍了拍沉默之中的李學武,道:「打起精神來,小伙子,隨時準備著,哈哈」。

說完便先一步下了車,跟走過來的李懷德的秘書握了握手。這是李懷德新物色的秘書,不算年輕人,三十多歲,很老成的一個人。

李學武沒有多接觸過,雖然經常見面,但這個叫栗海洋的人好像對李學武並不感冒。

亦或者是忙於李懷德交給他的任務,無暇跟這些部門一把手接觸。誰知道呢,反正李學武沒在乎他。

讓後面過來的韓戰將董文學的行李安排在了一樓值班室,稍後董文學回家的時候要帶走的。

跟一般的幹部出差不同,董文學的家在京城,所以不需要去招待所。但董文學的秘書在京城沒有家,李學武對著沙器之招了招手,將沙器之介紹給了董文學的秘書。

在安排了沙器之幫著對方去招待所安頓後,李學武看了一眼主辦公樓,隨後便往保衛樓辦公去了。

今天還有的忙,至少董文學回來占用了李學武很多時間。昨天李懷德開的那個會,再加上董文學的被召回,都代表蠢蠢欲動的李懷德在給楊鳳山施加壓力。

李學武暫時能看得出來的是陽謀,也就是施壓。距離上次辦公會已經兩周過去了,無論是聯合企業,或者是居民區建設,這兩個重大項目的建設進度都相對較慢。

居民區建設相對來說還算好,至少已經在亮馬河灣開工了。李學武站在樓上便能看見大工地,人影綽綽,機械聲不多,畢竟這個時代建築水平有限。

不知道是不是著急上馬的原因,先建的是地基,而不是進出的道路。李學武沒看出居民區的大門是沖哪邊開的,當然了,也有可能是他沒見著設計圖紙。

鄧之望最近有點兒風風火火的架勢,在單位基本見不著,不是在應酬就是在應酬的路上。

軋鋼廠是沒有自己的建築隊的,居民區又是個大工程,想吃肉的建築單位不老少。

別看現在是計劃經濟,但能接著活兒也是單位頭頭們的工作成績。但這種工程能由軋鋼廠自己做主的地方不多,上面既然撥款了,那協調安排施工公司的權利也在上面。

不過鄧之望是楊鳳山支持的,居民區建設的總負責人,他的有些話也是很重要的。

「處長,張秘書安排妥當了」沙器之走進辦公室的時候便見著李學武正在看向河灣的方向,輕聲彙報了一句,便去收拾李學武批好的文件。

「收拾一下,咱們去分局」

「現在?」沙器之有些詫異地看了看李學武,這正處長才剛接回來就不管了,躲出去是不是不大好?

李學武沒有跟沙器之故弄玄虛的心思,邊穿衣服邊說道:「今天董處長有的忙了,咱們正好去分局,下午回來就能趕上咱們了」。

沙器之瞭然地笑了,道:「好的」。兩人收拾了一下便出了屋,路過大辦公室的時候沙器之輕聲說道:「調令開好了,人已經走了」。

「嗯」李學武應了一聲沒在意,這件事讓沙器之有些生氣,也讓於德才有些內疚。

但李學武並不打算說些什麼,也不想在保衛處造成什麼輿論。這種事情的發生無論是誰,都得不著好名聲。

李學武沒有心思去報復兩個女大學生,更沒打算真刀真槍地跟王敬章打一架。

這件事不能成為一個旋渦,吸引李學武的精力,上面的動作才是重點。

至於谷維潔為什麼在調令上簽字,李學武不關心,更不會去問一句。對於谷維潔,李學武不信任,也不想失去了溝通的機會。

指揮車開出廠辦公區,不知道多少人的心裡落下一塊兒大石頭,又不知道多少人鬆了一口氣。

甭管李學武是不是故意的,辦公區的這些有心人已經理解了李學武的意思。

「分局那邊來消息,催促您儘快完善企業安保制度,完成聯合企業安保的工作」沙器之拿著一份文件遞給李學武,隨後繼續解釋道:「鄭局已經批示了,五月一日要進行特別治安管理,治安大隊的工作很重要」。

