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不好啦,不好啦大王!大王……崩啦,崩啦!大王,崩啦……」

距冰蟒谷不知多少路程以外的地方,有一片無比廣袤的大平原;一座如龍蟠蛇距般的大城,就橫臥在這片大平原中部,一條蜿蜒的大河灣里。大城的門樓上,有兩個大字:應龍!

大城正北方,是一片巍峨的宮殿,只見殿脊處處,層層疊疊,也不知到底有多少間。

午後的陽光,懶洋洋地照在金色的琉璃頂上,泛起一片亦虛亦幻的金光。

一位老人,白髮白須,峨冠博帶,手裡拿著一塊白玉笏板,一路跌跌撞撞地跑著。

前方便是主殿了,有個名字,叫做太黃殿。這殿高十丈,方圓百丈,極盡豪華。

殿內,正中是一座三丈高台,上面放著一把金色鑾椅,兩邊鑲著龍頭;鑾椅上,坐著一個四十來歲的男子,一隻手撐在鑾椅的扶手上,正專心地聽著台下一位文臣講話。

聽見殿外傳來的大喊大叫之聲,殿里似乎起了一絲騷動,有人忍不住想要回頭看,卻被旁邊的人拉住了;有人想踏出班列,大概是想彈劾這胡言亂語的老人,卻被兩旁的人拉住了。

連那五十來歲、正在說話的文官之首,也微不可察地搖搖頭,露出一絲苦笑。

那大喊大叫聲卻越來越近,終於來到了殿門口,卻聽「啪」地一聲,又是「哎喲」之聲響起,原來是那老人不注意被殿門檻絆了一下,猛地摔倒在地上,連玉笏都差點摔碎了。

值殿守衛忍不住笑,又連忙伸出手去,將老人扶了起來,還幫他撣撣身上的灰。那老人拿好笏板,嘴裡還兀自叫著:「不好了……大王……崩了……不好了……崩了……」

「大膽!」文官隊里走出一員,臉龐方正,一臉正氣:「大王,下官殿前糾察御史歐陽青峰!軒轅平海雖是王叔,但出言不遜,胡言亂語,擾亂殿堂,還請大王重重治罪!」

他這幾句話,立時引來旁邊幾個人的斜睨。他脊背一涼,立時想起,不好,怎麼忘記了!殿前都御史都還沒說話,自己這樣當出頭鳥,不是剛好惹了那幾個世家大族嗎?

眼看已有文官躍躍欲試,恐怕下一秒就會出班糾劾——當然不是糾劾那王叔,而是糾劾他自己——幸好大王說話了:「歐陽御史盡忠職守,本王甚感欣慰,甚感欣慰!」

歐陽青峰頓時鬆了一口氣,那幾個躍躍欲試的文官也只得瞪了他一眼,回到班列當中。

大王的手指在椅背上彈了幾下,又緩緩道:「王叔年邁,老糊塗了,孤王再饒你一回。對了,相國,你的大概意思孤王是清楚了,你且回去,好生寫一份奏摺,把此事詳細道來,呈與孤王。諸位,若無其他要事,大家就散了吧。大後日就是朝會之期,有事到時再議!」

龍台下立時有一個太監走前一步,扯著嗓子叫道:「退朝!」

後殿,大王換了一身便服,手中端著一個皇窯烤青瓷茶杯,斜斜地睨了面前的白髮老人一眼:「王叔,你口出狂言,擾亂我君臣議事,你自己說說,該當何罪啊?」

又朝坐在紫檀木方桌另一側的一位中年婦人笑道:「娘親,您說好笑不好笑?王叔大步跑著,連路也走不穩當,進殿就摔了一跤,還兀自叫著:崩了,大王崩了,大王崩了!」

中年婦人低著頭看自己的茶碗,抿嘴一笑,輕聲問道:「王叔,怎麼回事,說說吧?」

「回大王、太后,不是老臣無禮,實在此時太過驚駭,因此衝撞了朝儀……」

「陪罪的話就不要說了!」大王打斷話頭:「直接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老臣職守聖魂殿,今日也與往常一樣,本無要事。但巡到祠左,卻發現,有魂牌崩了!」

「哐咣!」太后似乎沒拿得住,茶碗猛地摔到地上,碎成了四五瓣,一股茶香蔓延開來。

「太后,太后小心!」幾個宮女連忙驚呼,便有個穿淡黃宮裝的要上來收拾。

大王卻揮了揮手:「你們都出去吧!」又朝太后道:「娘親,您沒事吧?」

太后仍低著頭,只揮了揮素手:「沒事。王叔,說吧,是誰?」

「孤的王弟,軒轅炯!」軒轅青峰沒回答,說話的卻是大王,只是那聲音,聽不出是喜是悲。

「大王明見!」軒轅青峰深深一彎腰,也似有悲戚:「太后,正是炯兒的魂牌崩了!」

太后緩緩站了起來,邁過地上那幾瓣碎碗,望著窗外漸漸籠罩下來的夜色:「三百多年沒聽到他的消息了。這第一次聽見,卻是個噩耗!炯兒,我的炯兒!」她回過頭,已是珠淚滿面:「煌兒,看樣子,你像是知道什麼。說說吧,為娘挺得住,我要知道原因!」

