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遠遠的,他看到了女童決然的神色,他剛剛大喝了一聲『不要』,女童已經倒在了地上,嘴裡鮮血狂噴。陰雪歌的臉色慘變,他輕嘯了一聲,無相神兵從他袖子裡滑出,化為數百柄飛刀向前激射。

月色下,火光中,熊熊燃燒的宅邸周圍,一個又一個盜匪慘號著飛起。

每一柄巴掌大小的飛刀重達百鼎,他們沒有切割而過,而是平平的拍在了盜匪們的身上。好像一座大山撞了過來,盜匪們的身軀被撞得四分五裂,鮮血和破碎的**在夜風中噴洒出老遠。

這些盜匪,最強的不過開通了百來個竅穴,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裡得來的功法傳承。

他們這點力量,在陰雪歌面前毫無反抗之力,短短一彈指的功夫就被斬殺殆盡。

白玉子飛到了女童的面前,他張開嘴,一道白氣噴向了女童的面門。但是女童的身體微微一抽,扭頭避開了白玉子噴出的白氣。

陰雪歌一個起落趕了過來,他蹲在女童身邊,手掌按在了女童的小臉上。

女童看著陰雪歌,柔美、純凈的小臉上,透著一股決然的死意。陰雪歌的神識擴散開來,籠罩在了女童的身上,他感受到了女童再無半點生存**的靈魂波動。

他隱隱辨識出了,女童心中的所思所想,看到了女童所見過的、所經歷的東西。

國破兩年,女童的父母在紫陵都淪陷的第一天,就被進城的皓嶽國朝將領請去做客。他們回來的時候,她的父親被零割碎剮成了一堆碎肉,她母親則是赤身露體、遍體狼藉。

緊接著,就是一天比一天恐怖的混亂。

原本龐大的家族,所有不動產都被收走,每天都有皓嶽國朝的官吏、士卒上門敲詐勒索。

一個又一個親眷、族人被打死打傷,一個又一個姐妹滿臉是淚的被皓嶽國朝的將領請去做客。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當家族的所有浮財都被搜刮一空後,肆虐的盜匪們就來了。

長達數月的恐怖,日夜在絕望中掙扎。

今天,終於是她最後一個親人。她的祖奶奶也慘死在盜匪刀下。

「不想活了啊!」

陰雪歌站起身來,看著嘴裡鮮血直冒的女童。

女童緩緩點頭,看著陰雪歌,笑了。

笑容很美。

她艱難的轉過頭,看向了自家宅邸深處,規模龐大的家族聖廟的方向。

很顯然,女童身世很好。她家供奉聖人聖像的聖廟,規模比陰家要大了幾倍。陰雪歌神識籠罩下,聖廟內的那些聖像,也比陰家請回家的聖人像要龐大數倍。造價顯然也是高出了許多。

聖廟,也是這家人宅子裡,唯一的沒有被破壞的建築。

女童呆呆的看著聖廟的方向,眼裡有熱淚滾滾而下。

「你是說聖人麼?」

陰雪歌看著女童,輕輕的搖了搖頭。

「那是一夥老賤人。不值得信任。如果你認為,制定了律法匡正天下的他們,真的會拯救黎民百姓於水火之中,你就真的想太多了。」

女童扭頭看向了自家祖奶奶的方向。老婦人身體僵硬倒在地上,雙眼依舊圓睜著看著女童。

陰雪歌的沒吭聲,他靜靜的站在女童身邊,靜靜的守著她。

他完全可以救下這個女童。但是一個已經沒有生存意念的孩子,救活了又怎麼樣?

讓她生活在無窮無盡的噩夢和痛苦之中,讓她充滿仇恨的活下去?

甚至,傳授她無上功法和神通,讓她成長為一個殺人無數的惡魔?

陰雪歌巴不得元陸世界亂成一片,但是他還沒有下作到利用這種身世可憐的小女孩的地步。

如果她選擇了死亡。那麼,就讓她安安靜靜的死吧。

雙手合十,陰雪歌低沉的念誦起佛門的超度經文。他的身邊隱隱有金色蓮花浮現,一股恢弘不可名狀的力量籠罩在了女童的身上。

女童笑了,很燦爛的笑了起來。她感激的看著陰雪歌。然後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我希望,你來世能見到一個更加精彩的世界。一個或許不是很理想,或許依舊混亂,但是起碼真實的世界。就算弱肉強食,就算血腥殘酷,所有的弱肉強食和血腥殘酷,都擺在明面上的世界。」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所有的血腥和殘酷,都被所謂的聖人們制定的律法裝飾得冠冕堂皇。」

