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做慣了大小姐的婁曉娥哪裡是吃剩飯的主兒啊,還不是為了李學武這個壞蛋準備的。

就像望夫石一樣,日復一日地準備著。

等著李學武敲門,等著李學武來,就怕他突然來了吃不上飯。

今天還真就讓婁曉娥等著了,也不枉她吃了那麼多天的剩飯。

李學武蹲在灶坑門往裡面填著柴火,笑看著婁姐切土豆絲。

「沒事兒,以後甭這麼等我了,如果晚上再來,我就上班的時候從這兒繞一圈兒告訴你」

「臭美吧你,誰等你了,希罕~」

「呵呵呵」

李學武笑著也不反駁,就是蹲在那兒添柴火。

婁曉娥雖然嘴上說著李學武,可心裡實際是很享受現在的時間的。

更讓婁姐開心的是李學武能聽得懂自己說的話,能懂自己的心思,這叫她再吃一個月,一年,一輩子剩飯她都願意。

尤其是看著李學武蹲在那兒填柴火的時候,特別安心。

女人有的時候真的很容易滿足,不是錢的事兒。

為什麼後世一雙豆豆鞋,緊身短腿兒褲,廉價皮夾克,一腦袋個性黃毛,滿臉大麻子。

不是男人貶低男人,同性相斥,酸人家,說人家不好看。

就算是用最客觀的眼光看這幅面孔,一百個正常的男人都還是說不好看。

可你再看看他領的姑娘!

那就是你的初戀啊!

長著一副你初戀面孔的姑娘,是你在他這個年紀求而不得的,是你在現在這個年紀也是求而不得的。

你看著那個你心中的初戀含情脈脈地看著那個對這姑娘不屑一顧的豆豆鞋少年時,任你把腦袋上的毛都想掉了,可你就是不知道自己輸在了哪兒。

這就是因為那個豆豆鞋少年能滿足那個姑娘一切關於青春叛逆的幻想。

就像你當年認為一臉煙燻妝,五彩繽紛的頭髮張牙舞爪像個鸚鵡似的,上身兒白T恤,下身牛仔熱褲,黑絲襪穿白色膠鞋的女孩兒特別美一樣。

婁姐看著穿著白色襯衫,外面套了一件兒深赭色線織毛衣,梳著三七分頭的李學武蹲在那兒,就滿足了她對於知心愛人的一切幻想。

兩人說說笑笑地把飯做得了,就連鍋上飄著的蒸汽都充滿了婁姐的快樂。

等擺上了炕桌,婁曉娥便不再讓李學武伸手了。

「洗臉、洗手去!」

婁曉娥推著李學武的後背把人推到了廚房。

「我幫你撿碗。」

「用不著你!」

婁曉娥給李學武打了洗臉水,又把毛巾放在了臉盆架上。

「用香皂好好搓洗一下啊,都是灰兒」

「沒辦法,咱們這四九城的冬天就是灰兒天」

李學武拿起洗臉盆架上的香皂看了看,【綠茶香皂】,還是魔都明星出品的。

拿在手上搓了搓,又聞了聞,還真是綠茶味兒的。

這可不新鮮了,這玩意兒分內銷款和外銷款,咱們國家一直都是產肥皂的大國。

「你這香皂還真香,不像我,就一塊兒肥皂打天下」

婁曉娥把碗筷撿上了桌,走回廚房說道:「我買了三塊兒,你喜歡拿家兩塊兒去」。

婁姐對李學武還真是大方,想要什麼,喜歡拿去。

「呵呵呵,我拿兩盒香皂回家算怎麼回事兒啊,這玩意兒多少錢,回頭兒我個個兒去買」

「六毛一分五一塊兒」

「啥玩意兒?」

李學武握著手裡的綠色香皂愣住了身,不敢置信地問道:「就往裡面加了茶油就這麼貴了?我妹妹用的三毛一分五的都嫌貴了呢」。

「看你那嘴巴,長那麼大,再把香皂吃了」

李學武把香皂放回了臉盆架上的胰子盒裡,邊用香皂泡麵搓臉邊說道:「你要這麼說那還真就想吃了,這價格都攆上一斤豬肉了」。

「瞧你那少見多怪的樣兒,你就是一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主兒,你知道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價兒啊,就嫌貴?」