「治安大隊的工作一直很重要」李學武看了沙器之一眼,隨後接了文件看了起來,這是分局交給的任務。

一個治安大隊的影響力不夠,還要緊密聯繫區域內的企業,做安保力量提升工作。

上個月搪瓷廠出現了一起槍擊事件,原因是有人去倉庫偷東西,保衛制止的時候發生了衝突。

當時是兩個賊,一個保衛,所以保衛清空了彈夾。

「我不想看到這種事情的發生」李學武揚了揚手裡的文件,對著沙器之問道:「咱們廠不會發生的,對吧?」

「當然」沙器之笑了笑,接過了李學武手裡的文件,低頭說道:「因為咱們廠所有人都知道,您給夜間值班的保衛下了命令」。

這麼說著,手裡已經將文件整理好了,沙器之右手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隨後說道:「照腦袋打」。

「呵呵呵~」李學武笑著擺了擺手,道:「我就是一說」。

「可他們信了」沙器之也有些忍不住地笑出了聲,跟李學武說道:「上周保衛處巡邏的時候發現個跳牆進來撿鐵的,你知道當時的保衛怎麼說的嗎?」沒等李學武猜,沙器之揚了揚手,道:「他對那個撿鐵的說,你真應該等晚上沒人的時候來,哈哈哈!」

「呵呵呵」李學武也有些無語,自從見了血,某些人在刑場丟了臉,這群傢伙好像有點兒不正常了。

好像不親手斃一個都不能挽回當初丟了的面子似的。這可真特麼是為人著響,砰砰響。

分局和治安大隊的工作比保衛處的範圍更大,但也意味著有更多的人在參與治安管理。

沈放現在的重點工作除了訓練那便是治安巡邏制度的建立和應急指揮中心的訓練。

大隊的幹部是不可能一直在指揮室值班的,李學武最初的要求也是以中隊長為主,除非是遇到特殊時間,不然大隊領導是不會參與值班的。

上次指揮車的應用讓分局的幾位領導看見了方便,最近經常來這邊參觀。

聽王小琴的意思,分局有意成立一個全區域範圍的指揮執行中心,涵蓋所有派處所和各治安力量。

有點兒類似於後世的妖妖靈指揮中心,不過更原始。李學武沒對這個報什麼希望,馬上就來風了,治安大隊大抵是要划走的,李學武的職務可能也要划走。

所以他對現在分局的工作沒什麼勁頭兒,該預備的線都預備好了,只等著以後發展了。

王小琴則是以為李學武又有啥動作呢,沒敢問,聊了兩句便分開了。李學武在治安大隊一直待到了下午四點多,這才回了軋鋼廠。

按照他預計的,今天董文學得見好幾位領導,挨個彙報工作。所以下午要下班的時間才能閒下來跟他談話。

真如他所料,回到軋鋼廠,李學武正聽著曾進軍關於警犬的訓練工作彙報,沙器之進來提醒董文學回來了。

「控制一下數量」李學武站起身走到曾進軍身前說道:「貴精不貴多,京城需要警犬的單位不多,你們更應該是以支援型的力量存在」。

曾進軍是姬衛東幫李學武找來的,一來便開始幫助保衛處訓練警犬。效果很好,雖然分局沒有大規模引進,但也時不時的來軋鋼廠借警犬。

這也算是給保衛處創收了,因為依著李學武的性格,哪有白借的這種便宜事兒。

看出李學武有事兒,曾進軍應了一聲便出門了。他在走廊上見著李學武要見的人了,保衛處的正處長,董文學。

「中午休息了嗎?」李學武把董文學讓進屋,示意沙器之去泡茶,自己則是陪著董文學坐在了沙發上。

「你以為我是你呢?」董文學在李學武這兒很放鬆,靠在沙發上,有些累地說道:「兩天時間,我的時間很緊」。

李學武理解地點點頭,道:「還算順利?」他這話剛問完,窗外便傳來了廣播的聲音,又到了廣播站播放新聞和音樂的時間了。

董文學剛開始還沒在意,可是卻在一陣音樂後聽見播音員在讀關於保衛處的宣傳。

「這倒是比我厲害啊」董文學笑著示意了一下,道:「連廣播站都能影響到?」說笑著點了點李學武,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道:「小心楊書記收拾你啊」。