細微的破空聲傳來,一條五丈長的飛舟飛近,懸浮在了宅院上空。

七個律宗弟子跳了下來,成弧形圍住了陰雪歌。

一名律宗弟子不以為然的看了看陰雪歌腳下生命之火消散的女童,皺著眉頭向四周倒斃的盜匪望了一眼。他伸出手,向陰雪歌大聲呵斥起來。

「是你殺了這些『私掠者』?你可有『私掠令』麼?」

陰雪歌愕然,白玉子愕然,他們瞪大眼看著這個律宗弟子。

「私掠令?什麼東西?」

幾個律宗弟子身形如風,急忙結成圓陣圍住了陰雪歌。

「私掠令都不知道,你敢在紫陵都殺人劫掠?」

「只不過,能殺死這麼多人,看你小子也有點能耐,我們看好你的發展。」

「黃金十兩,補一張私掠令吧。只要在百年內,你向律宗進貢足夠的收穫,你或許能建立一個家族。」

幾個律宗弟子笑得很是燦爛,陰雪歌沉默了一陣,伸手打了個響指。

陰飛絮、陰飛雲、陰飛劫三人帶著十幾個精挑細選的陰家精銳跳了出來,他們猶如出洞的猛虎,從黑暗中一個虎撲就到了這些律宗弟子身後。

六個律宗弟子被他們一把扭斷了脖子,剩下一人被陰飛劫按倒在地。陰飛劫一手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大聲叫喚,左手匕首飛快的刺穿了他的左右琵琶骨,刺穿了他的左右膝蓋,徹底廢掉了他的行動能力。

飛舟上還有三位律宗弟子值守,他們見勢不妙,催動飛舟就要逃走。

陰雪歌大袖一揮。道門無上神通袖裡乾坤化為一道青色光影一掃,飛舟連帶著三個律宗弟子都被卷了下來。

他帶著眾人在紫陵都內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對著被俘的幾個律宗弟子一通嚴刑拷打,很快就逼供出了他們想要知道的一切。

所謂私掠令。按照《國律》,是皓嶽國朝在律宗的主導下,頒發的一種血腥令符。

擁有私掠令,就能組建隊伍,在原本的亣奐國朝內肆意的燒殺搶掠,無論他們做什麼,都不會有人阻止。擁有私掠令的人,他們只需要將掠奪所得貢獻給皓嶽國朝,就能得到積分獎勵。

皓嶽國朝滅亡了亣奐國朝,曾經的亣奐國朝的世家門閥。他們很可能成為不安定的因素。誰也不知道這些世家門閥中,會有多少人忠誠於亣奐國朝,會對皓嶽國朝造成各種威脅。

所以將這些世家門閥徹底剿滅,這才符合皓嶽國朝的利益。

但是皓嶽國朝如果以征服者的身份,親自對這些世家門閥大肆屠殺。傳出去名聲不好。

所以皓嶽國朝和律宗聯手頒發私掠令,各方勢力都可以組建私掠隊伍,對原本亣奐國朝的子民肆意掠奪欺凌。他們掠奪的所有財富,都可以折算成積分。

積分可以換取功法傳承,可以換取法器法寶,可以換取丹藥靈符,甚至是強大的法石傀儡等等。

只要有足夠的積分。足夠的運氣,這些曾經的市井混混們,他們甚至就能組建屬於自己的家族。

這種通過戰爭紅利,私掠起家的家族,他們效忠的對象肯定不會是被覆滅的亣奐國朝。

這些新建立的家族,他們也會有自己的領地。有自己的族人,有自己的私兵軍隊。他們將成為這一片國土上的新興勢力,他們天生就和亣奐國朝的遺老遺少是死對頭。

通過這種方式,皓嶽國朝就能穩固的把握住新吞併的國土,牢牢掌控這一方國土的一切。

而律宗呢。私掠者想要獲取傳承功法,他們就必須向律宗繳納巨額的財富。

這些財富都是曾經亣奐國朝的民脂民膏,律宗不可能親自不顧臉皮的敲骨吸髓的攫取利益,但是通過這些私掠者,律宗不用親自出手,就能將原本亣奐國朝無數年來積攢下來的財富吞併大半。

「又是做了婊子,還要立牌坊啊!」

白玉子渾身鱗片都張開了,他對於律宗的無恥,有了更新的感悟。

陰飛絮等人渾身冷汗潺潺,他們目瞪口呆的看著幾個渾身是血的律宗弟子,身體激靈靈的打著寒戰。

這就是律宗,這就是聖人的律法。

陰雪歌將幾個律宗弟子身上搜刮出來的儲物指環翻了翻,從中找到了數百份空白的公文和令符。

一名重創的律宗弟子可憐巴巴的看著陰雪歌,低聲下氣的哀求著。

「紫陵都是亣奐國朝龍興之地,所以皓嶽國朝下手略狠了些,好些世家門閥都是他們親自出手。」

「但是亣奐國朝的其他地方,就不方便親自出手了。這些空百的私掠令,都是為了那些地方準備的。」

「我們……」

陰雪歌一腳踢在了對方的脖子上,終結了他的性命。

抖了抖手上的空白公文和令符,陰雪歌笑呵呵的點了點頭。

「私掠令,我喜歡這玩意。」

「我正愁怎麼興風作浪,這就送上門來了。」

「亣奐國朝如今正是一片混亂,有了這些寶貝,嗯,我們得仔細盤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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