「呵呵呵」

李學武像個鴨子似的,在水盆子裡洗了臉,等把泡沫洗乾淨了,用架子上的毛巾邊擦臉邊說道:「咱們大哥別笑二哥,你也比我好不了多少,我不知道柴米油鹽,你就知道?」。

婁姐搶過李學武手裡的毛巾,幫著他擦脖子後面和耳朵後面的水。

「常用的燈塔皂三毛七,蛤蜊油九毛,醬油一瓶兩毛兩分五,糖一斤一塊二毛六」

婁姐就跟背貫口似的跟李學武說起了現在的物價,聽得李學武苦笑連連。

「算我服了你,看來你還真把日子過起來了」

「哼,吃飯!」

婁姐把菜端上桌,李學武也把自己收拾得了。

看著地上的水,婁姐也是懶得再說李學武了,就是這個德行。

自己找的小男人,怎麼都得寵著了。

是的,婁姐對於李學武的感情就是寵。

而秦姐對於李學武的感情就是靠,生拉硬靠。

於麗對於李學武則是讓,什麼都屈讓著李學武,讓做啥就做啥。

李學武看著婁姐這邊兒東西漸漸的都在更新換代。

聞三兒早先用的破桌子破椅子啥的都被婁姐換了新的,屋裡填了一套書桌,桌上還擺著一個收音機。

「看啥呢,吃飯」

婁姐把蒸好的米飯端了上來,對著李學武叫了一聲。

李學武看了看書桌上的書,還是上次自己給她買來的呢。

「都記上學習筆記了?行啊我的姐」

「甭磕磣我」

婁姐搶了李學武手中的筆記本,捶了李學武一下。

「我就上了初中,文化水平不及你」

「呵呵呵」

李學武摟著婁姐的肩膀說道:「你可得快點兒攆,我現在都在讀大學了」。

「德行吧你,快上炕吃飯吧」

拉著李學武上了炕,婁曉娥又是給盛飯又是給夾菜的,都快把李學武寵上天了。

就差把飯菜喂到李學武嘴裡了。

李學武倒是也爭氣,飯菜是一點兒都沒剩,飯後還繞了一個婁姐洗好了切開了送過來的蘋果。

「又回我丈人家了?」

「去你的吧」

婁姐現在也慢慢適應了李學武的玩笑,不再反對李學武管自己父母叫岳父岳母。

對於李學武要見自己父母的要求其實她比自己父母還犯愁。

就因為不知道李學武到了自己家會發生什麼事情,自己又掌控不了局面,所以婁姐一直拖著這個事兒。

現在最保險的方法就是想要有個孩子以後再帶李學武回家。

李學武吃飽了由著婁姐給洗了腳,躺在炕上拍肚皮。

「要是見天兒的有這日子該多好啊」

「說話講點兒良心啊,是我不讓你來了嗎?」

婁曉娥給自己洗了腳,見李學武吃飽了躺在炕上說風涼話,便氣著踹了李學武一腳。

李學武混不在意地往邊兒上挪了挪,道:「誰說你了,我是說我自己呢,身不由己啊」。

婁姐把洗腳水端著倒在了廚房的泔水桶里,又洗了手,這才回了屋。

「德行吧,人兒不大,事兒不少」

婁姐對李學武埋怨著說道:「你才多大個幹部啊,就這麼忙,你要是成了廠長我是不是都抓不著你的影兒了?」

李學武見婁姐上了炕,笑呵呵地說道:「真要是成了廠長我倒是不這麼忙了,沒聽說上面動動嘴,下面跑斷腿嘛,成了廠長光動嘴就行了」。

「歪理邪說,哪有這麼說的,合著我爹以前光動嘴了?」

兩個人吃完了飯,洗了腳,都躺在炕上消食兒呢,身子不動光磕打牙。

聊了一會兒閒篇兒,李學武摸進了被窩兒。

婁姐一把壓住了被子,有些詫異地問道:「你身子好了?」

「嗯嗯」

李學武點著頭壞笑道:「可以開葷了」

「你可別逞能啊」

婁姐將信將疑地看著李學武說道:「這個可不是開玩笑的,過度了可是要影響以後的」。

「笑話,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李學武哪裡還容婁姐在這兒跟自己討價還價,他選擇了直接動手。

啊不對,動.

