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瑞熙有些不忍心,輕輕拉了拉夏瑞楠的衣角,眼巴巴地看著她,哀求之意明明白白地掛在臉上。

夏瑞楠看見二人的模樣,心裡也有些數。當下收了怒容,低聲道:「你起來。我聽說今天老夫人來看過二小姐了?」

婉兒見逃過一劫,鬆了口氣,忙不迭的點頭,卻不敢起來。

夏瑞楠又問:「其他還有些什麼人?」

婉兒低聲說:「還有三小姐。」

夏瑞楠沉吟了一會才說:「你起來吧。你是伺候二小姐的人,將來,一輩子都要跟著她的。護著主子,是你的責任!她若是有什麼,你也討不了好!這種事情只此一次,以後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你隱瞞不報,我就攆了你出去!你可記住了?」

婉兒應了,她才掀掀眼皮:「你下去收拾收拾,這個樣子算什麼?」

等婉兒下去了,屋裡只有兩姐妹,夏瑞楠才取了藥膏給夏瑞熙擦上,低聲說:「熙熙,蓓蓓還小,不懂事,容易鑽牛角尖,做姐姐的不要和她計較。經過了這次的事情,以後你可要乖些,不要再給爹娘添麻煩了,知道嗎?你這樣兒,把姐姐嚇個半死。」

夏瑞楠的表情是既嚴厲又溫柔的,夏瑞熙能很明顯地感覺到她的善意和疼愛,她和夏三小姐對夏二小姐的態度差別實在是太大。看來她是很清楚夏瑞熙和夏三小姐之間的矛盾的,也不曉得這家三姐妹到底是怎麼回事,只能靠她自己在以後的生活中慢慢挖掘了。

夏瑞熙點點頭,乖巧的說:「姐姐,以前的很多事情我都記不得了。我想三妹這樣做,大概是我以前傷了她的心了。姐姐可不可以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以後也好求得她的原諒。」

夏瑞楠嘆口氣:「你呀,這會兒裝得這樣乖。人人都說你最聽我的話,實際上是表面聽了,背後又去當野猴子。你若真聽我的,也不至於吃這個虧,險些把命都送掉。忘掉了,忘掉了也好。我也不要你去和她道什麼歉,那件事情麼,說來也不完全是你的錯,你不要放在心上。」

夏瑞熙一聽這話中有話,敢情是知道她為什麼會墜馬受傷呢。便求她:「姐姐,我記不得我怎麼會墜馬了,前面的事情都記不清了,我只是覺得心裡委屈得很。你告訴我,我倒底是為什麼墜的馬?」

夏瑞楠臉色複雜的看了她一會,最終摸摸她的臉:「委屈麼?肯定委屈的。當時的情形我們也不是很清楚。不要問了,以後乖乖呆在家裡,再不要亂跑,才不枉費了爹娘養你一場。睡吧。」

她越是不說,夏瑞熙越是想知道,總覺得心裡有七八隻小手撓呀撓的,撓得她心慌意亂。孫子說的,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她想要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好好生存下去,怎麼能當小白呢?

夏瑞熙帶著滿腹的疑問睡了過去,睡前祈禱真正的夏二小姐給她托個夢,告訴她前因後果,不要讓她被誰陰了都不知道。結果夢境里只有夏三小姐胖乎乎的小手擰著她的手臂左一圈,右一圈的轉圈,還笑眯眯地問她:「二姐,小妹給你做的這個按摩感覺可好?大夫說了,對你傷口的復原大有好處哦。」

之後夏三小姐又來了幾次,每次見著了夏瑞楠都是冷冷的,一眼一眼的瞅,說的話也不好聽,陰陽怪氣的。聽她那個意思好像是她偷掐夏瑞熙的事情被夏瑞楠稟告了夏老爺和夏夫人,她吃了家法,因此連帶著也恨上了夏瑞楠。

也許是吃了家法,也許是看見她逐漸好起來了,夏瑞蓓倒是不敢再對她有什麼肢體上的侵害,但言語裡的夾槍帶棒是怎麼也少不了的。機會合適的時候還會在親戚朋友面前嘲笑她是沒人要的野丫頭。夏瑞熙因為初來乍到不懂得這裡的規矩,紮實被夏瑞蓓逮著機會狠狠收拾了幾回,大大的丟了幾次臉,更加坐實了野丫頭的名聲。最可恨的是,每次夏瑞蓓使了壞還要做出一副天真無知後悔樣。

時間一長,夏瑞熙漸漸地也恨上了她,幾乎是水火不容。

夏瑞熙平時都是能夠不與夏瑞蓓接觸就儘量不接觸。不是她怕她,只是摸不清情況,不想讓自己更加被動。今天夏瑞楠一提到夏瑞蓓,由不得她心情變糟。

夏瑞熙煩躁的說:「提她做什麼?她巴不得我死掉她才高興,怎麼會那樣好心來看我?」

夏瑞楠正色勸道:「自家姐妹,能有多大的仇怨?她還小,不懂事,你不要和她計較。等過兩年她大些了,自然會知道自己的錯處。女人進了婆家門,到底還是要娘家硬,自家姊妹抱成團,腰杆才直。」

