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七章 為官之人,絕不犯險

咱家等同於皇爺,這個立論是沒有錯的。

理論上內廷出來的任何一位公公,都可以代表皇權,況魏公公這種領命南下出海的。

雖說皇爺沒給他弄把御賜寶劍啥的,也沒給他下過正式聖旨,可也沒斥過魏公公說不許用提督太監這個稱號,也沒說大明皇家海軍不能亂用。

總之,理論上,魏公公就是欽差。

誠然,大部分公公是沒有膽量在地方官面前以欽差自居,但不意味著魏公公不敢。

雞毛當令箭聽著是荒誕,可同樣也能裝逼啊。

魏公公現在特別的惱火!

無錫縣公然讓他往茅房躲避,跟叫皇帝去找屎有啥區別呢?

沒有,絕對沒有區別。

不敬,大大的不敬!

這無錫縣真是包藏禍心啊。

如果魏公公沒有記錯,在蘇州叫百姓打死的廠衛公務員之一就是在茅坑中叫人拖出來打死的。

這要是他老人家納了這無錫縣的提議,自廢武功,灰溜溜的躲茅房,再接著這無錫縣使人放百姓進來,然後百姓在茅房中發現他,嘿,那他魏公公可就名垂青史了。

肯定不能忍,魏公公是什麼人?

大內英雄!

人不害我,我都要害人咧。

無錫縣真是狗眼看人低啊,他也不看看自家衙門裡的人手和他魏公公領進來的,到底哪家強。

魏公公把桌子給掀翻了。

毫不留情就反客為主,命人把無錫縣給捆結實了,然後當著一干佐貳官的面,不耐揮手命將無錫縣送到茅房中反省。

「唔,唔!」

寇慎驚懼萬分,也是羞怒萬分。

這小太監無法無天了!

然而四下里,縣丞也好,主薄也好,典吏也好,又哪個敢上前營救他寇縣尊的,又有哪個敢鋌身而出指責魏太監跋扈的。

須知,這幫人身後,可都站著拿刀的軍士呢。

當官的不敢動,下面人更不敢動,數十個捕役你看我,我看你,最後索性看外面。

「糊塗官,想坑咱家咧,哼,聞臭也好。」魏公公喝了口茶,清清嗓子,指著這無錫縣的一干佐貳官道,「那個誰誰誰?」

眾官吏面面相噓,不知這魏太監指誰。

魏公公將茶杯往桌上一拍:「縣丞何在?」

「下…下官在。」

無錫縣丞林國選一個激靈,匆忙出列。無錫是上縣,他這縣丞是從七品的官呢,管糧也管人。

魏公公打量了林國選一眼,微一點頭,吩咐道:「你去和外面的人說,讓他們馬上解散,咱家便當今晚無這事,若不然,就當他們造反,咱家便調兵來平他們了。」

聞言,林國選和其他佐貳官都是嚇了一跳:怎麼個就造反了?

接著又是一凜,均在尋思這小太監哪來的兵馬可調。

南直隸境內,只有一個太監能調兵,此人就是南京鎮守太監。

能為南京鎮守太監者,又豈是百姓敢圍逼的。

眾官吏們心中暗自發笑,都道這小太監是吹牛壯膽。就算那南京鎮守太監是這小太監的後台靠山,這無錫和南京又隔多遠?等那南京鎮守太監發兵來,至少也是幾天後了。

除了南京鎮守太監,附近也就織造局太監離的最近。可織造局太監手下沒兵,頂多百十爪牙而矣。自打九年前孫太監被逐後,現任織造局太監可是個和事佬,收錢不問事,不收錢也不問事。

都精明著呢,知道江南這地誰做主。

魏公公真沒騙人,他有兵,不遠,在運河上呢。

外面越鬧越大,魏公公尋思得快點把事情壓下來,所以也懶得和這幫人多說,只叫那縣丞速去。

這真是好心腸,百姓畢竟無辜,能聽勸是最好的了。

可人縣丞哪肯去。

林國選心中叫苦,就外面這聲勢,縱是起初一頭霧水的他們到現在哪個還不明白髮生什麼,分明就是沖你魏太監來的。

你魏太監害死東林先生在前,百姓義憤在後,你又有何臉面指稱百姓造反,又把知縣給綁了呢。

可是,偏生百姓們在外進不來,這衙門又叫這太監的鷹犬給控制住,不按他說的辦,再把他們也綁了塞茅房如何是好。

「魏公公,百姓他們不是造反,只是可能有…有誤會,這才聚集,若公公想要百姓退去,不如公公親自出面解釋,把誤會說清,不然,恐百姓們難走啊。」林國選也不知自己是怎麼變得聰明,想到這解鈴還需系鈴人的。

主薄、典吏、巡檢和各房頭頭聽了縣丞這話,都覺有理。

魏公公不覺得有理,一拍桌子,很快,縣丞林國選也給綁了個結實,送去和知縣寇慎作伴了。

魏公公恨這傢伙還敢想著讓他老人家犯險,特意囑咐真田將他直接丟茅坑裡。

聽了這話,林縣丞臉都綠了,被拖到茅房前被丟下去時,身子可是繃的緊緊,筆直筆直的。

好在,魏公公沒想要他命,丟進去前真田將林縣丞的手給鬆了,如此一來,倒還能從坑中爬上來。

只是,寇知縣卻怎麼也不願和同僚呆在一起,奈何地方就這麼點大,他想離遠些都不行。

大廳內,事情還在繼續著。

「下一個,那誰誰誰?」

魏公公掃了一干目瞪口呆的無錫官吏們。

下一個是誰呢?

眾人面色發白,紛紛將腦袋垂下以躲避魏公公的目光。

到了,周主薄硬著頭皮上前,喉嚨咽了咽,身不由己道:「公公稍侯,下官這就出去勸退百姓。」

「好!」

魏公公神情舒緩,贊了一聲:「你是個好官咧。」又看向其餘諸官吏,「你們都要向他學習,要勇於任事,勇於擔事,如此方不負朝廷,不負陛下。」

「是,是。」

眾官吏面目僵硬,目光很是閃爍。

周主薄則是心中罵娘,可他真不想被丟茅坑裡。

身死是小,身臭為大啊。

極度無奈中,周主薄出了大堂,卻沒敢叫人開大門,而是叫衙役搬了梯子來搭在牆上,之後爬上去站在梯上,只探出半個身子來。

為官之人,絕不犯險。

就是小小閃失,也是愧對十年寒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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