「哎呀~」

李學武消食兒從來不靠等,全靠運動。

婁姐撐著李學武的肩膀感受著熟悉的力量,也是有些接不上氣兒。

「跟你說個事兒啊」

李學武低著頭,看著婁姐說道:「聞三兒那邊兒得從你這兒借一筆資金」。

「嗯?」

正飛翔在雲端的婁姐聽見「資金」兩個字便從雲端飛了下來。

「你是不是故意的?非要在這個時候說嘛?」

李學武倒是混不在意,只不過是加快了節奏。

「閒著也是閒著」

「是你閒著還是我閒著?」

婁姐拍了李學武一巴掌,隨後又問道:「借多少?」

「不知道」

李學武附身抱著婁姐換了個方向。

「你動」

「討厭~」

婁姐策馬狂奔了一陣兒,累的氣喘吁吁的,本打算停下來歇歇腳兒,可身下的馬兒卻開始尥蹶子。

「你連借多少都不知道怎麼想著跟我提的?」

李學武的腰捶的炕「咚咚」響,嘴上卻是不急不緩地回道:「他能用多少?在你婁姐面前還不是九牛一毛」。

婁姐撐著李學武的手嬌嗔道:「凈胡說八道,我可沒什麼儲蓄,都不知道夠不夠你借的呢」。

李學武解釋道:「回收站收了一批家具和電器,再有就是廢品積壓了,廢品公司得年後才開收呢,所以錢都被壓在這個上面了,臨時倒不開手了」。

「小馬拉大車,不垮才怪呢」

婁姐撐不住了,整個人往後仰了過去。

李學武坐起身說道:「不出一個月,半個月左右錢就能回手,多了也就三兩千,三四千的樣子」。

婁曉娥躺在被子上看著頂棚問道:「你說有沒有什麼生意是我能做的?啊~~」

李學武往前探身俯視著婁曉娥說道:「你覺得有什麼生意是個人名義能做的?」

問了這麼一句,李學武又追問道:「不會是你們家老爺子閒不住了吧?」

婁曉娥眨眨眼說道:「他不敢做了,也不知道為什麼,最近老是出去拜訪朋友」。

李學武「呵呵」笑道:「叫我丈人甭打聽了,告訴他安安穩穩地過日子,要是養好了身體還有可能重出江湖的那一天,要是身體垮了,就只能空對月了」。

「你是不是得了什麼消息了?」

婁姐扶著李學武的胳膊問道:「有你就告訴我,也省的我爸胡亂擔心了,我不知道他想的是什麼,但是看著他愁眉不展的樣子」。

李學武胳膊撐在窗台上,附身看著婁姐的眼睛說道:「別打聽,我不會說的,但你要是信我的,就照我說的去做」。

婁曉娥猶豫著說道:「可我爸怎麼辦呀?」

李學武嘆了口氣道:「慢慢來,還有時間」。

婁曉娥的父親要走的想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從合營那天就要走。

一時走不了是因為真的走不了。

無論是這邊的房產和庫里的東西,都是一時搬不走的東西。

後來能走也是趁著時局混亂走的,當時已經沒了秩序,所以他們才能從城裡搞到卡車。

又能用卡車把家具和貴重金屬運往津門出海。

該說不說,婁父認識的人里還真有能人,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婁曉娥一家去了港城只回來了她和母親帶著孩子。