夏瑞熙冷笑:「她小?不懂事?我看最聰明最厲害的就是她。前兒還在那裡跟奶奶說是我名聲不好才惹得的這場禍事,要他們好好管教我一下。又說丟了家裡人的臉面事小,關鍵是我這麼大了,還沒人上門提親,將來可怎麼辦?她這個妹妹很替我這個姐姐擔心呢。我有這麼一個懂事的妹妹,真是福氣。」

「喲!二姐這是在恨我那?」夏瑞蓓帶著她的貼身丫頭燕兒一把推開試圖攔住她的純兒,大步走了進來,先對著夏瑞楠行了禮問了好,才皮笑肉不笑的說:「恭喜二姐了,有人上門提親了。」

「嗯?」在座的兩個人都被嚇了一跳。夏瑞楠沉下臉說:「蓓蓓,這種玩笑可是小姑娘家開得的?」

「你怎麼知道我說的不是實話?」夏瑞蓓整理了一下新上身的雲錦外衣,自己倒了杯茶,冷笑:「就連茶葉也比我房裡的金貴,爹和娘真是偏心得很。」

夏瑞熙房裡的龍井茶確實很好,是貢茶,但並不是夏老爺夫婦厚此薄彼,而是為了接待歐家三位少奶奶特意準備的。還剩下一點點,她都捨不得吃,就是要留著招待最疼她的夏瑞楠,誰知道竟然被夏瑞蓓看出這麼大的問題來。她苦笑一下:「蓓蓓,這是待客用剩的一點點茶,姐姐剛好來了,我才拿出來的。平時我用的,什麼和你不一樣?」

夏瑞蓓冷哼:「我日日在家裡,你捨不得分我喝也就罷了。今日姐姐回來,不打招呼直接來看你,你二人背著我偷偷喝好茶,若不是我想姐姐了,來看她,哪裡知道你二人心裡原來根本沒有我。都是姐妹,我就那麼惹人厭嗎?」說著竟然哭了起來。

夏瑞楠忙安撫她:「蓓蓓,都是姐姐的不是。姐姐原本想,你二姐是病人,先看了她再去看你的,誰知道竟然讓你誤會了。」

「我不信!誰不知道你二人最好?」

夏瑞熙看著夏瑞蓓那模樣就覺得心裡煩得要死,正要開口說夏瑞蓓,夏瑞楠忙拉拉她,無奈地從袖子裡摸出一隻盒子:「諾,這是你姐夫從東京給你帶回來的雅芳齋的百香花粉,我若是不去看你,帶來做什麼?」

夏瑞蓓道:「我不稀罕,肯定是她選落選剩的。」眼睛卻瞟著那隻盒子,又瞅著夏瑞熙的妝檯看。

「她沒有,只此一份,就連娘也沒有,你滿意了吧?」

夏瑞蓓這才罷了,破涕為笑,親熱地貼上去:「還是姐姐最疼我,不像有些人,只會和我爭,和我搶。」

夏瑞熙一口氣上不來:「我什麼時候和你爭,和你搶了?」

夏瑞蓓瞅著她說:「我說你了嗎?我點你名了嗎?你做賊心虛呀?」得意洋洋兼小人得志的噁心樣,要多可惡就有多可惡。說話間,袍袖一展一拂,把夏瑞熙桌上的汝窯茶盞給帶在地上砸了個粉碎。她挑挑眉:「哎呀,對不住,二姐你的丫頭放杯子也不放進去一點,放在這桌邊上,一不小心就帶了下來,你莫見怪啊?」

明明就是她剛才放的好不好?那是夏瑞熙最愛的茶具,平時捨不得用,夏瑞楠來了才拿出來的,誰知片刻之間竟然就粉身碎骨,夏瑞熙簡直想找根繩子勒死這個臭丫頭。她總算是明白為什麼原身總和夏瑞蓓作對了,敢情這丫頭的可惡不是心臟特彆強壯的人受不住。

夏瑞熙是想一巴掌給夏瑞蓓扇上去,最終想到,自己要是真的這樣做了,只怕夏瑞蓓會藉機發揮,又會驚嚇到夏瑞楠。她瞅著夏瑞蓓的得意樣,心想,小樣兒,慢慢兒地再收拾你。夏瑞熙深吸了一口氣,假笑:「一個杯子而已,怎麼趕得上我妹子?我看看,有沒有被傷著哪裡?」伸手去扯夏瑞蓓的袖子,瞅准了一把將她那華麗的雲錦袍子撕了一大條口子。

不知是不是喜歡騎馬的緣故,這個身體的腕力和握力特別大,不就是撕塊布料嗎?小菜一碟。夏瑞熙驚訝地喊起來:「咿呀,妹妹這衣服怎麼這樣朽?我輕輕一拉就撕爛了。燕兒,你們小姐的衣服是不是沒存放好,給放朽了?多貴的料子,多漂亮的衣服呀。妹妹,妹妹,你不會怪我吧?」

夏瑞蓓猛地站起來,臉漲得通紅,瞪圓了眼睛指著夏瑞熙,胖乎乎的手指不住的哆嗦。夏瑞熙笑得無辜,眼神卻是在挑釁,好像在說:「來呀,來呀,你來呀,我等著你呢。」

夏瑞蓓咬了牙,一巴掌呼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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