「娘親!」大王軒轅煌站起來,躬身答道:「我軒轅王國直系血親,不過二三十人,人丁向來不旺。那魂牌是王族每人一塊,上刻本人的靈魂精魄,人一死,牌必崩。但當下我皇族除二弟在外,其餘人等或在宮內,或在軍中,都不可能出事。所以孤王才有此斷定。」

他望向軒轅青峰,虎目閃爍不定:「王叔,炯弟的魂牌,是何時崩碎的?」

「回大王,刻漏盤上有記載,應是上午辰時三刻二分,方向是東北方一萬里以外!」

夜色漸漸籠罩下來,西邊山頭的夕陽,連半張臉也看不到,只剩下幾縷淡淡的紅光。

冰蟒谷底,巨大的山洞內,那一整塊火雷石上,林萌被厚厚的冰層包裹著,一動不動。

張元只覺得丹田裡那股火苗躥得更加猛烈:寒冰角蟒王雖死了,那火苗卻沒有一絲消失的模樣,甚至連黯淡一絲也沒有,而是越燃越旺,似乎要把那枚真氣種子也給點燃了。

他感到一陣陣莫名的煩躁,差點就想提著長劍給自己一劍了——另一隻手卻仍按在那如萬年玄冰一般寒冷的「冰雕」上,須臾也不願離開,就像他仍牽著林萌的小手一般。

「我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感到越來越燥熱難當?為什麼我會思緒不寧,心潮起伏?」

張元輕輕咬了咬舌尖,短暫的清醒讓他有些毛骨悚然,忙在腦海里問道:「朱雀,這是怎麼回事?我現在要集中精力救萌萌!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怎麼克制這股煩燥!」

但朱雀卻似消失了一般——竟已不知何時離開了他的肩頭,不知躲到什麼地方去了。

不過他仍感覺得到,朱雀與他在腦海里的聯繫沒有中斷,只不過它一個字也不講而已。

他越來越煩躁,既煩惱於怎麼救林萌,又為朱雀在關鍵時候不理他而生氣。

問了好幾遍,朱雀終於有回應了:「公子,不要說了,我得找地方躲起來……」

張元更加煩燥:這是什麼時候,你竟要找地方躲起來,怎麼這麼沒有擔當!

就在此時,一道玄青色光芒一閃,一條尺許長的小蛇,如電一般直射他的背心!

張元毫無所覺,甚至沒有聽到那細如尖針的銳風,直至頭頂一道淡青色雷電狠狠劈將下來,把那玄青小蛇劈得倒飛出去七八丈遠,還停不住身形,他才看到了差點殺了他的「兇手」。

「碧水玄蛇!」張元駭然大叫:「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變得這麼小?」

那玄青小蛇,背生雙翅,不正像是碧水玄蛇縮小了千百萬倍的樣子?

「嘶!」一聲嘶吼,玄青小蛇像被吹漲的氣球,飛速膨脹起來,剎那間變得如往常一般大小,身長數十丈,頭似小山,信子如長鞭一般,不正是那條十三星的碧水玄蛇嗎?

它卻沒時間理會張元,只抬著頭望著天空,不解地道:「怎麼回事,怎麼有雷劈我?」

寒冰角蟒王死後,籠罩著整個冰蟒谷的冰霜寒氣便很快消失殆盡,又能見到遠處的青草原,又能望見頭頂的天空——夜色雖已降臨,天空卻一片瓦藍,竟像是比白天還要明亮幾分!

張元站在石洞裡,頭頂是一個巨大的天井,能看到:那一片瓦藍的天空中,卻沒有一顆星辰,更不要說月亮了——再仔細看去,那哪是什麼瓦藍的天空,分明是厚厚的烏雲!

烏雲匯聚,卻不是一片漆黑,而是一片明亮的瓦藍,這是什麼鬼天氣!

碧水玄蛇仍是滿臉狐疑,望著張元,不解地問:「為什麼天空會是這個樣子?為什麼我攻擊你,會有雷劈我?你明明只有後天境大圓滿,為什麼我會覺得你的修為跳躍不定?

張元聳了聳肩:這些問題,你這個十三星大妖都不知道,問我有什麼用?難道我知道?

他只覺得體內那股火氣越來越烈,幾乎連筋骨、血肉、真氣,全都要燃燒起來了!

「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碧水玄蛇猛然跳將起來,差點撞到石壁上:「你在渡劫!」

「轟!」一聲巨響,翻滾的劫雲之中,又降下了一道水桶粗、湛藍的長劍一般的閃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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