見婁姐有些遭不住了,李學武起身下炕倒了茶壺裡的溫水喝了一杯,又給婁姐端了一杯。

婁姐喝了水卻更像是離了水的魚,喘了好一會兒,躺在枕頭上看著又上來了的李學武問道:「你知道我爸想幹什麼?」

「呵呵」

李學武看著婁姐的眼睛說道:「我都能看出來,別人也能看出來」。

婁姐盯了李學武一會兒,道:「你果然是我爸說的那種人」。

「啊~~~」

李學武笑看著婁姐問道:「這我得問問了,我丈人怎麼說的我?」

「不告~訴~你~」

婁姐顫著聲音、閉著眼睛、咬著嘴唇,堅決抵抗著李學武。

「你說不說?」

李學武見婁姐一副打死都不招的樣子,便用上「酷刑」了。

「看來得大刑伺候了,嘿嘿」

「啊~~~」

「嘿嘿嘿~」

「你是驢啊!」

擦了擦婁姐頭上的汗水,李學武看著躺在枕頭上只顧著喘氣的婁姐說道:「種子埋進土裡了,剩下的交給你了」。

「哼~」

婁姐現在懶得搭理這混蛋,休息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爸說你很危險」。

「嗯?」

李學武驚訝地抬起頭問道:「你爸叫婁飛機?」

「滾一邊兒去吧你,你爸才叫飛機呢」

「呵呵呵」

見婁姐反應有點兒大,李學武笑著說道:「我跟你爸都沒見過面兒,怎麼就說我危險了?這有失公允了吧?」

婁曉娥瞪了李學武一眼道:「我現在也認同我爸的觀點了」。

「您這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啊,剛才怎麼不說我危險呢?」

「去你的,誰這麼說了」

婁姐休息了一陣兒,起身去廚房打了熱水,又透了毛巾,一點點兒給李學武擦著身子。

「我爸說查了你這幾個月做的事兒,說你是一個不安分的人」

「冤枉啊!」

李學武歪著頭瞪著眼睛叫著屈道:「我本分著呢,都是他們逼我的,我可是個老實人,大家都這麼說」。

「得了吧」

婁姐拍了李學武一下,道:「聽我說完」。

見李學武又躺下了,便又把毛巾透了熱水扭乾了給李學武擦身子。

「我爸說你每次進步都是滿廠風雨的,而且年紀太輕了,凈是踩著別人腦袋上去的,早晚要吃虧的」

「嗯嗯,咱爸說的對」

李學武點著頭表示這話說得倒是很有道理,要是沒有今年要發生的事兒,那自己的根基真的不穩了。

可他自己心裡明白,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這也是李學武為什麼和董文學不斷完善他們兩個那艘船的原因。

