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債主』上門

十二月二日,一大早。

遠離海德拉宮,甚至都快到了海德拉堡的貧民區,一棟外表普普通通,占地面積也普普通通的小樓內,巴伐利亞・佐・凱撒・尤里克正在忙碌著。

捨不得點蠟燭,巴伐利亞光著膀子,坐在拉開的窗簾後面,借著外面照進來的,極其黯淡的天光,縫補著一件袖口破洞的白色絲綢內衣。

身高超過七尺八寸,魁梧雄壯如一頭冰原白熊,渾身都是淡黃色體毛,手指頭有大號胡蘿蔔粗的巴伐利亞小心翼翼的,兩根手指拈著一根細小的縫衣針,齜牙咧嘴的,極其艱難的縫補著袖口蠶豆大小的窟窿眼。

小心翼翼的,一線又一線,一針又一針……針尖不斷戳在手指上,在柔韌的繭子皮上留下一條條細微的白色痕跡。

拿慣了重型狼牙棒,更擅長轟碎人或者野獸的腦袋的手指在哆嗦,巴伐利亞額頭上冷汗一滴一滴的流淌下來,浸入了他的眼睛,刺激得他不斷眨眼。

用了足足半個小時,終於將袖口的破洞勉強縫好,巴伐利亞舉起手中襯衣,看著那歪歪扭扭的袖口,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噢,不……我開始想念秀麗兒了……我的貼身女僕,我的小可愛,有你在,我的所有衣物上的窟窿,你總是能幫我又快又好的補好!」

「可愛的秀麗兒,我的寶貝兒,誰讓你的薪水這麼高呢?」

「一個月五個金馬克……作為一個貼身女僕,這樣的薪水太過分了,我只能辭退你,實在是……沒辦法呀……我只能辭退你!」

「噢,我從來不知道,補衣服是如此艱難的事情!」

將襯衣丟在了身後,使用的被褥等都是細棉布製成,相對巴伐利亞的身份而言顯得有點貧寒的四柱大床上,盧西亞帝國駐德倫帝國大使,盧西亞皇室成員,帝國公爵巴伐利亞・佐・凱撒・尤里克站起身來,背著手在自己狹小的臥室里往來走了兩圈。

臥室長寬只有二十幾尺,對於普通人家來說,這臥室堪稱豪華。

但是對於擁有帝國公爵封爵,且身為一國大使的巴伐利亞來說,這臥室未免太寒酸,而且相比他龐大的體型,這臥室的確也太狹小了一些。

「亞瑟……給我倒一杯暖暖的杜松子酒!」有點心煩意亂的巴伐利亞大吼了一嗓子。

半晌,沒人回應。

巴伐利亞瞪大眼睛,一雙猶如鐵鉤一樣粗硬有力的眉毛狠狠一抖:「亞瑟?該死的賤骨頭,你又在偷懶麼?」

又過了半晌,正準備情緒大爆發的巴伐利亞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腦門上。

「啊,該死,亞瑟一周前被我辭退了……這不能怪我,雖然你兼任了貼身男僕、私人助理、機要秘書、馬車夫、園丁、花匠等十幾個職務,但是……一個月八個金馬克的薪水,太過分了。」

巴伐利亞嘟囔著,他陰沉著臉走出了臥室,來到了外面狹小的起居室。

這棟建築,瀕臨帝都的貧民區,原本是一個平民小商會的總部。半年前,這個小商會破產,這棟樓就被抵押給了債主。

因為前主人破產,讓這棟樓帶上了一層不祥氣息的緣故,這棟建築的現主人將其掛牌出售、出租,卻久久沒有人願意接手。

兩個月前,因為拖欠房租,被原本的房東趕了出來,帶著大使館一攤子官員在帝都無處可去的巴伐利亞,不知道怎麼的就打聽到了這裡,趕緊帶人上門商談。

巴伐利亞擺出了自己盧西亞帝國皇室成員的身份,亮出了自己帝國公爵的封爵,更有意無意的,在小樓的現主人面前炫耀了一下自己身為六階超凡擁有的力量。

這棟小樓的現主人,也僅僅是一個小商會的小股東而已,沒見過什麼世面……他這輩子打過交道的,爵位最高的貴族,也只是一個德倫帝國的小男爵而已。

那個小男爵,已經讓這棟小樓的現主人驚為天人。

堂堂盧西亞帝國的皇室公爵找上門來……親自和自己討價還價……巴伐利亞很是順利的,用近乎空手套白狼的方式,得到了這棟小樓三年的使用權。

他一分錢租金都沒有支付……他只是承諾,他會以帝國公爵的身份,幫小樓的現主人在盧西亞帝國那邊拉拉線,看看能有什麼生意好關照對方之類的。

成功的口手套白狼,讓巴伐利亞和下屬的百來名大使館官員,在天寒地凍的海德拉堡有了容身之地。

不過,相比以前的盧西亞帝國大使館駐地,那地方畢竟是一個伯爵的府邸改造而成。

而這裡,只是一個平民小商會的商會總部。

建築面積,使用面積,乃至每一個房間的面積,根本無法和原本的大使館舊址相提並論。環境極其逼仄,條件極其惡劣……

但是有什麼辦法呢?

巴伐利亞和整個大使館,都快要破產了!

他們已經有將近半年,沒能從國內收到一個金馬克的經費了!

