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古蘭久久不能入睡。心情也久久不能平靜,她難得的失眠了。

這幾天來的經歷太始料不及了。自從認識常心之後,真是怎麼也沒想到會進入這樣一個世界。在來之前,真是聞所未聞,聽所未聽。一切都像是循規蹈矩、自然而然發生的,又都像是有人安排好的,一步一步讓人滑入的。但不管從哪方面說,都給她一種身不由己,無力回頭的感覺。這感覺就是雲里霧裡的,時而清醒,時而迷茫,時而困惑,時而興奮,時而懷疑,時而又聽信。這幾天她就是在這矛盾衝突、對立中,不知不覺度過的。

理智告訴她,這事情就是個騙局。無論怎麼美化、修飾,它就是人們談之色變的傳銷。因為萬變不離其宗,它本質是靠拉人頭來賺錢的。

慾望卻告訴她,管它騙局不騙局,管它傳銷不傳銷,能賺錢是真的呀。那麼多身處困局,身臨絕境的人,從中賺了錢、發了財,搖身一變,從窮命鬼成了腰纏萬貫的土財主。一兩年之間從地下升到了天上,這神話也好,奇蹟也罷,不管白貓黑貓,逮住老鼠就是好貓呀。

良知又告訴她,這行業、這項目、這事情是能賺錢,但這錢賺的有些昧良心。因為這行業自身並不產生利潤,能量守恆也罷,物質不滅也罷,這錢不過是像螞蟻搬家一樣,從許多人的口袋裡搬到了一個人的口袋裡。她算了一個帳,一個人出局,必須27個人進局才行。所謂滿點運作,無非是少一個人也達不到數,達不到數就出不了局。道理就這麼簡單。一個人出局把錢拿走了,那留在裡邊的人怎麼辦呢?要能所謂的保本,就只能有更多的人進來。如果進不來呢?真能源源不絕嗎。

思辨又告訴她,哪個行業不是這樣的呢?前邊的人賺了錢走了,後邊的人賠的血本無歸,或是牢牢地套在裡邊出不來的例子不是比比皆是麼。許多許多的官辦的行當也不能保證件件成功,事事盈利,何況是這麼一個民間互助理財項目呢。從這一點來說,一個老百姓自發的組織起來的事情,能做到這一步很不容易了,也很不錯啦,還能怎麼樣呢。

這錢可能來的不那麼光彩,但現在社會上又有哪些錢賺的是真正光彩的呢。比起那些損公肥私的、損人利己的、靠國有資產流失暴富的,靠貪污受賄發家的,靠坑蒙拐騙成財的,這又算得了什麼呢。最起碼在這行業裡邊,人人都是平等的,投資都是一樣的,系統跳排呀,滿點運作呀等等,機會都是均等的。正像那稱為陸團長的在酒桌上說的,在這裡邊,上校大校一律無效,鄉長省長一起成長,仔細想來還真是那麼回事。在這裡無非就是拼個人脈、信心、毅力罷了。你看那病號可以把大夫挖來賺錢,小叔子可以把嫂子拉來賺錢,這種才是真正互幫互助,精準扶貧呀,那個行業也做不到。

但是,這事情能維持多久呢?人情人脈總不是無限的呀。真的維持不下去的時候,沒賺到錢的人會怎麼辦,他們能甘心嗎。那麼多人都在干這個,會不會釀成群體事件,會不會造成社會治安問題。到那時會不會危害到國家和社會。也就是說,這事情能不能像那些老總們完美出局一樣有個完美的結局呢。想到這一點,古蘭心裡又難免有些恐懼感。

真到了那一步也就是誰趕上誰倒霉了吧。這些年來出了多少非法集資的案例,出了多少直銷傳銷的案例,屢見不鮮,最後還不都是不了了之。那些上當受騙的人,到最後都不知道錢到哪裡去了。這裡邊最起碼知道錢到哪裡去了,錢都是誰拿走了。再說了,只要投資就有風險。別說民間投資,就是**投資也經常有打了水漂的時候,連個響也聽不見。民間投資,那些投實業的,也是經常有投的債台高築、家破人亡的呀。一個老同事的孩子,前些年扎紮實實、起早貪黑的做餐飲業掙了些錢。後來響應上邊的號召,樹雄心立壯志,投大資創大業,走出城裡,走向大山,租賃了幾千畝山場搞種植養殖業。不但沒賺到錢,反而把十幾年積攢下來的家當全賠了進去。現在不僅欠著銀行幾百萬的貸款,而且年年欠著村裡、鎮上近百萬的租賃費。到頭來父子倆為了躲債,到了有家無歸的地步,很是悽慘。比起那個來,這行業的風險可以說是幾近於無呀。都賠進去了,不就是四五萬塊錢嗎,在可控範圍之內呀。

但是,自己是受組織教育多年的領導幹部呀,身份不同。這事對自己來說是不大符合身份的,一旦有閃失,組織上會怎麼看,單位上會怎麼看,同事們會怎麼看,親戚同學朋友同行會怎麼看。不管怎麼看,總之是不大好看。因為,這總之不是個光明正大的事情。

但是,這事也不可能永遠做下去呀。要真象他們說的,兩三年出局,幾百萬到手,馬上洗手不幹,神不知鬼不覺的,管他誰怎麼看都看不見了,又礙著誰了。到那時,就是大家都知道了、看到了,恐怕也只有羨慕的份了吧。那可是一大筆錢呀,算起來頂自己這樣的,不吃不喝也得攢幾輩子的收入呀。

就這樣翻來覆去的,一夜也沒睡成多少覺。

早晨起來,古蘭頭昏昏沉沉的,但她仍然按時醒來,按時出去鍛鍊。

在那幼兒園前的小廣場上,被徐徐而來的海風輕輕一吹,古蘭覺得好了許多。打太極拳的時候,古蘭想今天已經是第四天了,常心說的這項目、那項目都是空的,說來說去也就是這個事了。到了這時候,做還是不做應該拿定主意了,做就和他們玩下去,不做就打道回府。想到這裡,頭腦里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是不做。不能做,老老實實清清白白一輩子了,沒必要再去涉這個險。但想到真要回去,心裡又有些不甘。看人家賺那麼多錢,心不動是假的。再說幾天下來,這其中的內幕已經引起了她的好奇心。賺錢不賺錢不說,真想知道個究竟。這樣一想,第二個念頭又冒上來了。要不就做做看,好了就做下去,看事不好掉頭就跑也可以呀,不就是五萬塊錢嗎。正這樣來來回回的盤算著的時候,頭腦里突然又冒出來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如果做下去發現不是個好事情,可以寫出來揭露它,挽救更多的人不是件好事嗎。

或者寫個小說,說不定能圓自己的文學夢呢。

最後,第二個、第三個念頭占了上風,古蘭決定做做看。到了這時,想到要做下去時,古蘭回憶了一下,突然感到腦子裡空空如也。什麼模式呀、系統呀竟都是似是而非的、模糊不清的。才想起來那英主席說過的一句話:寧讓你明明白白地離開,不讓你糊裡糊塗地進來。不由自言自語道:「我進來也要明明白白,離開也要明明白白。」

回到房間,古蘭朝著正在做飯的常心扔過去一句話:「再給我找個講模式的來。」

聽到古蘭這猛不丁的一句話,常心臉色如常地笑了一下:「好的,姐。」心裡卻是一陣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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