當李學武身處後世的時候對現在也是模模糊糊,看不清什麼。

但是現在李學武有些理解了,這就是一次洗牌。

桌上的人得下桌了,該輪到另外一些人上桌了。

李學武和老師不想被請下桌,所以一直在努力著。

見李學武又突然贊成了自己父親的話,婁曉娥倒是心疼起李學武來了。

「你是不是因為壓力大呀?是我給你造成壓力了嗎?」

婁姐把毛巾扔進盆子裡,然後伏在了李學武的身上。

李學武拍了拍婁姐的背部說道:「別多想,我有安排的」。

好像是冥冥之中註定了似的,每次要行動的時候都是從婁姐這兒走,而且天上都會下雪,下大雪。

上次打掉扈正權的案子也是如此。

因為起的早,李學武穿了衣服拿著鐵鍬把屋門口到大門口的雪收拾了。

等回屋的時候婁姐已經把飯做好了。

還是婁姐的保留手藝,也是李學武最愛吃的烙餅。

婁姐在這邊兒住得久了,生活物資慢慢地也豐富了起來,什麼都置辦全了,烙餅還是用的羊油呢。

也是,婁半城怎麼可能虧待了自己的閨女呢。

「吃飯,甭收拾了,回頭我收拾吧」

婁曉娥站在廚房對著掃窗台雪的李學武招呼了一聲,隨後便把餅盆端上了炕桌。

李學武進屋洗臉水和毛巾都準備好了。

「今晚有任務,就不過來了啊,甭帶我的伙食了」

「知道了」

婁曉娥答應一聲,又給李學武盛了一碗蛋花湯。

「我爸媽叫我小年就回家去住了」

「嗯嗯」

李學武點點頭道:「多陪陪我丈人、丈母娘,年後我去接你」。

「可別介」

婁曉娥瞪了李學武一眼,隨後又是忍不住笑看著李學武說道:「有了結果我再告訴你」。

婁姐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說,早上這會兒李學武的時間也不多。

「多吃點兒,今兒天兒冷,吃飽飽的」

「呵呵呵」

李學武像個大老爺似的被婁曉娥伺候著吃了飯,又穿了皮夾克,被送著出了大門。

「回去吧,初一我再來」

「嗯」

婁姐站在門口看著李學武的身影沒過了巷子口才回身把門划上了。

如果不是不得已,婁姐也願意李學武去家裡見見父母,即使是現在這種關係。

但婁姐知道現在李學武和自己父親沒有一個能談得攏的話題。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婁姐回屋收拾收拾也準備回家去了。