「呵呵,我可沒這麼大影響力」說是這麼說,但李學武對這個廣播站的廣播員還是有些無奈,話都說的這麼明白了,總不至於非得吃了自己才算完吧。

「我們接到了上面的咨函,想要將雙預案的資料整理好交上去」李學武示意了窗外一下,繼續解釋道:「我安排綜合辦在報紙上做個宣傳,沒想到廣播站也來幫忙」。

董文學點了點頭,沒在乎廣播站的事兒,有些意外地說道:「沒想到這雙預案的種子還真能開花結果」。

「我也是沒想到老天爺這麼配合」李學武笑著搖了搖頭,道:「應該是地震的原因,上面著重問了關於地震預防的事情」。

「嗯,是有這麼檔子事兒」董文學靠在沙發上想了想,說道:「邢城那邊去了好些地質專家,好像是要成立一個新的部門,專門預測地震的」。

「這是好事兒」李學武點點頭,道:「我想雙預防許是能乘借東風飛一把,備不住能達到咱們預想的那種效果」。

「不好說」董文學眯著眼睛想了想,道:「不過做都做了,那便做好,即使沒達到預期也算優秀的工作成績了」。

「我不著急」李學武看著董文學問道:「廠里有提升煉鋼廠級別的意思嗎?」

「怎麼可能」董文學笑了笑,說道:「就算是有,也不可能跟我透露啊,想啥呢」。

「也是」李學武挑了挑眉毛,低聲說道:「書記不可能主動給申請級別,更多可能的是壓制,除非發生變故」。

「嗯」董文學點點頭,表示明白,不要李學武再說。

「李副廠長有些著急了,讓我在鋼城發力,他來借力打力」

「最好別這樣」李學武微微皺眉道:「昨天開了一個後勤系統會議,他也是想著張國祁鬧出點兒動靜來,可看著張國祁臉都要拉成驢臉了」。

「他跑不掉」董文學閉著眼睛捏著額頭,聲音有些低沉。

「任曉宇給我打電話,說市裡邊鬧的很兇,有些人不滿意,在搞小動作」

「這是李副廠長的底氣?」李學武坐直了身子,皺眉道:「我不看好現在的局勢,更不覺得現在是個幫助他的好時機」。

「我何嘗不知道」董文學低聲道:「我的消息比他靈,但他是領導,有些事兒不好辦」。

「那就來點兒虛的」李學武聲音有些陰,但語氣很堅定:「下周我準備去您那兒躲一躲,這邊由著他折騰去」。

「呵呵」董文學輕笑了一聲,有些無奈地看了看自己的學生,這種敏感和決絕是他想不到的。

「你就不怕回來的時候崗位沒了?」

「不可能」李學武很是自信地說道:「他是不會想換我的,因為沒有人比我更懂保衛工作」。

說著話手指敲了敲沙發扶手,隨後繼續說道:「不過,如果斗的厲害了,廠長那邊就不好說了」。

李學武將自己跟楊鳳山的那次衝突說了,也將軋鋼廠最近的形勢做了介紹。

董文學也很頭疼,不過這種亂是好現象。火中取栗玩的就是心跳,沒有亂,他們怎麼進步。

就像付斌主持工作的那個時候,李學武不給他找點兒事兒干,怎麼有機會三連跳。

「谷維潔是什麼個想法?」

「您沒跟她談?」李學武有些詫異地看了看董文學,按道理來說,董文學也是要跟谷維潔彙報工作的。

董文學擺了擺手,道:「聊了一會,但沒有多說,她好像有些遲疑」。

「可能吧」李學武也是嘆了一口氣,道:「她的節奏老是跟李懷德對不上,我又不敢深了勸,兩人之間的磨合期恐怕還得一陣」。

「就怕兩人鬧對立」董文學點了點李學武,強調道:「這不是沒有可能的」。

「嗯,我知道」李學武和董文學自然是沒有什麼隱瞞的必要,兩人談了很多,比跟其他領導談的時間都多。

