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血瞳里蘊含著憤怒,驟然放大。頓時,一股無形的力量平空間迸發出來,從上往下壓在了阿布的背上!

明明是已經第三重境界的修行者,體魄之強,遠超常人,但承受這股力量的阿布卻似乎聽見了自己全身骨骼發出咯咯咯的響聲,從全身傳來劇烈的疼痛,不知覺就發出一聲悶哼。

在這樣力量的壓制之下,阿布幾乎做不出太多思考,上身猛然下沉,下肢不自覺間已經跪倒在地。

「螻蟻怎配在我面前站立!」秦軻的面容扭曲,「如果不是你們,我怎麼會淪落到今天的地步,有朝一日,你和那天的兩個人,都——得——死!」

「兩個人……」阿布咳嗽著吐出血來,卻是想到了一件事情,心中越發震驚。努力抬起頭的他終於看清了小黑脖子下方,那一片看似小巧,此刻卻染上猩紅色的鱗片。

那片鱗片的方向是倒轉的,微微翻起,顯得突兀而凶煞。

逆鱗。

「果然是你……」阿布艱難地道:「你是心魔……神龍的心魔……」

沉重的力量再度加重了,隨著一聲砰然炸響,阿布的膝下猛然陷出兩個深深的土坑,嘴裡哇地吐出一口血來。

力量太強。

阿布甚至懷疑自己五臟六腑幾乎都在這樣的重壓之下之中碎裂,雙眼裡升騰起一片夜空,漫天的繁星都在不斷地閃爍。

秦軻緩緩地走到阿布的面前,一隻腳狠狠地踩上了阿布的頭頂,明明他的身材要比阿布矮不少,但此刻他卻如同一個君王一般,俯視著腳下的這個人。

「誰給你的膽子,敢這樣稱呼我?大不敬之罪,非死不可贖。」秦軻冷冷地搖頭,右手也緩緩抬了起來。

他的動作並不快,明明手上沒有握著任何重物,卻是顯得那樣沉重,好像要托起一座大山,又像是要拔起一顆參天大樹。

只是還沒等他把手抬到一半,身前傳來「撲通」一聲,早已經承受不住那股巨大壓力的阿布跌倒在地上,表情痛苦,雙目緊閉,竟是直接暈了過去。

秦軻望著阿布的身軀,沉默片刻,不屑地搖了搖頭,放下了手:「不過是只螻蟻,連被我踩死都沒有資格都沒有……」

從他站的位置,遠遠地可以看見那飛舞的鸞鳳和火焰之中那個手握銀槍的男人。

他們在戰鬥,儘管那個男人被火勢壓得節節敗退,鮮血滴落腳邊逐漸被烈焰灼干——

他還沒有倒下。

秦軻的目光聚焦在鸞鳳的身上,儘管隔著很遠,鸞鳳身上那股強大的力量仍舊霸道無邊,那是天地之中最為精純的火焰,現世之時,足以將天地萬物焚為灰燼。

他的眼睛裡終於露出幾分恐懼:「果然是那個地方的力量,可是……怎麼可能?一個凡人,怎會擁有那裡的力量?」

秦軻還沒說完,卻突然捂住了額頭,劇烈的疼痛一波又一波宛如潮水,臉上的神情也在這股劇痛之間不斷變化,時而猙獰,時而痛苦,時而迷惘。

「阿布……」眼睛裡的血色像是褪去了一絲,秦軻終於可以看見那個躺在地上昏迷的身影,只是還沒等他說出完整的一句話,劇痛再度再度截斷了他。

「閉嘴!」暴戾的聲音發出怒吼,小黑同時發出尖銳的叫聲與之應和,「螻蟻!螻蟻!你應該去死!」

沒過一會兒,秦軻再度露出惘然的神情,忍受著足以使人昏迷的劇痛,發出低低的呻吟。

瘋狂暴戾和痛苦惘然的情緒不斷地在秦軻的眼中交替,像是水與火,在相互吞噬與消滅,卻又相互交融,那種撕裂般的痛楚非但沒有好轉,反而越發強烈。

他想要逃跑,卻發現無路可逃,想要拚死一搏,卻發現自己的面前除了阿布,甚至沒有一個敵人。

就這麼半夢半醒之中,小黑銳利的指甲已經深深地陷入血肉,殷紅的血液打濕了他的衣服。

「滾出去……滾出去!」痛苦無比的秦軻跪倒在地上,不斷地發出吼叫,然而那個暴戾的影子卻始終在他的心中揮之不去。

似乎是受到了心底深處那股不屈意志的影響,一直盤踞在他肩膀上的小黑也發出吱吱的叫聲,痛苦之中,它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眼中的血色也開始不再純粹。