在走之前還是要等聞三兒來取了錢。

婁姐自己的儲蓄就有不少,都是每次回家母親給的,之前的錢都被許家颳走了。

要不是李學武把那一袋子金銀珠寶還給她,婁姐現在還真就身無分文了。

婁父婁母能容忍女兒跟李學武這樣不清不楚的除了婁曉娥離過婚,不能生育這兩點外,還有就是李學武把這些黃白之物還給了婁曉娥的原因。

別的暫且不說,就說李學武這視金錢如糞土的大氣就叫婁父把大半的氣給憋了回去。

現在能忍著這麼大誘惑,又有上進心的青年可是不多了。

尤其是經歷過一次許大茂的傷害以後。

別看「婁飛機」說李學武很危險,可婁父母也是知道李學武的家在哪兒的,也是知道李學武的工作單位在哪兒,怎麼不見這兩位找李學武談呢。

婁曉娥如果沒有得到父親、母親的默許,怎麼可能一直住在李學武給找的別院裡。

婁父每次都說,婁母每次都可憐女兒,可怎麼不見兩人把婁曉娥從這邊領回去呢。

其實婁父也是看上了李學武的身份和氣度了,婁母也是默認了女兒和自己一樣的命運了。

人生若只如初見,

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閒變卻故人心,

卻道故人心易變。

李學武緊了緊袖子口,把手悶子罩住了皮夾克的袖子,推著車子往家裡走。

因為已經跟閆解成說了,讓他今天把車開回來,所以還是得回家去換車。

這大雪天推車子可是比走路累的多了。

到家李學武棉帽子裡都有熱汗了,就知道這大雪天兒有多難走了。

於麗跑出來幫著李學武用笤帚疙瘩幫著把身上的雪掃了下去。

「謝了嫂子」

李學武看了看還在下雪的天兒,灰濛濛的,空中還飄著小雪花,落在臉上涼涼的。

「趕緊進屋暖和暖和,看這一身兒」

李學武見於麗幫著自己掀開了門帘子,便推開門進了倒座房。

一進屋就見幾個爺們兒都在屋裡炕上坐著呢。

因為下大雪,所以門臉房還沒開,三輪車也出不去,所以吃得了飯都在屋裡喝水看雪呢。

「這雪真大,明年看來是個好年景」

「嗯,這都下了幾場雪了,瑞雪兆豐年啊」

李學武往裡屋一進就見炕上坐著一個女人,懷裡還抱著一個孩子。

「三舅媽早,呵呵」

「哎,學武回來了」

費善英也被李學武這聲三舅媽叫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但還是爽朗地回了李學武。

昨天怎麼問聞三兒都沒問出李學武到底跟他是個怎麼關係來,今天看著幾人的關係還真是不簡單。

尤其是聞三兒,好像在這個回收站還管著事兒一樣。

姥爺坐在炕里看著李學武問道:「你今兒怎麼去?不行就騎馬吧,我剛才已經把馬喂好了」。

「不用大姥,今兒來車接」

李學武坐在了炕沿上,接了於麗遞過來的一杯熱水,擰著身子靠在了炕柜上。

「今兒雪大,就別出去了,收拾收拾家裡的雪,再把北倉庫的活兒忙忙」

聞三兒點了點頭道:「今兒不出去了,我跟老叔說了,收拾完了雪就弄那些板凳去,但小燕兒他們還是得把門臉兒開了,這個不能停」。

「是這麼個理兒」

二爺點頭道:「做買賣沒有長時間關門兒的,影響不好,即使沒主顧兒也得開著」。

李學武看了看坐在屋裡板凳上的小燕兒問道:「以後這種天氣就甭這麼早過來了,等天兒好了再來,你這樣我也擔心」。

小燕兒笑了笑說道:「沒事兒,沒多遠,溜達著就來了」。

費善英看著幾人說說笑笑的,可跟聞三兒說的集體企業不一樣啊。

這屋裡可沒有一個是外人,好像都是實在關係似的。

正說著話呢,西院門口傳來了汽車的動靜。

「接我的」

李學武把手裡的水喝完了,撂下茶杯站起身對著幾人招呼了一聲便往出走。

因為知道是閆解成來接李學武,所以於麗也跟了出來。

李學武想著直接開車走,所以也沒去開西院門,而是走了大院兒的門。

閆解成見李學武和媳婦兒一前一後從院門口出來便跳下了車。

「甭熄火了,我開著直接走了」

李學武擺擺手便上了車,走之前還對著閆解成叮囑了一句:「雪大慢點兒開」。

「哎,知道了!」

於麗看李學武走了,閆解成沒走,便問道:「你怎麼不跟他去上班啊?」

閆解成從懷裡抽出李學武給的大前門放到了媳婦兒手裡。

「我要是上班了還怎麼去你家啊,我跟李學武請了假了」

於麗看了看手裡的煙瞪著眼睛說道:「買這麼貴的煙幹嘛呀?我爹可抽不起,給他買紅花就行」。

雖然埋怨著閆解成,可看著閆解成對自己家這麼下血本也是很驚喜的。

可說著話又反應過來不對來,便問道:「你哪兒來的錢買煙啊,這一條四塊錢呢吧?」

閆解成笑著說道:「我一個月零花錢才2塊錢,就算是買紅花還9毛一條呢,我照樣買不起,這是李學武給的」。

於麗看了看手裡的煙瞬間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

感情兒李學武前天在自己身上問的自己回不回家是準備這麼回事兒啊。

想著李學武惦記著自己,於麗的心裡甜絲絲的,嘴上卻是對著閆解成問道:「這麼貴的煙怎麼給你就接著啊?」