窮極的巴伐利亞,連自己的貼身男僕和貼身女僕都辭退了,由此可見他和大使館上下如今窘迫到了何等程度!

跑到起居室的酒櫃旁,巴伐利亞抓起了一個酒瓶,『嘭』的一聲拔出了瓶塞。

他抓起一個青銅酒杯,酒瓶往酒杯里一傾……『噠噠』幾聲響,幾滴渾濁的酒液從酒瓶里滴了下來,甚至沒能填滿酒杯的杯底。

「該死的混蛋!」

巴伐利亞瘋狂的咆哮了一聲,他丟下酒瓶,又抓起了另外一瓶酒……這瓶酒很給他面子,他從裡面倒出了大概小半杯烈酒。

目光呆滯的看著杯底那一點酒水,巴伐利亞不甘心的抓起酒櫃里的其他幾個酒瓶晃了晃。

起居室的房門被推開,大使館的二秘,一名身材高挑的金髮男子走了進來,他看著巴伐利亞嘆了一口氣:「尊敬的大使先生,我們昨天晚上已經喝光了您的所有存酒……您杯子裡的那一點,是我們的良心過意不去,特意給您留下的最後一小口!」

巴伐利亞轉過身,憤怒的看著二秘先生:「希洛夫,你這個雜碎……」

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將酒杯狠狠的往地上一摔,巴伐利亞怒道:「你們這群該死的雜碎……」

低沉的喘著氣,巴伐利亞在狹小的起居室里轉悠著圈子。

轉了幾圈,巴伐利亞皺眉看著希洛夫:「召集所有人,我們得想個辦法弄點錢……該死的……昨天帝國送來的公函,你看過麼?今年帝國帳單又掛了紅印,欠了很多錢……按照我的經驗,到明年三月份以前,外交部不會給我們一個子兒……我們得弄點錢!」

希洛夫無奈的攤開了雙手:「恐怕,今天的會議要推遲……現在大使館裡,除了我,其他人都出去了……確切的說,是徹夜未歸!」

巴伐利亞瞪大了眼睛:「他們去幹什麼去了?」

希洛夫聳了聳肩膀:「我們的首席武官,去了地下拳擊場打黑拳,如果他昨晚上沒被打死的話,他應該帶著一筆金馬克回來……當然,您別想從他手上摳出一個子兒來。」

「我的上司,您的大秘閣下,他……他終於是走出了那一步……您知道的,他的情詩很不錯,海德拉堡有幾位尊貴的夫人,對他一直很有好感。」

「昨天晚上,大秘閣下終於答應了某位侯爵夫人的邀請,和她去共度良宵……嗯,我甚至知道他昨夜的價錢,那位侯爵夫人支付了三萬金馬克。」

巴伐利亞的眼睛驟然一亮:「尤金……這個混蛋,他一晚上值三萬金馬克?」

希洛夫面無表情的看著巴伐利亞:「那位侯爵夫人的年齡,可以做他的母親。」

巴伐利亞眸子裡的亮光閃爍,他猶豫了好一陣子,這才咕噥道:「尤金的年齡,比我還大七八歲……可以做他的母親?呃……三萬金馬克……似乎有點委屈,如果是十萬的話……」

希洛夫嘆了一口氣:「我們的武官副官先生……或許,需要您去保釋他。」

希洛夫搖了搖頭:「我一大早來找您,也正是為了這件事情……我們的武官副官,他昨天在一個地下賭場,因為賭資糾紛,打傷了十幾個賭客和賭場的打手,剛剛海德拉堡中區支局的警察來送信……他當場被捕,現在正關在中區支局的羈押室。」

巴伐利亞的麵皮一陣陣的紅白不定,他猛地舉起了雙手大聲嘶吼:「那就讓他關在裡面吧,我現在沒錢去保釋他……而且,這不是正好麼?他的身份決定他可以在裡面衣食無憂的過一陣子,還省下了我們的伙食費,不是麼?」

希洛夫呆了呆,然後點了點頭:「沒錯,似乎有道理……」

吐了一口氣,希洛夫舉起了手中一個信封:「那麼,這裡還有一封來自圖倫港巴巴利亞閣下的信箋……因為他使用的是普通平信,沒有採用加急的渠道,信箋是跟著德倫帝國的民用火車一路送來,所以……這是一個多月前的消息了。」

然後,希洛夫又舉起了另外一個信封:「而這,是我們的內線剛剛送來的情報!」

「巴巴利亞?那個蠢貨給我寫信?」巴伐利亞抓了抓腦門:「該死的,圖倫港可是個好地方……呃,圖倫港真是個好地方……我真想和他換個位置。」

接過信,巴伐利亞打開信紙看了幾眼……頓了頓,他打開了另外一個小信封。

巴伐利亞的呼吸驟然變得急促起來。

「啊,啊,啊……親愛的希洛夫,我們有錢了,我們有錢了……我們馬上就有錢了!」

「真是沒想到,我可愛的小侄女洛夫娜居然在海德拉堡!」

「哦,哦,哦,我的小寶貝,你真是天使,你給你親愛的巴伐利亞叔叔帶來了冬天裡的一道暖光,你就是我的天使!」

「希洛夫,給你一個小時,將我們的人都找回來!」

「然後,去找到這個叫做喬・容・威圖的傢伙,我們有筆帳要和他算算……哈哈,大肥羊,大肥羊啊!我們今年過年的經費,有著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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