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內。

煤氣燈白熾的光芒下,雷斯諾嘴裡咬著一塊紗布,脫下外套,用匕首尖端刺入自己肉里,挑出來一枚已經變形的漆黑子彈。

哐當!

沾惹鮮血的彈頭落在金屬盤上,發出低沉的聲音。

比聲音更加低沉的,是雷斯諾蒼白的臉色。

他額頭滾落大滴的汗珠,勉強包紮好傷口,整個人就跟水裡撈出來的一樣,渾身濕漉漉的,還在不停喘著粗氣。

雖然教會中有專業的醫生,但雷斯諾已經不敢再信任他們。

「想不到……尼古拉斯・伊那姆與神秘界早就有接觸……他隱藏得真好……不行,我得儘快告知大聖堂……」

雷斯諾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僅僅只是接觸神秘,對於普通人來說或許是要投入調查局監獄的重罪,但對於那些貴族與上位者而言,還真不算什麼。

而尼古拉斯還是聖靈教最新推出來的榜樣,不容許立即被打倒汙衊。

「還需要更多的證據……我懷疑他本身就是一位非凡者。」

雷斯諾心中的煩躁越發加劇,打開抽屜,抽出信紙,準備寫信。

「等等……我似乎忽略了什麼問題……這種子彈,很奇怪……我的靈性似乎受到了傷害……」

「不,是污染!」

一個聲音忽然直接於雷斯諾耳邊響起。

「污染?」

雷斯諾點點頭,忽然反應過來,臉頰上肌肉都變得扭曲猙獰:「你是誰?」

「我……我就是你啊!」

在雷斯諾眼前,一道人影從虛空中浮現,赫然是跟他一模一樣,表情憂鬱的『雷斯諾』本人!

「幻覺?不對……我精神分裂了?不可能,我一直很注意這方面,最近也沒有原質晉升……」

雷斯諾表情慘變,忽然出手,攻擊面前這道幻影。

下一秒,他的手毫無意義地從對方身軀中穿過。

「我就是你……」

一個聲音直接從他後腦勺上發出,在茂密的頭髮中,有一張人臉浮現:「我們本來就是一體的……」

雷斯諾的心宛若沉入深淵,又變得無比抑鬱,感覺世界都好像蒙上了一層灰塵與玻璃,他被隔離在世界之外。

以往,為教會與聖座的事業而奮鬥,從中獲得屬於自己的地位與榮耀,是他畢生的追求。

但現在……雷斯諾感覺一切都失去了意義,仿佛人生一下就失去了目標。

不僅如此,他對快樂的閾值,一下提升到了一個令人絕望的高度。

也就是說,以往的女人、酒精、煙草……種種能令他感到興奮愉快的事情,瞬間變得一點吸引力都沒有了。

只是短短時間,雷斯諾就變成了一個重度抑鬱的病人,甚至產生出自殺的傾向。

他一言不發地拿出左輪,含在自己嘴裡,手指就在扳機上摩挲著。

「果然……我的『污穢子彈』雖然一開始殺傷力不強,但後遺症是最為嚴重的。」

「要是得不到及時的干預與治療,麻煩很大啊……」

旁邊,附身奧克萊爾,化為惡靈的亞倫,平靜地望著這位精神病人的表演。

不過,雷斯諾把玩了一會槍械,最終還是憑藉意志力放下左輪,並未嘗試真正自殺。

他縮到牆角,一會仿佛與什麼人對話般自言自語,一會保持沉默,驚恐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變成了一個真正的瘋子。」

亞倫觀察半天,做了一個診斷:「呃……原本還想讓你被自殺的,現在看來……」

他操縱惡靈,附身於雷斯諾身上。

剎那間,雷斯諾的表情變得平靜,宛若行屍走肉般站了起來。

而感受著對方混亂的靈性,亞倫完全肯定,對方是真瘋,不是裝的!

「這種情況,除非得到『虛妄之靈』的救贖,否則很難救回來啊。」

亞倫操縱著雷斯諾,取出各種道具,在地面上布置儀式。

「我發誓……我絕對不將今夜見到的事情說出去!」

於儀軌核心,雷斯諾莊嚴立誓。

這是『守秘儀式』,原本亞倫對女僕西爾維婭用過,正常流程需要發誓人真心實意才能取得效果。

不過,此時的亞倫改進了儀式,選擇以一位第四原質的非人惡靈作為『見證人』,束縛力只會比原版效果更強!

「我是不是太小心了,原本瘋子說話就很難被相信……」

亞倫自言自語一句,靈體離開了雷斯諾,臨走時還順走了那些變形的污穢子彈彈頭。

……

翌日,清晨。

縱然昨夜有活動,尼古拉斯還是按時起床,帶領信徒與修女們做了一次晨間祈禱。

「大主教閣下!」

就在尼古拉斯準備去享用早餐之時,一位身披黑袍的嬤嬤急速走來,臉上毫不掩飾恐懼與驚惶。

「弗拉蕾嬤嬤,出了什麼事?」

尼古拉斯語氣輕柔,似乎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弗拉蕾嬤嬤平靜了一些,但聲音依舊難掩驚惶:「我給書記官大人送上早餐,但他……他……他瘋了!」

「什麼?」

尼古拉斯不由怔住。

數個小時之後……

他望著縮在房間一角,不停顫抖的雷斯諾,臉上的難以置信仍舊未曾消退,看向旁邊一位教會的醫生:「他究竟怎麼了?」

「大主教閣下,病人疑似患有精神病,已經表現出人格分裂、重度抑鬱的症狀……」

專門服務於教會的醫生表情沉重地回答。

「精神病?我一直在跟一位瘋子共事?雷斯諾平時的言行,可一點也不像是位病人啊……唉……莫非他以驚人的毅力,掩蓋住自己的病情,這可真是為了教會的事業,不惜自己的身體啊……太崇高了,太偉大了,幾乎如聖徒一般……」

尼古拉斯在心中默默感嘆一句。

「不過,我在給病人檢查身體的同時,還發現了幾處最近的槍傷與擦傷,從傷口來看,似乎就在這兩天……」

醫生繼續說道。

尼古拉斯瞬間恢復平靜,明白這位書記官大概是招惹了什麼神秘界的敵人,才被搞成了這麼悽慘的模樣。

『也有可能,是他擊退了敵人,但本身神秘失控了?對於非凡者而言,這並不罕見,如果他昨夜向我尋求幫助,我或許還可以給他做一個凈化儀式……』

尼古拉斯在心中嘆息一聲,向醫生髮問:「有什麼治療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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