閆解成笑著討好道:「這不是他說給咱爸的嘛,要是給我的說啥也不能要啊」。

「下回不能收了啊,我爸抽這煙都得炫耀的滿大街去」

「嘿嘿」

閆解成笑了兩句,卻是不敢接媳婦兒的調侃。

別看媳婦兒說老丈人兩句沒什麼,要是自己說了,那又是一輪戰火了。

「李學武說了,讓你給我丈人從倒座房打一罈子酒,再拎兩條魚」

「你答應了?」

於麗拎著煙帶著閆解成往院裡走,見閆解成這麼說便回頭問了一句。

閆解成瞬間便知道怎麼回答了。

「沒,我沒應聲,就是謝了,這不等你回來決定呢嘛」

於麗滿意地回身繼續往院裡走,邊走邊說道:「你想著兒點兒,咱們正月去李學武家看看他們家老人去」。

閆解成不解地問道:「他家不就在咱們對門兒嘛,看什麼?」

「你榆木腦袋啊?」

進了外院兒,於麗見兩個老太太坐在門廳里說話,便收了聲音,等進了屏門才說道:「你拿了人家東西,過年不得回禮啊?」。

「哦哦哦」

閆解成點點頭表示明白了,道:「這事兒都你做主,到時候叫我去就成,都依你的」。

於麗就是對閆解成的這一點滿意。

進了倒座房,於麗笑著對聞三兒說道:「三舅,學武說了給我一罈子酒、兩條魚讓我帶回家串門去」。

「知道知道」

聞三兒點著頭笑道:「學武昨天跟我說了,你自己拿就是了,咱們都是自己人,甭這麼客氣」。

「好」

於麗笑著應了一聲便去東屋找罈子打酒去了。

閆解成則是笑著跟屋裡人打了聲招呼,然後就去廚房燒水去了。

等於麗收拾完,閆解成也把吉普車的熱水加好了。

於麗也沒問是不是李學武應的可以用這台車,因為閆解成現在是李學武的司機,所以閆解成動那台車就連聞三兒都沒問。

因為那台車本來就是李學武的,老彪子開都是借的。

說是掛在回收站,其實還是李學武用著。

閆解成把水桶送回倒座房後就見於麗從院裡出來了。

「取什麼去了?」

於麗耳朵有些紅著說道:「沒啥,上次李學武給的布料還剩一些,我就給我爸媽做了雙棉鞋」。

說道李學武給的布料,閆解成看了看於麗穿在身上的新棉襖,還真是好看,尤其是這白色小碎花布料,一看就是好東西。

要不怎麼說女要俏一身孝呢,於麗這白色粉花的棉襖真惹人眼。

再聽到於麗說起鞋子,閆解成的眼睛不經意間掃了一眼於麗的鞋子。

這也算是條件發射,就是誰說了什麼,自身不經意地看那個東西的反應。

本來掃了一眼沒怎麼著的,可剛要往西院兒走,閆解成就覺得不對了。

自己媳婦兒怎麼穿了一雙高跟皮鞋啊?

閆解成可不是傻子,他可是知道這年月皮鞋可不是誰都能穿的。

更何況他媳婦兒的皮鞋一看就不是便宜貨。

於麗見閆解成不走了,而是又看向了自己的鞋,便不自覺的把腳往後收了一下。

可又想到了什麼似的,又把腳往前挪了一步。

「怎麼不走了?」

閆解成看了看於麗正常的神色,又看了看於麗的皮鞋問道:「啥時候買的皮鞋啊?」

於麗把鞋往閆解成眼前亮了亮。

「好看嗎?」

見於麗正常地問,閆解成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自己這是怎麼了,怎麼能懷疑自己媳婦兒呢。

「好看,一看就是好皮子,你穿著更好看」

「你什麼時候學會油嘴滑舌了?」

於麗笑著說了閆解成一句,隨後解釋道:「李學武給買的」。

「嗯?」

閆解成瞪大了雙眼看著媳婦兒。

「這?」

「這麼看著我幹嘛?」

於麗給閆解成看了看皮鞋就往西院走,過了小門見閆解成站在身後瞪著眼睛看著自己便嗔問了一句。

閆解成的臉上變顏變色的,看著於麗腳上的皮鞋,嘴上支支吾吾地說著:「這皮鞋李學武.他為什麼給你買啊?」

見閆解成問,於麗倒是先不高興了,轉身看向閆解成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啊?」

閆解成也不看於麗的眼睛,就盯著那雙穿在自己媳婦兒腳上的皮鞋。

「沒什麼意思,就是問問」

說是問問,可心裡已經起了疑,他臉上又存不住事兒,心裡想的早被於麗看出來了。

「你懷疑我?」

「沒有.」

「你就是懷疑我了,你看著我的眼睛」

於麗越叫閆解成看她的眼睛,閆解成越不敢看,可心裡的軸勁兒卻讓他死盯著那雙皮鞋。

「你說好的信任我的呢?」

面對於麗的問話,閆解成也是在內心做著艱苦鬥爭。

一面兒是自己對媳婦兒的信任,一面兒是媳婦兒剛剛那句話「李學武給買的」

「李學武給買的」

「.給買的」

「.給買的」

這句話一直縈繞在閆解成的耳邊,腦袋嗡嗡的。

「就看見鞋了是吧?」

於麗見閆解成不說話,便抬腿踢了閆解成一腳。

「你聽不見我說話是吧?」

被於麗踢了一腳,閆解成不自然地看向於麗,眼睛裡帶著濃濃的疑問。

見閆解成抬起頭,於麗好笑地說道:「你咋這麼小心眼兒呢?」

見於麗的表情,閆解成也有些疑惑了。

按理來說,如果真的有事兒,那媳婦兒不應該這麼堂而皇之地穿出來啊。

也不可能告訴自己是誰送的啊,難道另有隱情?