直到快要下班的時候,董文學才有些疲憊地站起身,問道:「結婚的時間定在哪天了?」

「五一」李學武笑了笑,道:「您有時間回來嗎?」

「放心吧」董文學笑著拍了拍李學武的肩膀,隨後指了指門外,問道:「晚上跟我喝點兒啊?」

「拉倒吧」李學武壞笑著說道:「我要是跟您回家喝酒,師母怕不是要給我打出來」。

「呵呵」董文學知道李學武的意思看,怕他們小別勝新婚,不願當電燈泡去。

跟李學武擺了擺手,董文學便出了屋。李學武安排了沙器之和韓建昆去送,因為不在這邊辦公了,董文學在這邊是沒有車的。

在送走董文學後,李學武帶著於德才回了辦公室。

「有消息了嗎?」

「是」於德才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走到李學武身邊低聲說了起來。李學武的眼睛一直眯著,看不出什麼神色來。

直到於德才說完,一直敲著沙發的手指攥了攥拳頭,隨後輕輕拍了拍扶手。

「你說……算了」李學武想跟於德才問一下的,但隨即否定了自己腦中的想法。

於德才點了點頭,道:「我也不建議您插手這件事,畢竟她的身份有些微妙,還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到什麼地步都不是我能插手的」李學武有些心累地躺靠在了沙發上,閉著眼睛說道:「這種事情真的很麻煩,深了淺了都不好辦」。

於德才站在一邊也由著皺眉頭,探查領導本身就犯了忌諱,要是貿然插手……李學武這個學生大概是沒啥事的,可他這個戴罪立功的人可就不好說了。

「實在不行我安排一下」於德才咬了咬牙,道:「下一期的交流名單……」

「掩耳盜鈴罷了」李學武擺了擺手,道:「別了,就這樣吧,你多關注著」。

長出了一口氣,雙手拍了拍沙發扶手,道:「在機關,這種事最忌諱,也最容易栽跟頭」。

「是」於德才點點頭,道:「其實也是工作環境的原因……」

「不用找藉口」李學武站起身,往辦公桌走去,到了辦公桌坐下前點了點於德才,道:「我為什麼幫你落戶?你可得學會總結經驗教訓」。

「明白」於德才認真地表態道:「我一定潔身自好」。

「嗯」李學武點點頭,一邊拿起鋼筆一邊翻開文件,嘴裡說道:「不能奢求所有幹部都像你我這樣在男女之事上清清白白,有自省的能力,所以紀律監督是一個好東西」。

「是」於德才認真地點頭道:「您給咱們保衛處做了一個好榜樣」。

「哎~」李學武擺了擺手,道:「我畢竟年輕,正是實踐初心的時候,幹勁足,拿我跟別的幹部做比較不公平,拿我的標準來要求同志們也不合適」。

於德才點點頭,道:「我會跟稽查科商量一下,看看怎麼搞個專題教育活動」。

「要鬆緊結合」李學武點了點於德才,強調道:「勒得太緊了同志們會反感,在教育的同時最好把未婚的青年男女組織一下,搞個聯誼會嘛」。

「這個主意好啊」於德才笑道:「我想沒有比您出面組織的更合適了」。

說著話對李學武提議道:「您還管著分局那邊,您看看分局那邊有沒有合適的,兩邊結合一下嘛」。

「呵呵,你想多了」李學武笑著說道:「治安大隊小伙子多,姑娘少,兩個單位聯誼,這不是給咱們處的小伙子們增加壓力嘛」。

「那您可得給想想辦法」於德才笑著幫李學武添了茶水,問道:「您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單位,姑娘多的那種」。

