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瞎子。」大概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從河對岸走來那位在地窖之中殺人輕鬆寫意的白衣人,風中,他的一頭黑髮飄散如瀑,英俊的臉龐與眉間的幾分玩世不恭讓他看起來十足瀟洒。

而盲眼老人站在原地,不發一言,似乎並不對白衣人有什麼好感。

白衣人伸手拾取了地上的竹簡,拼湊拼湊之後看了看,微愣道:「《吳國通鑑》?」

盲眼老人再度把那只有眼白的眼睛朝向白衣人,道:「不是名單?」

白衣人有些惱怒:「我還能騙你?這竹簡不過是市面上花個十幾銖就能買到的舊書,能是什麼名單?」

盲眼老人沉默不語,看著那秦軻消失的轉角,似乎在回憶什麼。

白衣人看著盲眼老人,道:「剛剛出了什麼事?」

盲眼老人搖了搖頭:「逃跑了。」

白衣人一愣,他本以為這邊有盲眼老人守著,怎麼也不該出問題才對,只是偏偏就是這個最不可能出問題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幾乎致命的問題。他臉色難看道:「來的不過是一個娃娃,能從你手上逃走?」

「他的修為不錯。」盲眼老人回答,「跟你在伯仲之間。」

白衣人隱約地感覺到盲眼老人的話里有刺,反唇相譏道:「修為不錯?你殺過的修行者里,難道就沒幾個修為不錯的人?何況以我的修為,不可能在你的飛劍下逃生吧?」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逃走的。」盲眼老人輕聲道,「但你既然見過這個孩子,卻又直接放走了他,只怕到時候你也脫不了干係。」

「你……」白衣人聲音一窒,他並未想過這一點,但此刻,他卻不得不回想起自己對那位大人的承諾,如果自己完成了任務,自然是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但如果失敗……

「戒嚴搜查,無論如何,要把這隻老鼠給揪出來。」白衣人咬牙切齒道。

不出幾日,建鄴城的東城就傳出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宛如一塊巨石砸入水中,激起千層浪花:城東魚龍幫幫主龐虎家裡竟然失竊了!

儘管這件事情相比較當初荊吳戰神高長恭一身白袍挎著白馬帶領著四千青州鬼騎入城之時引起的轟動差了十萬八千里,但好歹城東魚龍幫這些年發展順風順水,幫主龐虎的名聲早已經在市井之中傳開,也算是給予了不少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而就在城東的一間客棧里,無數人喝茶吃飯的客人也是不甘寂寞,趁著躲避正午日頭的時候,在客棧里談起這件事情來。

隨著桌板上的茶水被一巴掌拍得溢出茶碗,一位高瘦客人帶著幾分得意道:「嘿,你說怎麼著?我本來還不怎麼相信,結果昨晚我找我婆姨家的弟弟,也就是我小舅子的同窗好友問了問,最近那個魚龍幫龐虎幫主失竊的消息竟然是真的!」

「得了吧,又是你婆姨又是你小舅子,還是你小舅子的同窗好友,你就可勁的吹,吹破了算!」

高瘦客人本來臉上表情滿是得意,被頂了一下之後頓時感覺大丟臉面,惱羞成怒道:「老子可是說真的話,你愛信不信!我那小舅子的同窗好友可就在魚龍幫里當堂主的!現在魚龍幫里,幾撥人輪流在街上見到可疑人就上去問話,我那小舅子幹活都已經三天沒回家了!」

他喊得很響亮,自然客棧里大多數人都聽見了,有人揶揄道:「那你倒是說說,到底魚龍幫的龐虎幫主家裡丟了什麼?我可是知道魚龍幫里有四位供奉每一位都修為高強,還有一位瞎眼的供奉就住在他家中,什麼毛賊能進去偷東西?難不成現在的修行者都已經淪落到去做賊了?」

「嘿嘿。這你可就有所不知了。」高瘦客人故意吊著所有人胃口,說話幾乎是一字一字地往外吐,「如果說偷些銀錢什麼的,修行者去做自然掉份,可如果,他丟的不是銀錢呢?」

「不是銀錢?」有人質疑道,「難道還有不偷錢的賊不成?」

「哎!這位仁兄說道點子上了。」高瘦客人單腿踩在板凳上,拍著大腿道,「聽說啊,這小賊進了龐虎的宅子,偷走的是一卷書簡。據說是魚龍幫那位盲眼大師的修行的功法!盲眼大師是什麼人物,雖然雙目失明,可實力在魚龍幫里也是數一數二的,能偷到他的功法,說不定能學會一招半式,受用不盡啊。」