「你想想李學武為什麼送我鞋?」

見於麗笑看著自己問這句話,閆解成不確定地問道:「是因為我?」

「呵呵呵」

於麗笑著說道:「還能因為誰?」

閆解成倒是被這個答案震驚到了。

原來是因為自己的原因啊!

給自己嚇了一跳,當是因為什麼呢!

於麗抱著閆解成的胳膊往西院的車旁走,邊走邊說道:「李學武說你最近辛苦了,一直在值班,尤其是夜裡經常出車,白天還跟著他跑」。

「這不是應該的嘛」

閆解成笑著撓了撓腦袋,沒想到這李學武會在自己家人面前誇獎自己。

這可比當著自己的面兒夸自己舒服多了。

於麗懟了閆解成一下說道:「傻樣兒,李學武跟我說你不定性,不敢當面兒誇你,怕你沒了上進心,便說把給你的獎勵給我了」。

閆解成一想,自己可不就是這個樣子的人嘛,禁不住人夸的。

「應該的媳婦兒,我的就是你的,我的獎勵給你也是應該的」

「我也是沒想到是雙皮鞋,早知道這麼好的鞋我就不收了,我怕給你造成負擔」

看著於麗的善解人意,替自己擔心的模樣,閆解成頗有種有妻如此,夫復何求的感覺。

「沒事兒媳婦兒,雖然我不知道李學武多有錢,可他真不在乎這個,從他扔給我煙我就知道他是真敞亮」

說著話,閆解成對著於麗說道:「他是個好領導,懂我,幫助我,還知道把獎勵送給我的家人,呵呵呵」。

「不懷疑了?」

見於麗提起剛才自己的反應,閆解成羞愧難當,紅著臉說道:「沒懷疑,就是問問嘛」。

「德行,我還不知道你的?我見天兒的在院裡兒,白天跟著小燕兒待一天,晚上就住中院兒,你爹媽還在院裡住呢,我能有什麼值得你懷疑的呀?」

「沒懷疑沒懷疑,呵呵」

閆解成乾笑著解釋著,並且幫著於麗把手裡的鞋放進了后座艙固定好。

「沒懷疑你心虛什麼,你看看你,是我值得你懷疑還是李學武值得你懷疑?」

閆解成看了看吉普車后座艙里的東西直覺得於麗的話就像鞭子抽在了自己身上。

太不應該了,自己真的是太不應該了。

怎麼能懷疑自己媳婦兒呢!

怎麼能懷疑自己的好領導呢!

當初自己在軋鋼廠大門前那麼的羞辱李學武,他都沒有報復自己,當初自己父親那麼的羞辱李學武的父親,李學武都沒有報復自己,自己現在在想什麼呀!

媳婦兒辛苦在家給自己守家待地的,領導給自己這麼一后座艙的關懷,自己混蛋了呀。

尤其是聽見自己媳婦兒解釋了那雙皮鞋的意義,這就是獎章啊。

閆解成覺得李學武真的是太懂自己了,知道把獎章送到自己家人手中才是自己最榮耀的時刻啊。

最遺憾的就是媳婦兒給自己的驚喜被自己的多心給打亂了計劃。

「媳婦兒,看你說的話,我懷疑什麼,從你來這邊兒工作的第一天我就說了,我只相信你和李學武,我親爹的話我都不相信!」

「咳咳咳~」

生活都是帶著戲劇性的,生活在戲劇里的人都扮演著各自的角色。

這角色就有生、旦、凈、末、丑。

誰也不知道自己在自己的戲劇中扮演著什麼角色,但每個角色都有複雜的人物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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