「比如紡織廠?」李學武停下筆想了想,道:「你這倒是提醒我了,我看可以有啊」。

於德才將暖瓶放在一邊,點頭道:「還是您的交際廣泛,那我就準備一下?」

「嗯嗯,可以有」李學武點著於德才說道:「我看就放在招待所嘛,有湖,有樹,有花,有浪漫的氛圍,真要是解決了咱們處單身青年們的婚姻問題,你這個主任算是出大成績了」。

「那我可就冒領您的功勞了,呵呵」

「哈哈,好」兩人說笑了幾句,便將剛才的談話淡漠了下去。有些事李學武必須交給於德才辦,不僅僅是條件的原因,更多的是試探和利用。

李學武不信任於德才,於德才就必須努力得到李學武的信任。兩人的這種關係是不對等的,這就造成於德才在很多事情上面必須讓李學武看到他的工作成效。

「主任,這份意見稿完成了,您看一下」於德才剛回到辦公室,便見著周瑤抱著文件盒進來了。

等周瑤放好了文件,於德才一邊翻開文件一邊問道:「都交接好了?」

「是」周瑤點點頭,道:「她們的工作我正在趕,可能得等等」。

「嗯,辛苦一下」於德才並沒有說什麼鼓勵的話,也沒有說誇獎的話,就好像這些工作就應該是由她來做一般。

周瑤捏了捏手指,今天她在不停的寫,不停的對照,可辦公室里其他同志都在閒聊。

不知道為什麼只有她在工作,但她不敢問,更不敢跟主任抱怨。默默地轉回身,回大辦公室繼續忙這兩天傅林芳她們故意落下的進度。

今天她可能得加班了,因為這個工作是有時限的,主任也在忙,她沒理由跟主任找完不成的理由。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下班的鈴聲響了,辦公室里只剩她自己了。所有人都下班了,她都看見處長從門口經過了,顯然領導也下班了。

周瑤看了看桌上的文件,嘆了一口氣,繼續寫了起來。李學武沒注意到有人加班,就連於德才在辦公室加班他都沒注意到。

就像他當股長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忙,領導閒。現在反過來也是一樣,他也總覺得下面的人閒,自己忙。

下樓的時候沙器之已經在等了,路上跟李學武彙報了將董文學送到家的事兒,又開始溝通明天的工作。

李學武到大院兒的時候沈國棟他們已經回來了,車都卸完了,顯然是提前回來了。

跟沙器之他們擺手道別後,李學武從敞開的西院兒大門走了進去。從邊疆帶回來的那台大卡車停在院子中間,老彪子帶著眾人正在裝車。

「都干好了?」

「是,這幾天天氣還成」見著是李學武,老彪子回了一句,走過來跟李學武介紹道:「山上要了兩百套,能坐四百人的,明天就得給送去」。

李學武掏出煙給他扔了一根,見著桌椅板凳都拆開了,便問道:「上山後重新組裝?」

「嗯,這樣方便運輸」老彪子點了煙,帶著李學武走到車邊指著桌板上的數字標記,給李學武解釋道:「每套桌椅都有標記,也是按照順序拆裝的,到了山上按照順序組裝就行,簡單的很」。

李學武點點頭,又問道:「明天誰跟你去?」

「大姥,葛林」老彪子跟著李學武往庫房這邊走了走,說道:「給部隊的要明天回來再裝車了,柱子哥把日子定在了二十七號,最近一段時間家具的活兒儘量往前趕」。

李學武看了一眼倉庫裡面,道:「你算計著辦」。說完又問道:「造紙那邊怎麼樣了?」

「已經開機器了」老彪子點點頭,問道:「咱們是賣紙還是賣書?華清那邊可是還沒動靜呢」。

「不急,造出來的紙都準備著,我有大用」李學武抽了一口煙,眼睛眯眯著,看著眾人在裝車。

就算是有再多的紙都不夠他賺那一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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