「嚯……那確實……」眾人頓時反應過來,異口同聲地發出一聲感嘆。相比較墨家那行走天下修行者多如牛毛的非攻墨門,荊吳里的修行者不是為士族效命就是追隨那位穿白衣領著青州鬼騎氣吞萬里如虎的荊吳戰神去了。

所以,雖然荊吳境內江湖幫派不少,卻更多是魚龍混雜,顯得像是一幫烏合之眾。

而那位盲眼大師,也可以稱得上是魚龍幫中四位供奉中的頂尖人物了,儘管大部分人並沒有見過他出手,但聽說他的飛劍之下,甚至死過城西大鵬幫兩位修行者,光聽這樣的戰績,這些坐在客棧里的人只覺得心嚮往之。

就在這時候,客棧的門派,跑進來一個圓滾滾的胖子,氣喘吁吁:「哥……哥誒!」

高瘦客人剛剛還環顧四周,十分滿意自己終於出了一次風頭,閉著眼睛呷了一口清茶,只覺得比喝了烈酒還過癮。聽見那個因為肥胖而沉悶的聲音,高瘦客人轉過頭去,這不正是自己胖小舅子嗎?

「阿亮,你怎麼來這兒了?」高瘦客人手忙腳亂地湊上去,慌裡慌張地攙扶住自己的小舅子,卻因為小舅子那分量險些一頭栽倒在地上。

等到阿亮終於喘著粗氣,坐上板凳,對著茶壺咕嚕咕嚕地喝完了茶,終於長出一口氣,看著自己姐夫道:「姐夫,有大事兒!」

「什麼大事兒?」高瘦客人大驚,他少見自己小舅子有這麼慌張過,「你姐小產了?」

「我姐……呸……不是我姐,我姐沒小產,你說什麼呢!」阿亮瞪大了眼睛,「我是說,上次我跟你說的那事兒,有新消息了。」

聽見他這句話,客棧里的所有人都下意識豎起了耳朵。

高瘦客人哈哈笑了起來,伸手把自家小舅子那肥嘟嘟的肩膀拍得啪啪作響:「臭小子,姐夫沒白心疼你,說吧,什麼事兒?」

阿亮瞅了瞅四周,又看向高瘦客人,猶豫道:「要在這裡說?」

「說,憑什麼不說。」高瘦客人倨傲地看了四周一眼,心想你們之前不還是不相信我的消息嘛?現在我的小舅子就在跟前,你們還有什麼話說?

阿亮點了點頭,也沒想那麼多,既然姐夫這麼說了,也就開口道:「三天過去,那個小賊都沒找到。龐虎幫主怒了,不光是跟官府老爺商談發布了通緝令,而且他還在江湖上說,不管是誰,只要能給出那個小賊的線索或者蹤跡,賞金兩百!」

「賞……賞……他媽什麼?」高瘦客人手一顫,滾燙的茶水從茶碗里灑了出來,打濕了大腿,可他震驚之下恍若味覺,罵出聲來,「他娘的!你說什麼?」

「不管是誰,只要能給出那個小賊的線索或者蹤跡,賞金一百!」阿亮重重地重複。

幾乎在話音剛落間,阿亮就愣愣地發現,高瘦客人腳底像是抹了油一般,一溜煙就跑出客棧去。

「姐夫你去幹什麼?」他有些莫名其妙,而嘴裡仍然有些乾渴,於是倒了茶,準備再喝個痛快。

正當他舉著茶碗的時候,高瘦客人又一下子從客棧門口躥了回來,因為走得太急,還差點被門檻絆個狗吃屎。他一把抓住了阿亮,瞪大眼睛道:「跟我說,那人長什麼模樣?幾歲?」

阿亮反應過來,這才清楚自己姐夫這匆匆忙忙地是想做些什麼。他想了想,道:「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意思?他娘的不知道人長什麼模樣,還找什麼找?」高瘦客人氣急敗壞。

「確實沒人見過。」阿亮欲哭無淚地看著自己茶碗,費勁回答道,「既然是能進幫主宅邸偷東西的賊,哪兒能讓人輕易地看見臉?瞎大師……倒是『看』見了,可他……」他話語突然停住了,其實所有人都明白,這種事情,難道還指望一個瞎子能看清什麼東西?

儘管那位盲眼老人是個修行大師,可……不代表他就能不靠眼睛看東西。

「不過……」阿亮突然想到什麼,大聲道,「官府那邊出了一張畫像,說是依著那位白衣大供奉的描述所繪製的,不過……大供奉說自己也是在黑暗裡驚鴻一瞥,看得並不真切。」

「夠了!」高瘦客人剛剛沮喪的神情一掃而空,有畫像,總比什麼都沒有強,他拉扯著阿亮,匆忙地向外跑去。

在他的身後,無數客棧的客人也坐不住了,紛紛起身扔下銀兩向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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