它不會說話,但不代表他沒有自己的記憶。

它仍然還記得那一日,盤踞於深山中的自己被那個威嚴而又強大的力量呼喚著,一路鑽入洞穴,來到那位強大存在的面前。

後來,它進到了那處黝黑的山腹洞窟,見到了一生都沒見過的一位強大存在,在那之前,儘管它一直倚仗著龐大的身軀在自己的地盤橫行無忌,但面對那個存在,它卻心悅誠服地低下頭顱,以最謙恭的姿態,匍匐著。

當那具神聖的軀體活氣漸漸散去,金光籠罩之下,迎來的是一場可怕的爭鬥。

每一條蛇都有它爭奪的理由,畢竟,那一條登天之路是那般誘人,足讓它們奉獻一切,哪怕是生命。

弱肉強食是天道循環的一部分,而在那片黑暗幽深之中,群蛇翻騰的戰場之中,慘烈程度已不亞於萬軍交戰。

最終它勝了。

他經受住了蛻變時筋骨重淬的煎熬,生出了一片片森然的鱗甲,更能吞噬世間萬物助力自己積蓄力量,既已得了新生,又怎願輕易失去?

在這一刻,小黑同樣不甘,但他的憤怒只能通過接連不斷的吱吱聲來表達。

這世上本就沒有一成不變的強大,此時他與秦軻一同發出這種自下而上的挑戰也毫不畏懼。

「混帳!混帳!不過只是螻蟻,你們怎麼敢?」那張暴戾的面孔終於開始發現,自己居然開始敗退,原本不可一世的眼神染上了令人窒息的血色。

不甘心!要奪回來!

二者的角逐形成了兩股劇烈的情緒衝擊著秦軻的大腦,此時他只覺得腦海成了真正的無邊大海,海面上不但有翻騰滔天的海潮,更有從天而降的狂風暴雨。

記憶像是一條條小船,在海潮上因為恐懼而瑟縮,卻因為無法控制著自己的方向,只能被裹挾著四處飄動。

這樣的鬥爭很難說會有勝利者,隨著時間的推移,秦軻甚至都已經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和誰鬥爭,又是為了什麼和他鬥爭,到了最後,他甚至忘記了自身這個人是否真的存在於世上。

不過那張暴戾的面孔也在變化,如果說從一開始,他瘋狂、高傲、嗜殺,那麼現在,他的疑慮和恐懼也在不斷攀升,逐漸迷失在這股洪流之中。

「我是誰?我是無疆限之君主,無冠冕之王者……」秦軻蒼白的臉頰上透露著疑惑,「不對……我不屬於這裡,我只是被困住了,困在這個螻蟻遍地的世間……」

他抬起頭,那隻鸞鳳正在空中張開雙翼,火焰是她力量的延伸,是威嚴的載體,金鐵交擊般的聲音響徹雲霄。

「沒錯……我是王……這世間本該盡歸我手!我不要回去那裡……」

秦軻的眼睛裡卻突然湧出滾燙的淚珠,伸出一隻手向著前方虛握,像是在對著某種存在乞求憐憫。

恐懼和憤怒卻再度充滿了他的內心,下一刻,他的口中發出嘶吼:「你們以為自己是誰!我誕生於此,那裡根本不是我的歸處!」

火焰之中,一陣風吹動高長恭已經散亂的髮絲,沉重的傷勢和氣血的消耗已經使得他快要握不住手中的長槍,他的氣息不再渾厚,終於當他吐出一口略帶金紅色的鮮血之後,他緩緩地收回了龍膽,原地坐了下來,準備進行人生中,最後一次放棄。

「可惜……」他低頭嘆息道。

然而,他隱約間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突然抬起頭,望向遠方。

隱隱雷鳴。

一聲龍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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